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馐娇娘/锦宫春浓——鹊上心头
时间:2021-05-03 09:15:30

  李宴在所有的皇孙中,一直是最沉默的一个。
  他少言寡语,低调胆怯,懦弱得让人看不起。
  若非他出宫开府,又同李宿一起当差,怕也不会同李宿说如此多心里话。
  若是在场还要第三人,哪怕是他们身边的总管太监,李宴也不会多一句嘴。
  但同李宴一起长大的李宿却知道,他绝对不是懦弱。
  他是在审时度势后,只能在最艰难的处境下,选择了最能安然平稳的生活态度。
  就像此刻,只兄弟两人的时候,他才会拐弯抹角告诉李宿。
  他心里一直记得李宿当年的帮助,在他心里李宿永远是他哥哥。
  李宿现在也不是以前的自己。
  若是曾经的他,虽然心里明白,却也不会把话都说出口。
  现在他却想要跟李宴谈谈:“二弟,你以后有何打算?”
  李宴微微一愣。
  以后?他这样的人,还能有以后吗?
  李宿看向他,那张英俊非凡的脸庞,有着让人不自觉臣服的魅力。
  李宴叹了口气,苦笑出声:“皇兄,如今这样能陪着皇兄办差,对臣弟来说已经很好。”
  他甚至不敢奢求以后。
  姓李的宗室太多了,先不提那些皇叔们,便是兄弟之中,他也是最平凡的一个。
  没资质,没靠山,甚至长得都普普通通,丢人堆里寻遍不着。
  明明都是父王的儿子,面容身量却天差地别。
  李宿认真看着他的眼眸,缓缓开口:“二弟,人生数十载,你得要知道你想要做什么样的人,完成什么样的事?总不能随波逐流,一辈子庸庸碌碌。”
  李宴安静听他说,眸子里并未有多大的抱负,也未有怨恨,他很平静,平静到让人惊诧。
  李宿继续道:“李氏男儿,当顶天立地,心怀抱负,二弟,你若有何想法,都可同我说。”
  他的语气同样平淡,仿佛根本就不是在劝说李宴,只是心平气和同他谈天说地。
  李宴垂下眼眸,抿了抿嘴唇:“我知道了皇兄。”
  李宿点头,未再多言。
  李宴看似性子软弱,毫无坚持,但他其实是个很坚定的人,他的心思很难迅速转变。
  不过,两人如今一起办差,倒是有很多机会。
  李宿也吃了一块驴打滚。
  他也回忆起童年的片刻过往。
  那是先太子妃刚刚薨逝时,太子“心痛难忍”,一病不起,便无法为太子妃亲自操办丧仪。
  那时候李宿不过八/九岁,却要一个人替母亲守灵。
  东宫那么多侧妃良娣,白日里自然都要为太子妃守灵,但夜里却都要回去照顾年幼的皇孙。
  也只几个无儿无女的嫔妃晚上会在,却都瞌睡。
  李宿记得那灵堂格外寒冷,第三日他就发了热,而奶娘冯氏忙前忙后,也顾不上李宿。
  就在昏昏沉沉的那一日,半夜时,他终于坚持不住,直接趴跪在蒲团上晕倒了。
  叫醒他的就是李宴。
  李宴当时是一个人从寝殿里跑出来,特地过来陪伴哥哥的。
  他很懂事地给李宿喂了水,叫醒了他,甚至还命人去拿了药丸和锦被,让他裹着休息。
  李宿记得,当时他问李宴为什么要来灵堂。
  李宴却说:“担心哥哥。”
  那时候李宴年幼,却早知人间疾苦,也知失去母亲是什么滋味,所以,他才冒着被奶娘训斥的风险,偷偷过来陪伴哥哥。
  李宿头晕脑胀,却把他毫不掩饰的担忧看在眼中。
  他握住李宴的手,道:“多谢你。”
  在他因重病被挪宫送去听涛阁前,兄弟二人可以称得上是亲密。
  两个人总是一起去上学,一起习字,一起用膳。
  好得仿佛一个人。
  只是后来……
  听涛阁那一场血腥刺杀,令李宿终于从年幼无知脱离出来,被封为太孙之后,他未从听涛阁直回东宫,而是直接搬去毓庆宫。
  从此,他跟宴皇孙之间的手足情深,化为乌有。
  宫里人人都说他冷酷无情,当了太孙便翻脸不认人,忘记了曾经的一切。
  只有李宿自己清楚,他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该记的,桩桩件件都记在心中,从不敢忘。
  ————
  一晃便到了三月初六。
  这一日是太子妃娘娘的生辰,原本以为宫中没有庆典,谁知太子还是下令宫中诸人为太子妃庆生。
  如此,宫中便又重新恢复热闹。
  这一日清晨,姚珍珠早早醒来,还没怎么清醒便被听澜按着上妆。
  姚珍珠好不容易懒了几日,今日猛地早起,便十分困顿。
  “近来本就人人自危,谁都不肯出宫,就连娘娘们都只在自己宫里待着,弄这些热闹也高兴不起来。”
  若是往日,有什么宫宴大戏,后宫的女人们准要高兴。
  但今时不同往日,九皇子还在诏狱里关着,端嫔的碧云宫每日都是啼哭声,弄得宫里人心惶惶,哪里有心思吃席看戏?
  偏偏,太子却非要给太子妃庆生。
  王婉清正在给她最后检查吉服,闻言同听澜对视一眼,这才道:“宫里若一直风声鹤唳,整日里痛哭不止,岂不让外人看笑话?”
  姚珍珠叹了口气:“这也是。”
  王婉清把这一身精致的绣球团花水红袄裙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才又道:“即便宫里当真紧张,气氛僵持,太子殿下也得让人看到歌舞升平,让人看到亲和友爱。”
  王婉清在宫里的日子长,若非家中出事,她此刻已出宫,现如今都是老人了。
  这些事,她看得很明白。
  如此一说,姚珍珠立即便明白,太子并非真心为太子妃贺寿,反而是为了让外人看他是如何的亲和儒雅,如何不忘旧人。
  姚珍珠闭上眼睛,让听澜给她上面胭。
  “如此说来,倒也在情理之中,可局中人又有谁不清楚呢?”
  此时,这一出生辰宴的主角,太子妃陈氏,正在东宫后殿梳妆。
  近来太子已搬去乾元宫居住,整个东宫当家作主的,竟换成了她。
  陈轻稚坐在妆凳上,看着镜中面色苍白的自己。
  小鸳正在给她细细上粉:“娘娘,您昨夜又没睡好?”
  陈轻稚垂下眼眸,苍白消瘦的脸上没有丝毫笑意。
  明明今日是她的生辰,她却高兴不起来。
  “是啊,整日里睡不着,”陈轻稚娇柔的声音响起,“便是不停燃着安神香,我也不觉得困顿。”
  小鸳看了一眼池姑姑,见她正在外面张罗早食,便小声道:“这几日细眉姐姐道最近没什么动向,她打算过几日再去查。”
  太子妃淡淡道:“本宫早知如此,原也没如何上心。”
  她这毛病,是生了端儿后才有的,原本这些年精心调养,已逐渐好转。
  只是到了今岁,瞧着又是急症复发,如今多走几步都要喘。
  现在若是出席宫宴或者主持祭祀庆典,她都要提前吃上人参,否则真站不下来。
  像这会儿,她便在吃人参。
  苦涩的药味就如同这么多年难眠的夜,让人心生惶恐,无法安然。
  小鸳又去看池梦桃,见她身影已经不见,便迅速到:“娘娘,若是离开东宫,你白日里精神会如何?”
  小鸳是这些年才到她身边,对她忠心耿耿,一心为她着想。
  陈轻稚相比起池梦桃,更相信小鸳。
  她被小鸳如此一说,顿时心生涟漪。
  “你的意思是……”
  这话还没说完,就被匆匆而归的池梦桃打断了。
  池姑姑笑着进来,道:“早膳已经备好,娘娘先用些粥食垫补肚子,上妆时候太长也难挨。”
  太子妃便起身,道:“辛苦了。”
  池姑姑道:“娘娘就是待咱们太和善,好好伺候娘娘是咱们的本分。”
  太子妃娘娘用早膳,一整个后殿都要忙。
  她身边如今有大姑姑一名,管事姑姑两名,还有四名大宫女,以及小宫女若干,就这么多人,也不显乱。
  贴身伺候她是大姑姑池梦桃和大宫女小鸳,另还有一名姓郑的姑姑也时常伺候,此刻都在殿中。
  太子妃其实没什么胃口。
  不过她还是勉强吃了半碗南瓜粥,然后又慢条斯理吃葱油拌面。
  “娘娘,”池梦桃笑眯眯问,“近来娘娘安神香用得少了些,可是有什么不妥?”
  陈轻稚眼皮都不抬,只说:“味道不喜欢。”
  池梦桃连忙道:“如此,那臣便让太医院再重新研制一匹安神香,娘娘想要什么香味?”
  陈轻稚似乎一时间有些犹豫,不太拿得定主意。
  郑姑姑就跟在边上,便道:“娘娘一贯喜欢栀子花,只是栀子花不够馥郁,香味也不浓,不如换成丁香或者柑橘?清新一些总是好的。”
  池姑姑瞥了她一眼,依旧笑着看向陈轻稚。
  高贵的太子妃娘娘似乎没有看到两位姑姑之间的眼神官司,她道:“你们看着安排吧,本宫放心。”
  池姑姑便喜道:“是。”
  她一得意,话便多了些:“娘娘,您精神不好,身体也不算康健,这安神香可不能停。若是一直如此用用停停,以后日子会更难挨,于睡眠不利。”
  陈轻稚终于抬起眼皮,淡淡扫了她一眼。
  此刻的东宫,只剩她一人当家作主,没了外人在,她便不再维持温柔体贴的模样。
  那眼神中的寒意,让池梦桃膝盖发软:“娘娘,是臣多嘴,臣该死。”
  她说着,右手一扬,狠狠抽了自己两个嘴巴。
  陈轻稚等她打完了,才道:“好了,本宫知道你是关心我,只是这么多年,到底没什么效果。”
  “本宫厌倦了。”陈轻稚道。
  池梦桃停下手,特地看了一眼郑姑姑,凑上前来把她挤开:“娘娘,要不臣再让人把东宫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就怕有不干净的东西。”
  陈轻稚对她这个提议似乎有些犹豫。
  不过片刻之后,还是叹了口气:“殿下如今正是要紧时候,我哪里好给他添乱,过些时日再说吧。”
  她顿了顿,道:“我今日精神还是不好,你让小厨房再上一盅海参小米粥,我得早上用了。”
  池梦桃便立即下去吩咐。
  待她走了,郑姑姑同小鸳对视一眼:“娘娘,安神香里里外外都查过,确实无碍。”
  近来安神香香味略有变化,陈轻稚不放心,便让身边人带出宫细查,可查来查去,都说无异样。
  陈轻稚想起池梦桃刚刚的话,突然道:“或许,那香并非无碍,只是需得宫中集中脏污叠加在一起,才能有效。”
  “郑栾,今日你不用跟我去宫宴,带着所有安神香出宫,务必在宫门落锁前换回一批新制的安神香,再让人把每一根都拆开,仔仔细细重新查一遍。”
  郑栾精神一紧,立即严肃道:“是。”
  太子妃吩咐完,又去看小鸳:“今日起,把我所有的补药都换了,你知道怎么做。”
  小鸳也屈膝福礼:“是。”
  陈轻稚看着面前这一碗精致的葱油面,突然觉得百无聊赖。
  这么多年,她到底图个什么?
  难道她当真是因为做过坏事,所以老天才要惩罚她,不肯让她长寿?
  还是说,害人者,人恒害之。
  但那个想要害她的人,究竟是谁呢?
  突然陈轻稚想起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她心中一紧,仿佛被无数蚂蚁啃噬心房,浑身都泛着疼。
  她狠狠闭上眼睛,在心底里告诉自己:不会的,他不会如此对他。
  可她紧紧攥在一起的手,却出卖了她的紧张。
  她的心依旧彷徨,依旧忐忑,依旧没有根底。
  到底是谁呢?
  太子妃重新睁开眼睛,对小鸳道:“今日的妆,可要隆重一些。”
  今日是太子妃的生辰,因不是整寿,太子便不叫大办,只请各宫娘娘、公主皇子等一并去百禧楼赴宴,也说为陛下祈福。
  因此,今日会赴宴的人着实不多。
  端嫔被关,宜妃重病,昭王圈禁,九皇子下狱,宫里这些曾经有头有脸的贵人们,一个个渐渐淡出人们的视野。
  生辰宴其实上午便开始了,只是年轻的皇子皇孙们还要在上书房上课,而出宫开府的王爷们则要陆续入宫,还得耽搁一会儿时间才能到。
  李宿领着姚珍珠到百禧楼时,百禧楼中冷冷清清,只零星几个人影。
  姚珍珠下了暖轿,亦步亦趋跟在李宿身后,待两人就这么平静进入百禧楼后,李宿才问管事中监:“今日如何安排?”
  中监立即凑上前来,点头哈腰,态度异常恭敬。
  “殿下,今日贵人少,位置空闲,您看把良媛小主安排在您身后可好?”
  李宿位置必定靠前,应在三皇子对面,因此姚珍珠若是坐在她身后,已是格外开恩。
  李宿看了那中监一眼,点头:“不错。”
  他领着姚珍珠刚要在主位下右手席位坐下,就听那后面紧赶慢赶的脚步声。
  李宿回头,就见另一名公公匆匆上前:“殿下,殿下。”
  李宿面色微冷:“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那公公脸色苍白,额头都出了汗:“殿下,您的位置在此处。”
  他指了一下副手第二个位置,话都要说不利落:“刚刚尚宫局报信,道今日寿宁公主殿下和章宜郡主殿下皆要赴宴。”
  李宿微微挑眉,跟姚珍珠对视一眼,颇有些意味深长地道:“哦?原来大姑姑要来。”
  “今日倒是热闹极了。”
 
 
第93章 【二合一】章宜郡主是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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