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慰地看着二人,章游默默地想,你们可千万不要错过啊。
方年年一脑门雾水,小手抓了沈宥豫衣袖的一角拽拽,小声地说,“这个人的眼神有些奇怪,你靠近的时候注意点,说不定他就是来捉你的。”
“……”沈宥豫冷哼,“就凭他,怎么可能。”
“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别在阴沟翻船。高祖皇帝说了,小心驶得万年船。”
“你还看高祖笔迹?”
“很流行的好不好。”方年年当然要拜读穿越前辈的大作,高祖皇帝一生写了很多书,没有当皇帝前写过《红楼梦》、《西游记》,当了皇帝后更是笔耕不辍,每年出一本诗集。
她揣度过高祖皇帝的用意,估计是抄尽天下书,让后来者无书可抄。
曾经想过“写”一两首小诗臭美一下的方年年在看了高祖皇帝的一本诗集后立刻打消了这种危险的想法,毕竟她没有把前辈的大作全都看完,不知道前辈的创作覆盖面究竟有多大。
贸然“写”了一首,撞的概率有些大。
沈宥豫压抑着与有荣焉的情绪,矜持地说,“嗯,我也看过。”
“又来了一个,快去招待客人。”方年年赶人。
“哦。”沈宥豫走过去,对客人可没有对方年年的好脸色,“用什么?”
来了一次的章游习惯了这家小茶馆小二的傲慢,不在乎地按住了不满的同伴,温和地笑着说:“昨日那种饼还有吗?”
“没了。”
中秋一过,方年年就不想做了,沈宥豫自己想吃都没有呢。
章游有些失望,“那就今日有什么小点就上什么,还要一壶碧螺春。”
沈宥豫点点头,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他就端着客人要的东西来了,一壶刚泡的碧螺春并一盘芝麻小饼。
烤出来的芝麻小饼一个只有象棋那么大,表面点缀着白芝麻,里面是白糖馅儿的。刚刚烤出来,吃的时候酥脆,白糖融化,在咬开的小饼里面缓缓流动,晶莹、漂亮,相当诱人,吃起来就更加好吃了。
这是甜蜜的滋味。
方年年做的蟹壳酥饼可不是简单的白糖馅儿,白糖里面惨了切碎的冬瓜糖,吃起来不是单调的甜,和着美妙的清香。
沈宥豫一口一个,甜丝丝到心里。
方年年忧虑,“你这么吃可不行。”
强烈的自尊让沈宥豫受了打击,“我吃几个饼都不行?”
“太甜了,对身体不好,你应该学会适可而止。”
沈宥豫感觉自己比吃了馅饼还要甜,臭丫头果然是关心自己的,“哦,我少吃点就是了。”
他别扭地补充了一句,“谁让你做的那么好吃。”
方年年笑着点点头,心中嘀咕,就怕你年纪轻轻吃出糖尿病。
临近中午的时间点来往行人多会选择去客栈、食肆坐着,点上一碗面或者要上二三小菜和一大碗饭,填饱肚子才好上路,来茶馆的就明显少了,茶馆不提供饭菜。
小茶馆内有些冷清,客人就章游那么一桌。
他们没有刻意地压低声音,交谈轻易地就进入了方年年和沈宥豫耳中。
章游说,“我接到消息就立刻从京中赶来,你的信息可准确?”
友人说:“当然,我的信誉你难道不相信。”
章游:“当然信,江湖百晓生,就没有你不知道的。我这不是问一下,确定一番。尝尝,这家店的点心味道很不错。”
友人说:“过誉过誉。咦,还真不错,我不怎么喜欢甜的都觉得好吃。”
章游说:“那是当然,不然我也不会约你在此。我看你是谦虚了,在外闯荡多年,我从你这儿打听消息,可从未失手过。”
百晓生说:“哈哈哈,这次肯定一样。从陈家偷了血莲子的赛空空最后出现的就是这一代,足迹消失于附近河塘,他已经身受重伤,估计命不久矣。空音寺妙法大使在观音寺逗留,应当就是为了这颗遗失的血莲子。”
方年年看看沈宥豫,沈宥豫黑了脸,赛空空是什么?难不成是赛过妙手空空?
沈宥豫压低了声音说,“哼,还江湖百晓生,消息完全不对。”
方年年做着口型,“赛空空。”
沈宥豫按住脑门,感觉青筋有些疼,“……”
方年年抿嘴偷笑。
两个人小声交谈时,章游和百晓生的对话继续。
章游说:“空音寺的镇寺之宝不就是血莲子,为何还要烦劳妙法大师走这一趟?难不成,大和尚们还要一颗?”
百晓生说:“贪嗔痴念,和尚说心在红尘外,身还不是在红尘内。”
章游笑,“是人,皆有执念。你们这些江湖人,近来还是少进京城为妙。”
百晓生看章游,“章公子不是江湖人?也是,章阁老的公子,进入江湖不过是玩票。”
和方年年一起嗑瓜子的沈宥豫略微停顿,他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章游,暗自点点头,观这人面相和常年喊着乞骸骨但一直霸占内阁位置的章阁老有三四分相似。
章阁老的儿子曾经也是名满京华的贵公子,但生性不羁、不爱拘束,悔了与王阁老女儿的婚事,闯荡江湖去了。成了京中茶余饭后的谈资,有说他脑袋被驴踢了,也有说他真性情。
但章王两家自此成了世仇,不共戴天。两老头遇上了,就和乌眼鸡一样,不顾孱弱之躯大打出手。
两人又恰好都进入内阁,成为六位辅政大臣之一。京城中人都说,章不成章要问柳巷王阁老、王不成王要问桂花章阁老,柳巷和桂花巷是他们宅邸在的地方。
这就是说他们政见相左、派别不同,章派的人提出来的章程是否顺利通过,就要看王阁老的意思了,反之亦然。
两家人更是不能出现在同一场合,一旦出现,甭管什么场合都能不欢而散,甚至出现过流血事件。
太子曾经设宴,太子府詹士拟订的名单有误,将章家三郎和王家旁枝十二郎请到了一起。结果可想而知,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不给太子颜面不说,皇家的面子也损了。
沈宥豫当时在场,直接喊人把两个滚蛋扔进了花池里,按着他们的脑袋在水里泡了大半个时辰,好好清醒清醒。
最后,沈宥豫被阿父轻描淡写地说了两句,章王两家更是没有讨到好,被呵斥丢官。要不是两位阁老拖着“老弱之躯”上殿自陈教子无方之罪,两位郎君绝对被贬三千里,去边关放马牧羊。
不关心朝政的沈宥豫有时候看着高高在上、高深莫测的阿父会想,也许章王二人矛盾的加剧有阿父的推波助澜。
什么叫做帝王权术,这就是。
帝王心似海,哪怕那人是自己的父亲,也不能亲近……
“想什么呢?”方年年推推沈宥豫。
沈宥豫迅速收拾着自己的心情,“没什么,想到一些事儿。”
“看你刚才表情怪怪的,有种说不出的落寞。”看得方年年都同情上了,情不自禁个地说:“想吃什么说吧,吃点儿好吃的心情就会变好。”
“昨天的八宝鸭。”沈宥豫不客气,直接点餐。
机会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更何况这是方年年的一片心意,他不能够浪费。
方年年,“……你还真不客气。这个不行,做起来太麻烦了,也就过年过节的时候我做做。换一个。”
“蟹煲。”
“不行。”
“梅干菜扣肉。”
“不行。”
“脱骨鸡爪。”
“没有鸡爪。”
“炸丸子。”
“……我不想起油锅,熏一头一脸的烟。”
沈宥豫气得内伤加剧,“……算了,不吃了。”
方年年不好意思地缩缩肩膀,“要不,你再提点儿别的。”
“你会哪些别的,我又不知道。”
方年年沉思,“对哦,你来的时间太短,这样吧,今天就不做了。”
“你要反悔?”沈宥豫不可思议地提高了声音,说不吃的使他,不准方年年反悔的也是他。沈宥豫竟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在方年年面前越来越放的开,越来越收敛不住脾气。
“哪有,我是这样的人嘛!”方年年心虚得声音更大,她差一点点就想赖掉了,罪过罪过,“明天打鲜奶,给你做双皮奶。”
“这是何物?”
“一种奶制品。”
沈宥豫眉头微蹙,嫌弃地说:“牛乳腥气。”
“我保证做出来的不腥,你会喜欢的。”方年年胸有成竹。
“好吧。”沈宥豫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店内的一桌客人不知不觉停止了交流,过了片刻,百晓生擦了擦嘴角说,“没想到小小茶馆,竟然有这么多美味,可惜了这是茶馆,不然我非要尝尝那八宝鸭是何物。”
“我想尝尝那双皮奶。”章游如此说。
第17章 酸菜鱼+米饭 方年年忧虑地想,手底下……
“刚才说到哪儿来着?”
章游说,“……”
两个人面面相觑,惊恐地发现自己竟然忘记了,年纪大了?
都怪这对小年轻说了太多好吃的,临近饭点,饥肠辘辘,心思不就不在谈话上了。
方年年有心提醒他们——你们的话题说到江湖人少来京城,但这不是明确告诉别人自己在偷听!这就尴尬了,她不是有意听的。
“姑娘,我们方才说到哪儿了?”章游忽然问。
方年年吓了一跳,尴尬地扣桌子。
章游温柔地说,“姑娘别恼,是我们说话没有避着人,也没有不可告人的事儿,听了无妨。”
人家如此坦荡,她要是再扭扭捏捏的,就显得小家子气了。方年年大大方方地说,“你们说到江湖人少去京城。”
“还是年轻人记性好。”章游摸着无须的下巴如此感叹。
混江湖的哪里有生活在锦绣堆里保养得好,章游气质加成下的面孔有着经历雨雪的风霜和粗糙。
与之坐在一块儿,百晓生看着就更加落拓了,混了这么多年混出一个百晓生的名号,倒卖消息勉强能够赚的多些了,但离优质生活还差的远。而且在江湖里闯荡这么多年,难免与人有仇,想要过个安定生活更难。
百晓生突然有些忧郁,章游脱身后还有大家大业可以依靠,自己呢?穷家小舍的,不做“百晓生”,想当个田翁都不行。
两个中年人各有忧虑,百晓生感叹穷生艰难,章游想着岁月如梭,纷纷心生感慨,人生好难啊。
章游强打起精神说,“我听闻圣人对江湖逞凶斗狠、混乱不堪的现象很是不满,皇后身体抱恙,圣上让陈家交出血莲子,陈家拖了几日却说血莲子被盗,连偷盗之人是男是女、是人是狗都不知道。”
“那肯定生气。”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章游点到即止。
百晓生心有戚戚,江湖说起来侠骨柔肠、肆意风流,其实说白了就是一群豪侠闲汉不安家守业。混出名堂了,就是某某派的掌门,某某门的宗主,混不好那还不如街上乞丐呢。
一群闲出屁的人没事儿干怎么办,肯定是找事儿,逞凶斗狠、打家劫舍的事情没少发生,严重影响当地治安,容易引起社会稳定问题。
方年年早觉得皇帝会收拾“江湖”,现实中的江湖可没有令狐冲、锦毛鼠,只有官家看不上的豪侠、闲汉。她听过一些南来北往的客人说过,武林盟主陈家的那位上任时还去地方官那儿报道过呢,说白了这是被招安的盟主,上头指着他管好“江湖”。
现在看来他没有管好。
也只有方承意那种小孩子,才真的信有江湖的存在。
方年年扔掉瓜子儿,对沈宥豫说,“我去做中饭了,你守着店里。”
沈宥豫点点头,瓜子很好磕,有一点点上瘾。
“你一个人可以吧?”
沈宥豫,“我看起来这么不靠谱吗?”
方年年心说,有一点点。
沈宥豫眯起眼睛。
方年年连忙说,“当然是相信的。”
沈宥豫矜持地点点头,“你去忙吧。”
方年年擦了把莫须有的汗水,感觉这男人真难哄。什么时候把肚子里的血莲子拿出来就好了,这样就不欠他什么了,好烦哦。
烦恼就要寻求发泄的途径,找点儿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是一样,暴力破坏点什么也是一样,方年年选择了杀鱼。
这么大条黑鱼一下子哪里吃得掉,她把鱼杀了后就油炸了一些鱼丸,改日做火锅的时候下丸子吃。
没有冰箱真是苦恼。
“让爹爹挖个冰窖吧,马上冬天了多存点冰,夏天了能当冰箱用,吃冰也方便。”方年年片鱼片的时候这么想着。
在她手下,片出来的鱼片晶莹剔透,滑进锅里,很快就能卷边熟透,成为弹韧的酸菜鱼。鱼骨、鱼头也在里头,吃的时候注意点儿鱼刺。
出锅前,方年年去厨房后头摘了一些菊花花瓣,开在那儿的菊花普通寻常,就是普通的可食用菊花,撒在汤面上,这就点题了。
方年年做的酸菜鱼减了三四分的重口,添加了一两分酸爽和雅致,汤色看起来清透,鱼片嫩白,有了菊下吃鱼、了无遗憾之感。
配上闷熟的米饭,凉拌的莴笋和清炒的青菜,就是简单的一餐。
这才是生活~
饭点前父母回来了,说是和李家合并买了半扇的牛,早晨听说东村有头牛摔得快断气了,他们连忙赶过去。看着牛在地头杀了,挑了小半扇买回家就存在了李家的冰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