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买了很多牛杂,李家请人处理干净了送来让方年年做熟,到时候两家人一家一半。
牛杂好吃啊,和萝卜一起煮,和肉一样香。
方奎说,“还是自家弄个冰窖方便。”
父女两个想到一块去了。
“阿爹,我也是这么想的,自家有个冰窖存什么都方便。”方年年脆生生地说。
“改明儿我就请人来弄,就弄厨房旁边,取用起来方便,趁着冬天好存冰。”方奎当机立断,想了就做,做了再说。
“你们两个真是说风就是雨。”塔娜习惯了,催着儿子去洗个手,她说,“我听说梁先生要去棋山书院教书了,不知道学堂接下来怎么办。”
“棋山书院?”方年年知道那是京城里有名的书院了,仅次于国子监官办的太学。
书院山长理念先进,主推有教无类、因材施教,从书院中走出来的有才之士多不胜数,状元、探花也有,还有不少进士,乃学子心中的圣殿,家长心中的优等学府,山下房子和京城差不多贵,妥妥的老牌学区房。
“阿弟他们能不能跟着先生一起去啊?”方年年问。
“我不要。”方承意大叫,棋山书院离家可远了,吃喝都关在里面,每天不是读书就是读书,好痛苦。
塔娜动了心思。
“娘娘娘。”方承意急得像小狗,绕着塔娜团团转。
方奎觉得女儿的提议很可行,“我去与梁先生说说。”
阿爹一槌定音,方承意知道这事儿再难回转,气得心肝疼,坐在那儿生闷气,时不时往方年年那儿咻咻咻地扔小勾子,气得差点就哭了。
看着像即将被丢弃的小狗狗,有点可怜。
方年年心软了,还没有和小弟分开过很久呢,这么点大的孩子送去寄宿学校是有些残忍。“要不,还是算了。”
“是有点难,棋山书院初入学的孩子要求不满七岁,方承意年纪太大,除非天资聪颖,否则很难收入。”沈宥豫坐下,只希望这一家子不要异想天开了,棋山书院又不是想去就能去的,还是快吃饭,酸菜鱼都要凉了。
方年年怒目而视,“我阿弟很聪明的。”
方承意可怜兮兮,他想说自己不聪明。
“聪明也不一定达到棋山书院的标……”沈宥豫立刻打住,他怕自己再说下去,这顿饭就没得吃了,“聪明,一定可以入学的。”
方年年偃旗息鼓,摸着弟弟的大头,忧虑地想手底下这颗小脑子好像真的不是很聪明。
方承意,“……”
…………
翌日,就得到两日节假的方承意拖着沉重的脚步跟着阿爹去上学了,阿爹要去和梁先生了解了解棋山书院的事儿,方承意只希望这件事一定要黄。连阿爹路上遇到了纪掌柜带着俩牛犊似的儿子,他都没什么反应。
纪家老二老三蔫头耷脑地和方承意并排走,大家都心事重重,听两位家长的意思,都是为了棋山书院。
方承意重重地叹了口气,“唉。”
纪家兄弟同样。
大家都很不想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学,或者说根本就不想读书,但家长们可不这么想,正积极想着办法,想把自家傻儿子塞进书院去。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梁先生去书院了,总要将光辉照耀一下自己的学生,这些学生还挺聪明不是。
三个垂头丧气的壮敦敦的孩子,“唉。”
第18章 双皮奶 小儿女之间,仿佛拥有了大人不……
“比上次贵了十文钱。”方年年提着钱袋子,往外数着铜板,外圆内方、写着永和天宝的铜板的购买力还是很强的,五十文能买五斤奶,虽然比上个月贵了十文。
送牛乳的在她家的大木桶里倒上了今早刚刚挤出来的水牛奶,丝滑的水牛奶含脂肪量高,闻着就腥气了许多。
许多人喝不习惯,觉得牛腥气恶心,其实脂肪含量高的做奶制品更好。还有些人吃了牛乳就闹肚子,就以为乳品不好,其实乳糖不耐受的人多。
卖奶的人木着脸,不怎么热情地说,“天气冷了,母牛产奶少,再过个把月就没有奶送了。”
生产力低下的年代可不能随心所欲的拥有蔬菜蛋奶,中原大地上肉类尚且没有大规模养殖的,一来没有这个技术,二来集中养殖导致的各种病害没办法克服。
能拥有丰富多样的蔬菜种类,已经要感谢高祖了。
“明天能送吗?”在一旁收拾桌椅的塔娜走了过来,边走边用系在身上的围裙擦手。
身量高又拥有异域面孔的她在中原生活近二十年,还有些许家乡的口音。
送奶的表情立刻就变了,热情爽快地说,“有,还要十斤?”
“三十斤,有吗?”塔娜要的很多,天气冷了,耐放,她准备做些酸奶、牛油、酸奶块等等。
“成,明天我自家不留了,全送你家来。”
塔娜笑着谢谢。
大齐境内住着不少外族人,颇有当年大唐盛世万邦来朝之态,不过大齐的外国人没有大唐的有优待,生活的地方还有着限制,只有第三代人才能够入大齐户籍,享受本国居民的待遇。
边境还有不少部落投靠大齐,青壮编入骑兵,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送奶的就是第三代混血,每次来送奶对方年年都没什么好脸色,见到塔娜才特别热情。
“翻脸真是比翻书还怪。”沈宥豫啧啧称奇。
送奶的已经走了,方年年解释着,“他祖母、母亲都是歌舞坊里的胡女,因为眼睛颜色和周围人不一样,他经常被欺负,对咱们没什么好感。”
外面隐约传来了小孩子的哄闹声,什么“绿眼睛黄头发,不是夜叉就是鬼”听着特别讨厌。方承意小时候不懂事,也和别人一起喊,被方年年逮住了好一顿打,他哭着向爹妈告状,又被男女双打了。
自此,蔫巴的方承意就不喊了,见到送奶的还道歉,拉着小伙伴不准喊。他们这一辈的长大了,下面小的又开始囔囔,天真的残忍最可怕。
塔娜感叹地说,“也是个可怜孩子,他养的牛不错。”
塔娜摸摸女儿的头,幸好儿女没有遗传自己异域的面孔。她的姆妈是被虏到草原的汉女,她本身的异域样貌就没有太突出。
方年年唏嘘,“是啊,我看他们家住在牛棚里,听阿弟说还有人往他家扔石头。”
母女二人心生怜悯的时候,沈宥豫忽然来了一句,“秋天了,胡人又开始对边镇劫掠。”
现场为之一静,他说的是事实,但太煞风景了啦。
方年年干笑着推他去提奶桶,“走啦走啦,去厨房我做点心,昨天答应你的双皮奶哈。”
沈宥豫没有反抗地提了奶走,就是走得慢慢吞吞,一双小手在他背后推着,轻声软语地催着自己快走,这感觉还挺可以……
等他们两个走了,塔娜微微叹气。有客人来,她收拾了心情去招待,有着口音的汉话引来客人侧目,“客官需要着什么?”
“来一壶清茶就行,解解渴。”
……
厨房里,方年年指挥着沈宥豫做事,她发现现在这家伙干起活来特别主动,都不用怎么催促,真是奇怪。难不成在家里吃多了饭菜,打通了任督二脉,变得勤快了?
不管为何,有个勤快的帮手是件好事。
沈宥豫在小炉子上放上一口干净的小锅,又在旁边的桌子上摆上十来个四寸的小碗,碗是青边白瓷,入手不够温润,是普通的粗瓷碗。当今,达官贵人更喜欢用金银玉器的碗筷,官窑出的瓷器用来喝茶的较多,普通瓷器进不了大雅之堂,都是民间在用。
沈宥豫弄好了就让到一边,将小炉子前的位置交给了方年年。
方年年在小炉子上倒入牛奶,炉子里的炭已经烧了起来,加热的过程中,牛奶的香味变得浓郁。上辈子,她每天都会喝一杯牛奶,对奶味的接受度非常高,沈宥豫闻得直皱眉,心下在犹豫,待会儿做出来的那个什么双皮奶要是不好吃,他是吃还是不吃?
心里面的跷跷板快要匡匡坏了,沈宥豫天人交战。
“要不要喝鲜奶?”方年年扭头问站在一旁的人,见到沈宥豫的表情,她噗嗤笑了,“哈哈,你这是什么表情啊,这是奶,有丰富的钙……营养物质,又不是毒|药。”
沈宥豫迟疑地说,“哦。”
“喝?”
沈宥豫立刻摇头,“不不不,还是不了,等吃你做的双皮奶。”
方年年耸肩,“行吧。”
双皮奶是粤式甜品,据说开始于清朝末期,是一位农民无意间做出来的花样,自此就成了民间美食。做出来后可以直接吃,也可以放上果酱、新鲜水果等等,方年年好想吃椰果哟……
既然不想喝鲜牛奶,那方年年就不在锅里面留一些煮开了。煮开的奶不容易结奶皮子,但直接喝鲜奶的话一定要煮沸、煮开,杀灭细菌。
煮好的牛奶倒进小碗里,每碗八成满,方年年推开了窗户,凉风吹进来,吹拂着牛奶的表面,上面面渐渐的开始凝结出一层奶皮,皱皱的。脂肪含量高的,就越容易结出来,还结出来的厚实。
等奶皮凝结结实了,方年年拿了筷子捅破奶皮的一边,将里面的奶倒出来。
“为什么还要倒?”沈宥豫不解,他看着方年年的动作,觉得她在做无用功。
方年年耐心地解释着,“先结一层奶皮子,你看,碗底的奶慢慢下降,待会儿把倒出来的牛奶处理了再倒进去蒸,就能够凝结起来。吃的时候奶味十足,口感会有分层,上面奶皮甘香,下面奶皮香滑润口,入口软嫩。
“你喜欢吃甜食,我给你放果酱或者花酱,我有很多好吃的酱的,樱桃酱、杏子酱、桂花酱这些,怎么样?”
沈宥豫口不对心地说,“谁喜欢吃甜食啦。”
“哦,那就是我喜欢。”
说话间,牛奶就都倒了出来。
“拿鸡蛋去。”
沈宥豫,“你又指使我|干活。”
方年年,“请啦。”
行动上,沈宥豫还是很老实的啦,很快就拿了鸡蛋过来。蛋黄蛋清分离,方年年拿了两根筷子哐哐哐打蛋白,这就不交给沈宥豫了,他压根就不会做饭。
把打散的蛋白和牛奶混合在一起过筛,去除泡沫。
这个目数的筛子是方大牛用竹子做的,做起来不像是不锈钢的那么容易,手工也赶不上机械工艺,但已经相当好了,方年年很满意,每一根竹丝都精细精致。
过筛的混合液里加了白糖倒回碗里面,方年年喊来沈宥豫,“快来看,里面的奶皮子浮起来了,做的过程就很美妙。待会儿我用剩下的牛奶做炸牛奶吃,给中午添一道菜,怎么样?”
沈宥豫看方年年喜悦的模样,情不自禁地说,“你做的肯定都好吃。”
“那是自然。”
方年年诚实地接受夸奖,不怕自己骄傲。
冷水锅,中小火蒸二十分钟左右,再闷上十分钟左右,差不多两刻钟的时间久这么成了。
热的新鲜出锅,看着就小有惊喜,方年年又点缀上了酸甜的樱桃酱,伴着几粒葡萄干,看着就更加美味了。
没有蜜红豆,方年年也不想花费时间做了,不然放上一些蜜红豆,吃起来更好哟。
“尝尝看。”方年年邀请着。
沈宥豫收敛着雀跃,看起来兴致缺缺地说,“既然你喊我吃了,我就尝尝看好了。”
“谢沈公子赏脸。”
两个年轻人肩并肩地坐在厨房窗户低下,头碰头地边说话边吃双皮奶。秋风吹过,带来阵阵桂花香,零落的花瓣撒了一地碎金,一只白胖的猫儿在他们脚边追着自己尾巴玩儿。
大家都自得其乐。
方奎和塔娜在院子门口站定,塔娜两道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总觉得,女儿和那小子关系变化的不少,小儿女之间仿佛有了大人们不知道的秘密。
第19章 炸牛奶 也不知道方年年的运气是好还是……
双皮奶没有卖给来店里的客人,可不是每个人都乳糖耐受,要是吃了不舒服,就给自家惹事儿了。
最后不是自家吃了,就是送给了周围的邻居,驿丞梁爷爷很喜欢,拉着方年年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方年年要走的时候梁爷爷还很舍不得。
老爷子平时不怎么和人来往,守着小小的驿站,养着几匹马,过着按部就班的生活。
自七王之乱平定,当今登基后,四海升平,没有八百里加急的信使要求换马,驿站里那几匹马瞧着也失去了往日的锋芒,懒懒散散地甩着尾巴,嚼着干草,吃着梁爷爷给它们煮的豆子。
因为距离京城近,赶着进城的官员鲜少在这边留宿,都是紧着时间走了。再说了旁边有客栈,有食肆,有茶馆,选择太多,也没有愿意走进驿站里头用粗茶淡饭的。
久而久之,驿站越来越冷清陈旧,在一众热闹中遗世独立,岁月仿佛都在它身上凝固成了尘埃。
性子有些古怪的梁爷爷就和老驿站一样,被热闹遗忘了,其实老人家还是挺喜欢和人说说话、聊聊天。这不,就拉着方年年说了好久,说的也没什么新鲜事儿,无外乎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但方年年没有不耐烦,笑眯眯地听着,时不时给出附和。
一旁的沈宥豫等得都没耐心了,他站在方年年身后,一直拿指头戳方年年的肩膀,催着她:可以走啦,可以走啦……
终于还是要走的,梁爷爷把方年年送到门口,沈宥豫就是顺带的,老爷子眼里没有这么个年轻人。
“年丫头有空再来玩。”梁爷爷背着手说,年纪大了,身板早不如前,腰背都挺不起来喽。
方年年大声地说,“爷爷你也来我家茶馆玩啊。”
“好的好的。”梁爷爷笑着应了,但他从来没有踏出去这一步。
方年年摆摆手,准备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