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我当真如你所说那般要求,你也不会愿意。用不着说那些话来激我。”
“你应知道,我没有那个意思,”李渭沉着面色,冷声说道,“我不屑于逼迫女子,更不愿委屈你。”
“环儿,我如今待你,你可曾有半分心动?”许久,他叹了口气,缓了神色,声音中有些虚晃,可话说完,他心如擂鼓,等着她给自己一个回应。
在她心里,如今可还有自己的位置?
哪怕她说只有片刻呢,他也觉着这般心神没白费。
沈薏环听他这般发问,脑海中似是走马灯一般,关于他的记忆一一闪回。
与他成婚的那几年里,他骄矜又自傲,多是自己委曲求全,如今也知道尊重自己的想法,也能听进她的话了。
可是晚了。
她和他之间,这段不对等的情感,于她而言,早就结束了。
她爱他时,他吝于给她半分回应。
如今他悔了,舍不下了,刚付出几分情意,便想要得到她的回应。
多好笑。
“将军,陈公子那边,你让人去搭救了吗?”
她没回答他,只淡笑着问道。
第49章 讨好 “陈暄与我,谁更厉害些?”……
李渭一双黑眸定在沈薏环的身上。
他心中不大情愿, 陈暄托大,却连带着她一同陷入险境,没那般本事还逞能, 哪里就值得她挂念在心里了?
可他没敢说出心中所想, 紧抿着唇,在沈薏环的迫切目光中,终是低声说道:“那边有云峰他们。”
听他这般说,沈薏环稍稍放了心,方才那伙人,武艺并不算得多么高强, 只是人多,若是有云峰那些人在, 陈暄又无需顾念自己, 想来他是能应付得来了。
李渭朝着她走近了些, 眸光沉沉的,“陈暄将你置于险境,你竟还如此关心他的安危?”
他极力控制他的语气,可言辞中仍是表露出了着他心中的想法。
他不介意为陈暄解困, 可他见不得她信重旁人。
沈薏环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今日是我与陈公子同行,自然在意, 且他也帮了我许多, 我自然在意了。”
“环儿对旁人总是这般好。”李渭悠悠说道。
他这话说得沈薏环心里很是别扭, 她待旁人,可远不及她曾经待他好。
可便是再如何喜欢,再如何讨好,总也是有个度量的。
她看了看李渭, 他的眸光紧随着她,清冷的面容上,神情是肉眼可见的难过委屈,沈薏环心中觉着十分可笑,他竟还觉着委屈了?
“环儿,你托给陈暄的那件事,可曾想过先来寻我?”未等沈薏环说话,李渭已经出言问道。
“不曾。”沈薏环果断地直言道。
“为何不来?”
“沈家阖族安危,你竟也敢托付外人?”
她今日与陈暄一同寻到私坊,想来那事定是与这沈家一事有关。
“环儿先前便与将军说过了,将军如今与外人也没什么两样。”
近来次次见到他,都要外人外人的与自己说,在她看来,是朋友就是朋友,她有自己的判断标准,不需要他来干涉自己。
李渭自嘲地笑了笑。
“既都是外人,环儿为何寻他,不来寻我。”他听到自己这般问道。
他的声音听着有些干涩。
沈薏环看着他,他眉头紧锁,一双黑眸盯着她,前次与他在点翠山麓间,缓步下山时与他说的话,他是半点也没听进去。
她当日便说,日后再不想与他有瓜葛。
李渭这人还是过得太顺了,只觉得世间诸事皆要遂了他的意愿。
可哪有人会一直等他。
“将军回吧,我也累了。”她是真的累了,不想与他多费口舌了。
事到如今,她不会再像以往那样喜欢他了,他接受也好,不接受也罢,都跟自己无关了。
她提步往山下走,李渭紧捏成拳的指节,几次松握,仍是遂了他心底的想法,几步跟了上去。
“秦家那本账册,在我这。”
“环儿想要吗?”
沈薏环蓦然转头,他睨着山间百景,神情淡淡。
她自然想要,沈家如今这些事,似是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炸响的炮仗。
可他会愿意给自己吗?
“您想要什么?”
“后日晚上,我去找你。”
“将军可要记得带上账册。”她面上带了些讥讽,只笑了笑,淡声说道。
待回到庄子上,沈薏环刚进屋,疏云便跟他说,陈暄来过了,他报了平安,并说他得了些新线索,待查证之后,过些日子会来找她。
她没理会这些事。
洗沐之后,躺在松软的锦被中,她闭上眼睛。
在那私坊门口,李渭将她环在身前,带着她用那柄残弓射出那一箭,隔着厚实的衣物,犹能感知到他身上的热度。
千尺山崖之上,残弓羽箭,印在她的心里。
他这人存在感太强,便是极力忘却,当时他冷静沉着的眉眼,掌心的力道和沉稳的声音,便是此时,仍是清晰的。
她心绪烦乱,既不愿重蹈覆辙,可又抹不去李渭对她的影响。
渐渐睡了。
*
两天时间转瞬而过。
入夜之后,疏云领着李渭进来堂屋。
青崖跟在他身后,似是想说些什么,李渭看他一眼,他转身出去了。
李渭将几本册子放在她面前的桌上,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沈薏环拿起来其中一本,翻了翻,确是账册,往来明细里人名也写得清清楚楚。
“谢将军。”她摸着账本,低声说道。
“环儿,过来。”李渭走近坐下,含笑说道。
她朝着他蹭了蹭,不防被他牵住了胳膊,拉到他的身前。
沈薏环立时便想退开些,被他抬手揽住后身往怀中带,她跌坐在他的腿上。
他轻轻将头抵在她的肩膀,微热的手掌仍缠在她的腰间。
分不清是谁的呼吸声音。
“环儿可还有什么想要的?”
沈薏环僵着身子,他贴着她,温热的气息喷在她的肩侧。
“没有,你,先起来。”她推了推他。
“不。”他闷声说道。
她将他脑袋推开,李渭抬起头,眸中闪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暗色,目光在她面上一一掠过。
“你还有什么心愿?”他又问了一次。
“没有了。”
“想要沈家付出代价?”
“还是想保全沈大人声名?”
他轻声说着,眸光锁着她,叫她不说话,李渭拧眉想了想,接着说道:“或者让当初京中欺负了你的人吃些教训?”
越说越离谱了,沈薏环推开李渭想要摸她脸颊的手,叹了口气。
“这些事都过去了,我并不在意。”
她当初之所以觉得难堪,无非是因为在意他。
今非昔比了,旧事重提实在是没什么意趣。
“环儿如此容易原谅别人,只对我狠心。”李渭转开目光,手扔紧搂着她,只淡了笑意。
听他这样说,沈薏环想也没想,如他往日对她那般,抬手捏住了李渭的下颌,将他的头转过来,与他对视。
这番动作,不仅她没想到,李渭也意外至极。
他神色微妙,前刻的冷淡神情消失不见,长眸微挑,等她出言。
沈薏环回过神来,也有些羞赧,但她仍抿着唇,正色说道:“并非是我只待你苛责。”
“那些不相干的人,我往日也不曾在意过。”
“往日里环儿在意什么?”他借着沈薏环挑着他下颌的力道,眼神颇为缱绻。
“总之,将军,你如今待我用心,我知道的。”
“我其实挺欣慰的,毕竟情爱不是一夜之间生出来的,至少证明了,过往那些年,不是我一头热。”
“不用再为我做什么了,欠下的恩情,本就还不清了。”
她将手缩回来,被他顺势握住,他颌骨硬朗,线条锋利,注视她的目光格外温柔。
“是我欠的。”
“环儿,是我欠你的。”
“账本给你,我只有一个要求。”
他话音方落,沈薏环神情微变,她咬着下唇,等他继续说。
他的要求,她心里有数,不然为何他晚上才过来。
“沈家后面的事,你交给我处理,你应下,我便给你。”
沈薏环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想的。
她没太反应过来,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神情过于意外,李渭哼笑。
“你以为我要如何?”
沈薏环看他一眼,没吭声。
“我在你眼里,就是满脑子那些事的?”
“环儿究竟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他揽着她腰身的手轻轻捏了捏她腰处的软肉,沈薏环觉着痒,直躲他的手。
蓦地,她看向李渭,神色羞恼。
李渭一脸无辜,但也不曾将她松开。
“环儿倒也没想错,我也确是想过的。”
“毕竟我心悦环儿,这般情势,实是,难以自持,环儿应该理解。”他声音清越,说出的话却暗含撩拨。
“理解不了,你快松开我。”
李渭笑着将她松开,她起身站至一旁,心头的热意才将将散了些。
他仍坐在原处不动,顺手拿起茶杯,端至唇边方才发现,里面是空的。
李渭若无其事将茶杯放下,抬眼便跟沈薏环狡黠打趣的目光撞了正着。
“环儿。”
“嗯?”
他声音有些绷紧,顺口便道出了这些日子绕在他心间的结。
“陈暄与我,谁更厉害些?”
这话他问过她几次了。
沈薏环觑他一眼,他紧盯着她,烛火映衬着,他眸光中的温存爱意依稀可见。
她心里突突的跳。
“陈公子温柔些。”她避开他的灼人目光,绷着小脸轻声说道。
“我不温柔?”
“陈公子性子也好些。”沈薏环心中有些好笑,继续说道。
“我性子不好?”
“陈公子也比较好说话。”她又接了一句。
“我如今还不算好说话?”
方才那点旖旎心思,被她这几句话说得尽数退净。
他竟然比陈暄差了这么多?
怎么样才算是温柔性子好还好说话?
李渭紧抿着唇,好半天才抬起头,他张了张嘴,斟酌片刻,他抬眼紧盯着沈薏环,“单论身手,你觉得我与他谁更厉害?”
他神情紧张,沈薏环看了一眼,只觉得这会的他实是有些幼稚没趣。
她有意沉吟了片刻,正色说道,“我不会武,不懂这些,看不出来。”
李渭不再言语。
所以,在她看来,陈暄比他温柔,性子好,好说话,身手竟还能与他不相上下?
怎么可能?
大周如他这般身手的人,总共能有几个?
他不大认同她,但又颇为难言,他只是想听她夸自己几句。
还是不大甘心,片刻后,他低声问道:
“依环儿看,我身手如何?”
第50章 示弱 “往后可别这样了,显得将军也有……
“大周境内, 哪里会有人说你身手不好的。”沈薏环轻飘飘地说道。
他在大周百姓心中,本就名声极好,因着他父兄这些年在边疆作为, 定远侯府的名头都是极受尊重的。
“将军少年英才, 如今也是人中龙凤。”
“嗯。”李渭弯唇应道。
沈薏环听得出他对陈暄很是介意,可她问心无愧,也不欲与他解释。
其实陈暄的出现于她而言多少有些突兀,她并不是很容易轻信他人的性子,只是她也能看得出,陈暄待她也是半分男女之情都没有的。
大概于陈暄而言, 来寻自己不过是为了还安平侯的恩情,毕竟当年, 安平侯府出事的时候, 陈家最后选择噤声, 离了京城。
哪有人会无缘无故对旁人好,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需求罢了。
她曾经待李渭好,是因为她想得到李渭的爱。
陈暄愿意应下她的请求,是他想还了安平侯的师恩。
如今的李渭也是, 他想要自己回到他的身边。
沈薏环心中看得明白。
她顺着李渭说了几句他想听的,他虽是未曾多言,可面色愉悦, 她看罢, 轻声问道:
“将军, 上次你说的那个沈家的大生意,究竟是与些什么人做生意?”
“老朋友了,北边羌族人。”提到羌人,李渭冷笑一声说道。
“羌族?”
“不是南边那些人吗?”她只知道沈家人与南境诸国的行商有往来。
“要不怎么说江州沈家能耐, 南北生意可都要做尽了。”李渭嗤笑着说道。
“将军如何知道是羌族人?”她有些好奇,这北边的羌人应该看着与大周人没有太大差别吧。
“我与他们交手近十载,北境豫城本就羌族和大周人都有,我自然熟悉。”
“且沈家此前的买家就有许多是羌族的细作。”
“将军,沈家这些事,是不是一定会牵连到我父亲母亲和澄儿?”
她神色有些迷茫,沈家这算是通敌,可父亲母亲还有澄儿从头到尾都不知情,实在是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