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言忠将她仔细的打量了一番,越看越满意,频频点头道:“这事情不用劳烦王爷,我带你去见一个人,他肯定能帮到你的忙,起来吧!跟老夫走。”说完,撩起起衣裳的下摆,急乎乎的就往外跑,到了门外还不忘催促两人说:“快些,慢了就见不上人了。”
香枝惊喜地站起身和苏桐对望了一眼,也不顾仪态的提起裙摆就跑了过去,虽然姿势不雅,但她做出来,却也不违和,这便是从小骨子里教养出来的规矩。
苏桐笑了笑,看到程言忠着急的模样,心里有了猜测,他定是带着两人去寻赵俊生了。她昨日才知道,赵俊生是穆王府的暗卫,打小养在王府,机缘巧合之下拜了程言忠为师。松江村的赵俊生不过是他一个假冒的身份,他的真名字也不叫赵俊生,而叫魏俊。
程言忠急匆匆地带着她们两个进了穆王住的西侧院的,赵俊生正在院子里练武,他今日穿着一身黑色短打,领子袖口都绣着银线滚边,头发用玉扣束起,远远的看到她们过来便停下身子,抱拳向着程言忠施了一礼恭恭敬敬地说道:“师父。”说完,低垂着头不在多言。
苏桐冲着他施了一礼,跟着叫了一声:“赵大哥。”
程言忠抬头瞪了苏桐一眼说:“叫师叔,要改口。”说完,走过去一把拽住赵俊生的胳膊将他扯到香枝面前说:“女娃子,你瞧瞧我这徒弟,身材健壮,长相周正,今年二十有六,在王府做护卫,每月俸银二十两,养家糊口是足够用了,人老实本分,双亲已故,至今未有妻室,你可瞧得上。”
香枝眼睛偷偷地瞄着赵俊生,见他英挺俊朗,心里满意了八分,又听得程言忠说他有公职,是穆王府的侍卫心里更是满意到了极点。
她已过了相看的年纪,在苏家两年周遭也没有合适的人选,年前周芸娘嫌弃她妨碍了苏桐和裴川的婚事,她更是有苦说不出。本想多挣些银两去外边置办宅院,又出了孙娘子那种事情,虽然最后有惊无险,但对她的打击着实不小。她面上不显,但每日夜里都暗自垂泪,随家苏搬到了南坝村,竟然峰回路转的遇见贵人。
她喜极而泣,实在无法,做穆王的妾室也是个不错的归宿,好过一生在市井颠沛流离,没想到穆王身边的护卫那么厉害,她三番五次的偶遇都没有得逞。万般无奈之下去求苏桐,那个伶俐丫头一眼将她的心里看破,推三阻四的不愿带她前来。
如今,穆王没有遇见,眼前的男子做夫郎也是个不错的,她心里暗自盘算着,手里紧紧的拽着苏桐,脸色绯红,垂首不语
赵俊生抬头看了香枝一眼,见是位眉眼俏丽的姑娘,程言忠这红线牵的还这么直白,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时之间,耳朵尖都红了,他本就不是多言的人,便也将头一低,不发一言。
苏桐看了看赵俊生和香枝两人,又看了一眼急躁的程言忠,展颜一笑说:“赵大哥,舅爷说的事情稍后细说,香枝姐有个同胞大哥从军七载,现在边疆战乱已平,她想托军中之人打问一番她大哥的消息。舅爷说赵大哥你对军中将士比较熟悉,所以带着香枝姐来寻你问一问,若赵大哥你能帮的上忙,可以跟香枝姐细说一番。”说完,将香枝往前一推道:“这里说话不便,香枝姐可以带着赵大哥去后山转一转,将你大哥的名讳、籍贯,何时从军都跟赵大哥细说一下。”
赵俊生是男子,闻听此言,一本正经的道:“姑娘请说,在下一定知无不言。”
香枝太头看了他一眼,眉眼之间带着羞意道:“那就烦劳赵护卫了,我大哥名讳韩秉君,七年前投军,曾在穆王帐下当差……”
苏桐见两人说上了,自己的任务也完成了,看了看天色,她今日还要去府城,掮客与她说好了时间,苏家的两套宅院都要租出去。现在离秋闱还有五个多月的时,举子们便提前来了府城,空闲宅院不多,能租得起宅院的大多是外乡富贵人家的少爷,出的银两也多,她可不想错过赚银子的好机会。
想到此,赶忙对赵俊生和香枝两人道;“赵大哥,香枝姐,我今日要去府城,你们两人先聊着吧!我和舅爷就先去忙了。”说完,躬身对赵俊生施了一礼,拽着程言忠离开了。
苏桐让柴宽赶着马车进了城,便直奔青山书院,掮客与她约好了午时,想租院子的是个赶考的书生,拖家带口的租整套院子。到了地方,苏桐与那个租房的书生见了面,签了租赁契约,租银五十两算得上是高价了。但谁让这处院子位置好呢,离青山书院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年前苏桐置办的时候本想留着给苏弘文、苏弘武两兄弟以后读书住的,没想到今年朝廷加了恩科,这宅院便顺利的租出去了。
这边的事情办完,苏桐便和掮客一起又去了来客巷,租院子的人是个富家子弟,带着娘子妾室一个娃娃,四个丫头两个婆子并两个小厮,行李足足装了一马车。带这么多的人来赶考,院子小了还真住不下。
苏桐见那位赶考的富家公子约莫三十余岁,身边跟着的两位女子,年岁大的估摸是他娘子,三十多岁的年纪,面目较好,妾室十五六岁的年纪,非常美貌。丫头婆子们的穿着整齐素净,做事利索,一看就是家里规矩□□的好,这样的人家非富既贵。
苏家来客巷的宅院收拾的干净利索,那位富家子弟一眼便看中了,租期半年,掮客见他出手大方,跟他要价一百五十两的租金,着实是高的有些离谱了。
奉贤府一座一进的宅院偏远些的也不过二三百两银子,那富家公子倒也干脆的答应了,签了租赁契约,付了银子,他们便急急忙忙的搬进来了。
苏桐也没让掮客白做工,这边收了租金银两,出了门便给了他十两银子的佣金,掮客兴高采烈的拜谢道:“多谢大小姐赏。”
宅院的事情都办妥当了,便是教养婆子的事情了,苏桐对这样的事情是两眼一抹黑,她也不知道找什么样的人。周芸娘毕竟是她娘,她可以不仁,她不能不义,不可能真的按照程言忠说的寻个转么教养她娘规矩的婆子回去。她那糊涂娘本性到不坏,就是太糊涂了些,穷苦人家出身,没见过富贵,咋一有了银钱,便被迷了眼,不知道怎么好了。
苏桐对苏家这对便宜爹娘经过这事也算是真的死心了,她可以做好儿女之间的本分,再多的就不能了。她要留着心给下半辈子的自己用,苏宝田和周芸娘这对夫妻以后会走到什么样,她不想再多管了。十几年的夫妻情分,也不可能真的就此决裂,苏宝田对周芸娘还是有心的,只是碍于情面,没办法而已。她没忘记,那日腿伤治疗后,苏宝田睁眼没看到周芸娘时脸上的失落。
“你可知哪里有教养规矩的婆子。”
苏桐眼见掮客转身要走,忙出口问道:“我想寻一个婆子,能做事能给主母出出主意,指点一下管家的规矩就行,做事情利索,别的不要求太多。”
掮客站住身子,凝眉想了片刻道:“这个东城李家倒有一个婆子,不过是教养姑娘家的,大小姐说要寻给主母出主意帮衬着管家的倒没有。”
苏桐暗自叹了口气,是啊,帮衬着管家的婆子都是大户人家专门培养出来的,哪里能随便请到。她想到家里的沈四娘,若能在找个像她那样的精细婆子也行,但毕竟是不好寻啊!
第74章 升官发财
掮客刚收了十两银子的赏, 心里高兴着呢,见苏桐为难,忙道;“姑娘若是不急着着寻人, 我帮你打问着, 若谁家有那懂规矩识大体的老家仆,就给你送个信怎么样。”
苏桐点了点头回了他一句:“麻烦大哥了。”说完,她转身上了马车,时间不早了,还要去海湾集卫所瞧瞧裴川,奉贤府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进城出城查的特别严,晚了就不准出城了。
她这边刚上了马车,还没吩咐柴宽赶路,就听到有人喊叫着跑了过来:“是苏家大姑娘吗?”
苏桐拉开帘子探头看去, 只见外边常在铺子里吃馄饨的黄秀才,躬着身子站在外面,看见她掀了帘子, 神色欣喜的说:“苏家姑娘,小生这里有礼了。”说完,两手冲着她作了个揖道:“苏家小姐, 你家的铺子怎么关掉了,小生来了几次也没碰到人,今日真是凑巧见到了你……”
因为周芸娘给周家写信委托他代的笔, 所以苏桐不怎么待见这个黄秀才, 她眉眼不动地说:“秀才公有何事。”
黄秀才看着装扮清丽的苏桐,耳尖泛红,欲语还休的左右看了看说:“你娘现在怎么……”
苏桐没等他将话说完, 猛然沉下脸来呵斥说:“秀才公生没事就请让开,我等着赶路呢?”
黄秀才本就木讷寡言,被她一呵斥,顿时一哆嗦,快速地从身上拿出一封信说:“苏家姑娘不要误会,小生这有有一封令慈的书信,那送信的人来了几次,没见到苏家的人,正巧被小生撞到,便将书信委托小生转交。”说完,将书信递给苏桐,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
苏桐接过一看,是从至阳县寄来的,不用说是她那周家大舅的回信了,想必是要参加今年的秋闱,写信给周芸娘不是借银子,就是借住,应该没什么好事情。她将信往怀里一放,打算路上拆开看一看里面的内容,若是周道先的要求无礼,她便不让周芸娘知道了。
黄秀才搓着手,紧张地看了一眼苏桐的脸色,站在马车旁也不说让开也不说离去,就那么木呆呆的发着愣。
苏桐将信装了起来,一抬头看到他呆愣的模样,心里不喜便道:“多谢秀才公将信带给我,小女子告辞。”说完,直接吩咐柴宽:“回去!”
马车走出很远,苏桐掀开帘子望了望,见那位黄秀才还呆愣在原地站着没有动弹,也不知道在发呆什么。她将怀里的信打开看了一下,果不其然,周道先要来奉贤府城参加秋闱,询问周芸娘到了府城要来苏家住下,信中还说,家中老母以及大嫂兄弟等人想念她甚是厉害,要跟着家人一同前来,信里的言辞甚是悲切,若是平常人看了定会心伤不已。
苏桐将信看过后重新叠好放了起来,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周道先这是要在苏家常住的打算,不但拖家带口,还将周家老夫人一同带来。她总算明白周芸娘为何一直向她索要管家权了,周家的人一来,她多少都想贴补些银两,她自己手里的银钱是有数的。苏桐和苏映雪、苏映梅的就不同了,三姐妹卖头花,绣手帕挣了不少,若都交到她手里,多点少点不仔细还真算不出来。
柴宽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紧接着外面吵嚷声一片,苏桐掀开帘子向外面看了一眼,只见街道两旁走动的到处都是卫兵,似乎在搜查什么人。
离秋闱的时间越近,涌进府城的人流越多,大多是赶考的举子,眼见外面吵闹声越来越大,苏桐便问柴宽道:“出了何事,怎么那么喧闹。”
柴宽边说边下了车道:“姑娘,有个书生被卫兵撞到了,我们过去瞧瞧。”
苏桐也跟着下了马车,走到围堵的人群处,只见地上躺着一个脸色蜡黄的病弱书生,周围站着几个身穿甲胄的卫兵,其中一个用脚踢着地上的书生道:“快些起来,再不起来,老子就揍人了,装病耍赖,想死也别死在这里。”
地上的书生眼睛刺红,狼狈万分地想挣扎着站起来,无奈身子不争气,起了几次都没起来,偏他还嘴硬地说:“你们将小生撞倒在地起不了身,还口出恶言。”
卫兵骂道:“爷就骂你了咋地,你个酸儒敢妨碍爷执行军务,关你进大牢。”说着,抬脚向书生踢去。
“住手。”苏桐忍不住地喊了一声,走过去拦在书生身前说;“他本已病重,你这一脚下去,岂不要了他的命。”
卫兵上下打量了一番苏桐,神色阴狠地说:“小丫头,你想多管闲事。”
苏桐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说:“军爷是海湾集卫所的兵士吧,我家小弟也在卫所,他名叫裴川,不知两位大哥可识得他。”
几名兵士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拽住那个说话的道:“裴大人我们都认得,既然姑娘和裴大人相识,我们也不为难这个酸儒了。只不过,他走路不长眼睛,撞洒了我们弟兄的酒还不陪,只要他老老实实的将我们哥几个的酒钱赔了,我们也不难为他。”
苏桐皱眉,没忽略他们嘴里称呼裴川为裴大人,她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声,难道裴川又生升官了,心里想着,手下却没有停顿,解下身上带着的荷包,掏出一块散碎的银子递给那几个卫兵说:“这些够了吧!”
卫兵接过银子,在手里掂了掂,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哥几个走吧!放这酸儒一马。”
苏桐转身看看向地上躺着的书生,却见他脸烧的通红,四肢酸软的起不来身,便对柴宽到:“你将他扶到马车里,找家医馆给他瞧瞧病,快烧糊涂了,卫所的士兵他也敢顶撞。”
那书生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衣衫,在地上一摔,沾染了很多灰尘,柴宽将他半抱半扶的拉起来,他却不迈脚,睁着泛红的双眼盯着苏桐勉强作了个揖说:“小生石靖,字谨之,墨安县人士,今日多谢姑娘搭救之恩,不知姑娘是府上何处,日后谨之定当去府上拜谢。”
苏桐笑了笑说:“你现在怕是快烧糊涂了,先去医馆瞧了病在拜谢也不迟。”
这叫石靖的书生染了风寒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他独自一人撑了好几日,若不是苏桐瞧着他高热的厉害,只怕他这小命也就此报销了,还考什么功名。
到了医馆,坐诊的郎中给他把了脉,开了药,顺便熬煮了给他服下,苏桐专门从医馆打了冷水,湿了帕子让柴宽敷在他头上和颈间,然后给他猛灌白水。
从医馆里出来,这叫石靖的秀才喝了汤药,已经迷糊的睡过去了,柴宽看着他人事不省的睡姿,为难地对苏桐说:“姑娘,这人怎么办,我们要带回去吗?”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他孤身一人,将他仍在这里,你我岂不是白忙活了。”
从医馆里出来,两人直奔海湾集卫所,苏桐抱着腿坐在马车里,低头沉思着,说起来,她已经有近两个月没有见到裴川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那小子若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他不会不去苏家的。
海湾集卫所里新上任的冯大人最近颇为烦恼。
穆王从边疆归来,半路转道来了奉贤府城,留给手下的口信是在此寻访一个故人,但整整一个月了,穆王却像是消失了一般不见踪影。
京城那边的急报一封接着一封,圣上点名要找到穆王让人快些回京面圣,并下令让锦衣卫亲自接应,可见不到穆王殿下的人,他们接应哪个。
裴川立在廊下等候待命,此刻的他脸庞瘦削棱角分明,身材修长笔挺,穿着件青灰色的锦袍,外罩着一件玄色的团花缎的对襟长衣,身上那股狠戾的杀气日渐浓郁。前几日他带着几个钦犯去了趟京城,得到了锦衣卫指挥使的青眼,给他升任了七品小旗的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