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您轻些。”似是下定了主意,她闭上眼睛轻声说道。
李渭只以为她是愿意的,他承认自己卑劣,他从祠堂出来,大可以直接离开,可终是心存侥幸,想着若是她心软,许是能再回到自己身边?
如今她愿意,实在是令他欢喜至极。
他松了劲力,不再掣肘她的手脚,单手扯了扯衣襟,手抚上身前人雪白的肩颈。
这一刻,方寸天地之间,他只看得到她微带湿意的眼眸,裸露在夜色里的如冰玉般的肌肤,胸口传来的,是她柔嫩手心传来的热度。
李渭被她撩地失了大半理智,抬手便要解开她中衣的衣襟,微露的夜色春光,刺眼又诱人,可还未等李渭如何动作,沈薏环猛地用力抬腿,膝盖直直撞上他的小腹。
他闷哼一声,忍着痛跌坐到一旁,沈薏环坐起身,将中衣敛好,她有些胆怯,怕他再来,可仍是恼怒的。
李渭半天没缓过来神,他神志不算清楚,尚未反应出发生了什么事,余光便看到一抹白色越过他身边去了外间。
他下意识便起身追了过去。
晚间疏云为沈薏环放的洗澡水尚未撤下去,因着在沈府,沈薏环也放不下心,坐着胡思乱想了很久,水都快冷了,才只随便洗了洗,这浴桶如今仍在外间。
她想用旁边的水盆舀些水让他清醒些。
可她刚弯下腰去,身后人已经贴了上来,他一只手缠上她的腰身,另一只将她带起,声音低哑,语气缠绵,贴着她耳边轻声说道,“环儿,环环,你帮帮我,嗯?”
沈薏环抿唇,搭上自己去帮他,纾解他的症结,这不是她的义务,且她也没这么好心。
“将军来寻我,还不如去寻春园的那些姑娘,定能教您满意。”
她想挣开李渭的桎梏,可他如今寸步不让,他药性正盛,几番来回,沈薏环见他已经走到浴桶边,她想也未想地,用力推了他一把。
“噗通——”
水花溅起,湿了她半身,李渭整个人都在她的浴桶中,从水中坐起身子,冷水没过他的胸口,刺骨的冷意将他燥热的心火生生压下。
其实那药性只是助力提兴,并非不可控,有如此一遭,不过是他自己的心魔罢了,他盯着有些无措的沈薏环,半晌都没再说什么。
他闭了闭眼,浸在冬春深夜里的冷水中,心头却比这刺骨的冷水还要凉。
她本就是下意识的动作,这会也有些愣神,似是没反应过来,他为何会被自己推进去。
回神后,她蹭到浴桶边,搭上他的胳膊,“……你先起来,水中冷。”
“算你还有些良心。”李渭嗤道。
见他这般,沈薏环刚升起的点点愧疚转瞬便消退,从一旁拿了擦手的帕子,搭在浴桶旁边,转身进了里间。
她只穿了中衣,还湿了大半,因他尚在,还不能换了,心中也很是懊恼。
如今,见到这人,总是没什么好事的。
李渭这会药性退了,人也清醒了,他起身,长腿一迈跨出浴桶,拿了干爽的帕子,也进了里间。
她站在桌边,正在点蜡烛,身上中衣也湿透了,贴在她身上,勾勒出美好的形致。
李渭走上前去,拿起铜制的灯罩,盖住烛火,她刚刚点燃的烛火片刻间便熄灭了。
“别掌灯,外面能看到。”这房间的窗棂透光,若是点了灯,自己和她的身影都会映在窗纸上。
“将军若是怕人传闲话,不妨赶紧回去,也好换身衣裳。”
“你倒是知道我衣裳湿着,寒冬腊月就这样撵我走?环儿当真无情。”
他这会清醒了,倒也没怪她将自己推进浴桶,只淡笑着与她说话。
“且我是不在意外面人说什么,可总不好让旁的人说你。”
“我也不在意了。”半晌后,静谧的内室中,沈薏环声音恍惚,轻缓地说道。
她拿了件外衫,搭在外面,湿冷的衣衫贴在身上很不舒服,李渭看出来了,他摸了摸沈薏环被打湿的头发,“你换身衣裳,我出去,好了我再与你说话。”
“事关沈家。”似是怕她待会不让自己进来,他接着说道。
他转身出去了,其实他的衣衫从里到外湿了个透彻,便是不像他说的寒冬腊月那般夸张,可这外面仍是冷的。
沈薏环看着他的背影,终是没作声。
她换了身衣裳,走到门边,贴在门上听了听,什么动静都没有,她将门开了道缝隙,正往外打量着看去。
“环儿,”他含笑的声音传来,“外面很冷,便当是日行一善了可好?”
谁日行一善会大半夜放人进自己屋,懒得与他争辩,沈薏环开了门,李渭进来后站在门边暖炉旁,半晌都没再说出什么话来。
这是真冷了。
沈薏环知道,他虽是习武,且经年出征,边陲战场却没磨了他矜贵的习性。
他是怕冷的,往时他府里那些武将,冬日里连火盆不用,分过去的银丝炭年年原封送回,只他这人,春秋冷时也要烧着地暖火炭。
“既不是战时,做那副苦寒样子作甚,又不是用不起。”她有一次问他时,他一边搂她在怀里,一边哼笑着说道。
这会见他身上湿着,仍去外面等她换衣裳,沈薏环心里那点愧疚再度涌上。
“将军可要换身衣裳?”她咬了咬唇,轻声问道。
“换你的?”他仍站在火盆旁,闻言转头睨她一眼,哼笑着问道。
“我可以去问三姐姐,借一套秦公子的衣衫。”
李渭神色淡淡,勾着笑意,看着她说道:“不要,脏。”
那便算了。
冷就冷着吧。
“你要与我说什么?”沈薏环问道。
“账本在秦家那位知府大人的书房的暗室里,云峰去了,但时间不够,险些被人发现,便回来了。”
“最近似是有笔大生意,若是成了,沈家都能分到不少,”李渭面露嘲色,他没什么家国天下的抱负,但这种行径他确是看不上眼,“若是事成,后果只怕十个沈家都不够宫里那位杀的。”
难怪祖母近来行事这么激进。
想到祖母和今日这沈明语这桩事,便想到当日碧云寺外那场围杀。
沈薏环清凌的眼眸瞧着李渭,眼底尽是怀疑之色,“将军,当日碧云寺外虚张声势的那些黑衣人,是你的人吗?”
李渭本是想与她说这事,听她如是问道,蓦地笑了笑,冷声说道:“为何这样问?”
“那些人没想伤人,我看出来了,你上次也说当日在,若不是,不是你安排的,为何不曾,不曾出手?”沈薏环话说的也有些理亏,可按照如今他的这几次见自己的态度,若是不是他的人,见自己等人被围,竟只看着?
“环儿怪我没出手?”李渭嗤笑,他不再理会身上湿透的衣衫,走到她近前,“不是有旁得人救你了?我出不出手重要么?”
“环儿觉着,是那个陈暄厉害些,还是我厉害些?”他紧盯着她,轻声问道。
“我不知道。”沈薏环不耐地说道。
见她回避了,李渭也不再问,他也怕得出什么他不想听的回答,接着先前的话继续说道:
“环儿眼中,我竟这么无聊吗?叫人舞刀弄枪吓唬你,然后回头再去告诉你,不要自己涉险?”
沈薏环本来并不是很确定,可他这般一说,她心里便觉着,这个思路,其实确是颇有几分他惯常的做派。
她神情越发怀疑。
“真不是我,便是我的人,刀剑无眼,我不会让人对你持刀弄剑的,”李渭有些无奈,终是说道,“是你祖母的人。”
祖母?
沈薏环想了想,问道:“你如何这般笃定?”
“最后那几箭是云峰的人射出的,他们不敢在你面前杀人,没射要害,你们走了,人被云峰带走了。”
“都是软骨头,用点手段,便全招了。”
李渭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样子,拿过一旁的帕子,轻轻为她擦拭她湿润的发丝,他浑身仍湿着,却浑然不觉。
“环儿,你不要着急,给我些时间,江州这边的事,我会处理好。”
“这事牵涉很大,我便罢了,别搭上你。”
第47章 寻踪 自家公子都已经好久没收过夫人送……
已是深夜, 而李渭还没走。
他衣衫湿透,这会靠着火盆,一声不吭地暖着身上的衣衫, 时不时地还抿唇看她, 怕她开口让他离开一般。
便是觉着他咎由自取,可送客的话却如何都说不出口。
她挂了帷帐,今日本就是累的,她有些撑不住,可又不大敢睡,只昏沉着, 人是半睡半醒的。
不知过了多久,她床边的锦帐被轻轻拉开, 来人坐在床边。
她是能感知到的, 可实在是困极累极, 根本睁不开眼。
李渭看着她素净的姣好面容,将她露在外面的纤细手腕掩进锦被中。
来了江州之后,诸多连他自己都不曾想象过的无赖行径,他都做过了, 不仅没让眼前这没心肺的姑娘回心转意,反而对他愈发厌烦冷淡。
她如今有了朋友,有了亲人, 再不是京中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姑娘了。
李渭手指动了动, 盯着床上人微微开合的唇瓣, 呼吸也重了几分。
他想念她。
可若索求这片刻欢愉,只怕她再无情愿的那一天了。
*
翌日,疏云进来时,地上的漫出来的水已经干了, 地上仍有水渍,她一边收拾,一边问沈薏环,“姑娘,怎会溢出这么多水,可是摔了?”
“没有,我想舀水,不小心洒了。”沈薏环坐在床上,昨日睡得太晚,她连李渭何时走的都不知道,如今仍是困倦的。
“姑娘,沈二姑娘来了,说是要见您呢,她不让我叫醒您,这会都等了好半天了。”疏雨从外面进来。
听到沈明语来了,屋里疏云的脸色也不大好看,昨日祠堂发生了什么,她和疏雨都知道个大概,便是如今姑娘跟将军和离,这般行径也着实是令人心中膈应的紧。
“急什么,她来便来了,姑娘还未吃饭,难不成饿着肚子见她?”疏云向来都是沉稳妥帖的,难得也有些不耐。
“无妨,早膳送来我这会也不大吃得下,让二姐姐先进来吧。”沈薏环就着疏雨递来的湿帕子,擦了擦脸,轻声说道,她也有些事想问清楚。
疏雨应声出去,领着沈明语进屋来,她双眼红肿,面色苍白,往日为她量身定做的衣裙竟宽大了许多,月余未见,她几乎瘦的脱相。
今年江州官驿初见时,她明媚自信的模样,沈薏环犹记得,如今却是变了个人一般。
沈明语进来,看着沈薏环娇艳红润的面容,她眼眶一湿,“环儿妹妹,我对不起你。”
“姐姐说的哪里话。”沈薏环不动声色地说道。
“当日碧云寺之行,我们分别,回了家后我便被祖母软禁起来了。”沈明语神情恍惚地回忆道。
“就因为你与我一同去碧云寺上香?”沈薏环盯着沈明语的表情,缓声问道。
沈明语缓缓摇头,许是被关得太久,她眼中的骄意尽失,望向沈薏环的神情中多了些胆怯。
这神情沈薏环再熟悉不过,从前的她就是这样的,京中人人地位都比她高,生怕行差踏错,被人戳着后脊指摘,更怕因着自己为李渭惹来闲话。
如今想想,又觉自己可怜,又有些心疼。
她正走神,沈明语已再度开口,“碧云寺外那些黑衣人,本就是祖母的人。”
“我们当日在点香斋说的话,祖母知道了个大概,许是觉着我们小打小闹,便只想让那些人给我个教训,不要忤逆她。”
听着沈明语的话音,沈薏环想到当日确是有人在外面闹出了些动静,疏云还出去看了,不过没见到人。
“二姐姐一直被关到昨日吗?”
“许是怕我再自伤,这小半月祖母一直让我昏睡着,我是昨日,昨日……”
沈明语话意未尽,却有些犹豫,她看着沈薏环的眼神有些难为情,却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昨日李将军被祖母的人送进来,当时将军情形骇人地紧,我是生生被将军掐醒的。”
“若不是我唤了环儿妹妹的名字,只怕是要被活活掐死了。”说起昨日的情形,她仍心有余悸,可看着沈薏环的神情,仍是复杂的。
李渭昨日那情形,一看便知是中了药,当时进祠堂时药性最烈的时候,她毫无知觉地躺在里间榻上,祖母的人为她换的衣裳那般轻薄,那男人竟险些将她掐死。
诸多情绪难以言明,可李渭是妹妹曾心仪爱慕的男子,更是有过几年肌肤之亲的人,她对沈薏环仍是愧疚的。
“妹妹,我虽非本心,可这事确实我对不住你。”
“二姐姐,我并不在意,你也莫要往心里去。”沈薏环淡笑着说道。
其实她心里最为在意的,一个是尚在京中的父亲,再一个便是江州的母亲,除此之外,沈逸澄也算是她真心相待的,其他的这些个宗亲族姐,她实是没有这么多心思顾念着了。
“你不怪我,我也算是放心了,祖母还唤我去呢,我便先走了。”她走上前来,握住沈薏环的手,用力按了按。
沈明语转身走了,门口等她许久的两个婆子朝着屋里看了看,冷哼了声,转身便跟了上去。
人走了之后,疏云关了门,沈薏环看向手中,方才沈明语递来的帕子一角,似是用唇脂或是胭脂,写的两个字,已是微微晕开,但字迹依稀可见,只写了觉圆二字。
沈薏环觉着这名字很有几分熟悉,但确实想不起在哪听过了。
“疏云,待回了庄子,你寻个庄子里的,去碧云寺问问,有没有位叫觉圆的大师。”
“我记下了,姑娘,快用些早膳吧,多少也得吃些。”
疏云叫人传进来的是沈府准备下的,沈薏环用银筷挨个试了试,见没什么问题,小口吃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