“够了够了,你到底想了啥?”能当场又吐血。
洛云辞耳尖有些红,顾左而言他道:“好像只要想林淼芝就没事,但若是心里厌恶她那种痛感又来了。”
白黎神色凝重起来:“你中的应该是苗疆的‘情蛊’,这种蛊通常是子母一对,子蛊着若是对母蛊者有二心,每日都会忍受腐骨噬心之痛,直到说服自己完全喜欢上服用母蛊的人,否则这蛊能折磨你一辈子,最后经脉枯竭而亡。”
洛云辞实在想不通他什么时候中蛊的,就听白黎道:“要不,你试着喜欢林淼芝,反正她那么喜欢你也不亏。”
第44章 44
洛云辞擦掉唇边的血渍, 看着他呵呵的笑了两声,那笑声里掺杂着强烈的嘲讽与冰冷。
要不尝试着喜欢!他们这样做是有让他尝试的意思吗?这是绝了他的后路,逼着他只能顺从。
可他就是个硬骨头, 鞭笞,精神管制,他都忍过来了, 而且成长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还有什么是不能忍受的。
“还有别的法子将这东西弄出来吗?将林淼芝弄死?”
白黎啧了一下, 叹了口气:“她死了,你就死定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方法,可是很难捱, 怕你捱不过去。”
“说。”
“用刀每日在手上放血, 再用剧毒的金环蛇在伤口吸食,半年后蛊虫可被吸出, 可金环蛇毒素会侵入心肺,必需附以剧毒药物中和蛇毒,在此期间你须得日日忍受毒素剥筋拆骨之痛, 一般人绝对熬不住。”这也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之法。
洛云辞轻笑:“有办法就好, 准备一下,明日开始吧。”只是半年而已, 怕什么。比起痛楚总比一辈子受制于人好。
白黎有些不忍:“要不, 你还是试着喜欢林淼芝吧, 娶个女人又不会少块肉。”
“有人告诉我, 不要害怕,可孤害怕和她渐行渐远。”
白黎一时无语,心道这小疯子也有害怕的东西了。
“一旦开始了就不能停下”再痛都得捱着。
“不要告诉她。”
白黎:“......”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一旦毒素不平衡, 也有可能中途就挂了。”
这次洛云辞倒是正面回答他了,可他说:“孤绝对不会死,祸害遗千年。”
好吧,他向来知道这个徒弟最会忍。
“你好生休息,我回去准备一下。”白黎站起身往外走,垂着的衣摆有些滑稽的来回晃荡。
走出寝殿时就看到不住往里头张望的唐沁,脸上的凝重之色卸去,换上往常惬意的表情。
然后就听到那小丫头问:“衣裳都穿好了?”
他被问得愣了一下,抬手敲了一下她脑袋:“什么衣裳?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唐沁被敲得懵逼了一瞬,转头去看齐五,齐五装作没看见她的眼神,侧头看向白黎。
白黎看着她顿了一下,似乎是有话想同她说。
“有话就说。”说完快走。
“太子并无大碍,只是操劳过度,加上心气郁结所致,有空多逗逗他开心就成。”为师只能帮你到这了。
“白先生我送您出去。”
唐沁看着走远的俩人,摸摸被打的头,一脸郁猝。转而想起自己来的目的,连忙跑进了寝殿,才跑了两步,脚下又不自觉的放轻,生怕惊扰到里头的人。
她站得老远探头,里头的人穿着雪白的中衣,靠坐在床上,脸上虽然苍白,可眼里却带着浅浅的笑意。
见她停住步子,朝着她招了招手。窗扇被风吹得吱嘎作响,床幔轻微的晃动。唐沁脚步转了一个方向,走到窗户边将它关好后才转身朝着床上的人走去。
床前有个凳子,唐沁正准备坐下,洛云辞伸手拍了拍床边上,“坐这,凳子凉。”
说着他往里头挪了挪,空出一大块,唐沁顺从的坐到了床边上,仔细盯着他脸瞧,连他脸上细小的茸毛都看得一清二楚了。
床上的人局促一阵,被子下的手轻颤,笑道:“做什么这样看孤?”
“看看太子哥哥是不是瓷娃娃,怎么最近老是出状况?”接着她又开始紧张起来,“还是皇后娘娘又罚你了?”
洛云辞摇头,唇薄而苍白:“还是喊孤阿辞吧,指不定哪日就不是太子了。”
唐沁愣了一下,那日和她一起去密道的明明是无曲,太子怎么知道的,难道是无曲告诉太子的?也不对无曲不是说太子不知道他的存在。
她在想事情,看着洛云辞的目光就带着些探究的意味。洛云辞笼在被子里的手伸出来碰了一下她脸颊。
“在想什么?”
冰凉的触感让她瞬间回神,本能的后仰,言语里带着点打趣和嫌弃的味道:“你瞧吐了血手更凉了,快塞被子里去。”
其实他不冷,只是骨子里的寒意罢了,可还是顺从的将手放进了没什么温度的被窝里。
“你现在困不困,若是困你就睡吧,要是不困我给你讲故事听啊。”多哄哄,哄哄就开心了。
一向善解人意的太子扭头:“听腻了。”
病人最大,“那唱小曲给你听?”
“唱什么?”
“世上只有妈妈好吧。”她只会这首。
洛云辞一脸好奇,这是什么小曲没听过。然后他听到了,脸当场就黑了,怎听着像是哄小宝宝的。
“跳舞吧.....”
僵硬的木头人唐,手脚并用,明明跳得很难看,床上的人却笑得肆意开怀,俨然和无曲的样子重合了。看着他的笑唐沁也不觉得自己动作难看窘迫了。
然后笑得快岔气的人道:“好像一只小鸭子——唐小鸭。”
唐沁怒了,我在努力逗你开心,你却觉得我像鸭子:“不是小鸭子。”
“哦,那是唐老鸭。”
少年你知道唐老鸭是什么意思吗?唐沁满脑子都是嘎嘎嘎!不管不顾的伸手去磨搓笑得东倒西歪的人。
东宫的寝殿外齐五才回来就听到里头畅快的笑声,询问的看向守在外头的几个小宫婢。小宫婢都是惊讶又茫然的摇头,她们也是第一次见到太子这般笑。
小姑娘因为羞愤而红润的脸蛋,张牙舞爪一副要咬死他的可爱模样。洛云辞胸口有一瞬间绵密的悸动,随即心脏猛地一拽,一阵剧痛袭来,他咬牙感觉每个毛孔都在往外沁出汗珠。骨头里像是有成千上万的蚂蚁在啃食撕咬。
脸色一瞬间白得像纸,他强自镇定,锦被下的手指尖掐进了肉里。
“好了,孤有些累了,你瞧都闹出汗了。”
唐沁停下动作,他额头上果真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子,脸上也白,“那你睡吧,我先回去了,明日再来看你。”
扶着他躺下,感觉到手下的肌肉在战栗,唐沁不放心多问了句:“阿辞,你没事吧?要不要喊太医?”
洛云辞摇头,闭着眼微微侧了身,拿背对着她。唐沁听着他呼吸平稳,这才转身往外头走。
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出了寝殿,床上的人才弓起身子揪着被子紧紧的缩成一团,意图将自己滚成一个球,将所有的骨头都聚在一起。仿佛这样就不会那么疼了。
殷红的血从嘴角溢出,沁出的汗将被子浸湿,他紧咬着唇不发出一丝声响。
寝殿里又传出了脚步声,往日灵敏的耳朵此刻像是塞住了棉絮,怎么也分辨不出到底是不是她的步子。洛云辞只能紧咬牙关,尽量将身子舒展,力图不要让人发现他此刻的模样。
来人的步子有些沉杂,片刻到了近前,惊慌的喊了一声:“主子!”这声音使得洛云辞脑中的弦瞬间崩断,整个人彻底蜷缩起来。
“主子,奴才去请白先生过来。”
他暗哑嗓音短促的响起:“不用,守...在,在门口,不准任何人进.....”说到后面声音机不可闻。
齐五一个汉子,头一次掉了眼泪,恼怒道:“皇后娘娘怎么能这样对您,好歹也喊了她这么多年的母妃,心肠如此歹毒....主子.....”然而他的主子此刻已然是浑浑噩噩,五感模糊。
——
回到玉锦宫的唐沁老是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又说不上来。想着白日里白黎和自己说的话,觉得这些日子要好好哄哄太子殿下,让他开心开心。
心里有事怎么都睡不着,偏生隔壁的郁非自从金嬷嬷死后再也没絮絮叨叨的嘀咕过。
次日一早起的有些晚,唐沁直接就罢工了,决定去东宫让侍卫给她去工部带话这几日不舒服不去了。
她穿好衣裳,带着唐果往外头走,发现郁非正站在玉锦宫的正门口,一双大眼一错不错的盯着她看。
“你在门口干嘛?”
“沁哥哥,你又要去东宫吗?”
唐沁点头,“嗯,太子殿下不舒服我去瞧瞧。”
郁非站在原地看着唐沁的背影,唇角紧紧的抿着。感觉有人在瞧他,侧头就看到玉锦宫的大槐树下唐乔正冷冰冰的盯着他,与其说冷冰冰不如说不带任何感情的瞧着。
他笑了一下,嘴角的弧度都没拉开,转身往翠柳宫走。秋日的早晨冷风习习,翠柳宫的门砰的一声关上了,他就坐在院子中央的矮凳子上静静的看着摇曳的树梢。
宫婢小铃拿着抹布走了出来,瞧见如今消瘦得愈发阴郁的七皇子,虽然有些害怕,可还是壮着胆子问了一句:“七皇子,今日不去读书吗?”
那小小的身影动也没动,小铃不敢再问,拿着抹布匆匆往另一间屋子去了。
唐沁到东宫的时候见到白黎也在还诧异了一瞬,“白先生怎么这么早?这是昨夜就进宫了吗?”
白黎这次居然拿了个小木箱子,瞧着像个药箱,走近了闻身上还有淡淡的苦药味。
唐沁一愣:“太子哥哥怎么了?”
洛云辞从寝殿中走出,唐沁抬头发现他今日居然穿了一件黑色的锦缎外袍。惊讶了一瞬开口问道:“太子哥哥今日怎么穿了这一身。”她差点以为见到无曲了。
白黎提着小药箱哼笑了声:“没怎么,你瞧他不是挺好的。”
洛云辞瞧着脸色尚可,唇色也算红润,一身黑衣倒是衬得人沉稳肃穆。
“今日怎么没去工部?”
唐沁笑:“正要同你说呢,能让东宫的侍卫帮我去工部请几日假吗?秋高气爽,阳光正好,就让我躲躲懒吧。”
“也好,孤一国太子都在躲懒。”他转头吩咐齐五,“让人去工部一趟,就说唐三皇子不舒服,要休息几日,再让太医院的陈太医去一趟玉锦宫。”
齐五领命,跟着白黎一起往外头走。
唐沁喊了一句:“白先生怎么就走了?”
白黎:“....不走看你们杀狗?”
唐沁:哪来的狗?
等人都走了,洛云辞扯了一下她衣袖,唐沁低头去看他的手,发现他指尖有些发白。
“阿辞哥哥,你手指尖怎么这么白?”
扯着她袖子的手指蜷缩,收回,慢慢的拢进袖子。一张玉颜微微舒展,转移话头:“今日是要跳舞给孤看吗?”
果然一提到跳舞,唐沁注意力立马被转移,懊恼的摇头:“不是,今日我教你下棋吧。”
棋艺高手洛云辞诧异:“下棋?你确定?”
唐沁笑得鬼祟:“确定啊。”
俩人坐在书房外的凉亭里头,两个瓷白的瓦罐里黑白棋子已经放好。齐五和唐果一人站一边看着。
唐沁先拿了一颗白子:“我要教你下的是五子棋,没有多余的规矩,只要五颗同色的子连成一条直线就可,收掉之后可以吃掉对方的一颗棋子,再补上自己的一颗。”
刚开始一盘洛云辞输得有些惨,第二盘后很快就掌握了诀窍,下起来游刃有余,可每次都差那么一点点输在唐沁手里。
大杀四方的唐沁笑得牙不见眼,随后又觉得自己这样不对,不是来哄人开心的吗,把人杀得丢盔卸甲人能开心吗?
于是她试探着问:“要不我们再来一次,这次你绝对可以赢的。”于是唐沁挖空心思让自己输,奈何对方棋太丑,总能无意识的逼她连成一条线,往往是她还没发现的时候,旁观的唐果急急的指着棋盘让她收子。
最后唐沁又稀里糊涂的赢了,她一脸愧疚的看着对面的人。
“要不我们还是不下棋了吧。”
然而对面的人笑得眉目舒展,温柔得让人沉溺。半点没有不开心的样子。
“好啊。”
唐沁站了起来,四处瞧瞧,忽然发现院子里原本枯萎的梅树枝绽开了嫩绿的芽,她惊奇的咦了一声,跑过去瞧。
“太子哥哥,这枯树怎么发芽了?”
洛云辞也跟着站了起来,缓步走到她身边,轻笑道:“大概是春日里你给它施了法术,让它起死回生了。”
几步开外的齐五一脸便秘的表情瞧着自家主子的背影,心说这梅树还是自己亲自带人挑选挖过来种上的,怎么就成了西唐三皇子施的法了,难不成他是法术里的运树童子。
唐沁又仔细看了看,发现这棵梅树与先前那棵虽然很像,可还是有细微的差别的。她将眼中的惊讶掩去,扬起脸冲着身边的人笑:“枯木逢春好兆头,太子哥哥也定能心想事成。”
“嗯,心之所想,事事皆成。”
次日唐沁再来东宫的时候,看到白黎和太子已经在凉亭里头下起了棋,还不等她走近,白黎就将手上的白字一丢,砸在了棋面上,霎时黑白棋子混成了一片。
“什么五子棋,坑人的玩意,太子就不能让让老人家吗?每次都输没意思。”
洛云辞修长的手指将棋面上一颗颗棋子分类放好,嗤笑道:“不是整日说自己年轻,怎么这会自称老人家了。”
“没办法,收了个不孝的徒弟,当然得博些同情才行。”
他将最后一枚棋子收好:“可孤从不同情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