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金儿说丧葬玉的时候,孙嬷嬷脸上非但没有觉得晦气,惊讶,有的只是痛心。
姜绾没说话,金儿巴拉巴拉倒豆子,趁机告状道,“萧家表姑娘前些日子来京都陪老夫人,她过生辰,姑娘凑巧那天这块从铺子里买了这块玉佩,就直接给她做生辰贺礼了,今儿她出府被人认出来是从死人身上偷来的,觉得晦气,吵着闹着要回泉州,老夫人把姑娘叫去狠狠的训了一顿,我家姑娘又给人赔礼,又赔首饰,别提多憋屈了。”
金儿说的很大声,一点都不怕被人听了去。
她就是要告状!
她觉得太皇太后挺喜欢她家姑娘的,没准儿会给她家姑娘做主呢!
姜绾伸手道,“孙嬷嬷给我吧,这东西不吉利,我找地方埋了。”
孙嬷嬷道,“这东西还是交给我处理吧。”
金儿一脸错愕。
姜绾更觉得自己猜测没错。
孙嬷嬷把玉佩连着帕子揣入怀中道,“王妃怀了身孕,我刚碰了这块玉佩,就不去给她见礼了,太皇太后让我带给王妃的补品,就有劳世子妃带给王妃吧。”
说完,孙嬷嬷转身就走了。
目送孙嬷嬷走远,金儿迟迟没能把眸光收回来,“姑娘,你有没有觉得孙嬷嬷认得这玉佩是谁的?”
“岂止是认得,”姜绾道。
“只怕真是块丧葬玉。”
金儿说玉佩晦气的时候,孙嬷嬷没有反驳,那就是默认了。
只是她很好奇,孙嬷嬷久居宫中,能让她眼熟的玉佩不是皇亲贵胄的,就是朝廷大员的,可别告诉她是哪位亲王的陵墓被人盗了?
不过那玉佩确实不错,质地剔透,雕工找不到一丝瑕疵,不然也不会被她一眼挑中,买了下来。
当初还觉得捡了个便宜,没成想最后是花钱买了个晦气。
越想越郁闷,姜绾没去王妃那儿,孙嬷嬷带来的东西让四儿送去给王妃。
这边姜绾回屋,口渴的紧,给自己倒茶喝,那边孙嬷嬷来靖安王府,安阳县主还以为是来探望她的,后悔让齐墨铭代替她罚跪反省,她就不信孙嬷嬷来了,老夫人还敢罚她!
靠着大迎枕,一等再等,也没把孙嬷嬷等来。
倒是丫鬟进来道,“县主,孙嬷嬷走了。”
“走了?!”安阳县主脸色难堪,声音沙哑零碎。
丫鬟点头,“孙嬷嬷是来找世子爷的,世子爷出府了,孙嬷嬷连柏景轩都没进,也没去见王妃就回宫了。”
即便谁也没见,安阳县主心底也不好受。
孙嬷嬷一向疼她,她病了这么些日子,还损失了两万两,她人都来靖安王府了,也不来看她一眼。
孙嬷嬷难道不知道自己是太皇太后最信任的人,某种程度上能代表太皇太后吗,她不待见自己,靖安王府还有谁会高看她一眼?!
安阳县主心里想的丫鬟不知道,她继续道,“世子妃的丫鬟还和孙嬷嬷告状老夫人让她给表姑娘赔罪的事……。”
安阳县主的丫鬟讥讽道,“和孙嬷嬷告状?难不成世子妃的丫鬟以为太皇太后会给她主子做主吗?”
真是笑掉人大牙。
满京都谁人不知太皇太后最疼的就是她们县主,欺负她们县主,要不是碍于她是靖安王府世子妃,又是姜老王爷的孙女儿,太皇太后早罚她了!
还想给她做主?
做她的青天白日梦吧。
第六百三十八章 克星(八)
屋内,姜绾喝了盏茶,又吃了两块点心,一边咬着糕点,一边走神想事情。
外面,小丫鬟走到珠帘外道,“世子妃,老夫人派丫鬟来请您再去一趟。”
姜绾脸沉了下来,这是把她当成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丫鬟了呢,才从松龄堂回来,又把她叫去,有什么要紧事不能一回说清楚的,平常她都不情愿去了,今天在护国公府受惊吓,还因为送人玉佩挨训,泥人也该恼了。
不去!
坚决不去!
“去回了传话丫鬟,就说我崴了脚,去不了。”
姜绾拿崴脚做幌子,丫鬟只好回去了。
但没多久,陈妈妈就来了。
姜绾眉头皱的紧紧的,看着陈妈妈打了珠帘进来,她道,“老夫人是有什么要紧事找我,我崴了脚去不了,还劳烦陈妈妈来一趟。”
陈妈妈看向姜绾的脚,姜绾坐着,也不知道脚是不是真崴了。
但陈妈妈相信是假的。
她道,“方才世子妃急匆匆的走了,落了首饰在表姑娘那儿,表姑奶奶让老夫人派人送给世子妃,老夫人觉得既然是赔礼的,就让表姑娘收下了。”
姜绾笑了。
要真不收,她走的时候,就该塞给金儿。
不塞给金儿,也可以让丫鬟送来柏景轩给她。
偏偏交给老夫人,这不明摆着想收下首饰,又怕被人说,走个过场吗?
可不是她们要收下的,是老夫人让她们收下的。
不过她既然送,就没有打算再拿回来,实在不必和她玩这样的心眼子,姜绾端起茶盏道,“表姑娘还是坚持要回泉州?”
平常姜绾说话都很温和,这一回冰冷冷的,听得陈妈妈浑身不对劲。
她知道姜绾是真动怒了。
表姑娘来者是客,世子妃是主人家,被人欺骗才买了块丧葬玉当作礼物送给她,也不是故意的,给她赔了不是,老夫人也数落了就该见好就收,而不是得理不饶人。
但世子妃对老夫人委实谈不上多敬重,表姑娘也是看在眼里气在心里,借机给老夫人出气。
她这么孝顺,也不能说什么。
陈妈妈笑着道,“老夫人暂时把表姑奶奶劝下了。”
姜绾看了陈妈妈一眼。
留下就留下,什么叫暂时留下?
可别是这一出还没闹完,还有后续呢。
姜绾没说什么,陈妈妈道,“老夫人找世子妃去不是为这事,方才世子妃走的急,老夫人都没来得及问,世子妃今儿去护国公府,护国公府大姑娘好了没有?”
“没有,”又是冷冷两个字。
“……。”
“那……。”
姜绾那一脸拒人千里的冰冷态度,陈妈妈话都不知道怎么问了。
姜绾道,“护国公府大姑娘昏迷不醒,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铁大夫离京了,要几天才能回来。”
陈妈妈吃了一惊,“怎么病的这么严重?”
姜绾耸肩。
人家要病的这么严重,非要劳烦铁大夫,她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尽力成全了。
算算时间,这会儿也该晕了。
嗯。
姜绾算的时间一点不差,庞嫣晕倒了。
护国公夫人一直就守在屋子里,护国公府大太太一来,庞嫣就装晕,任凭护国公府大太太怎么唤都不醒。
好不容易等到护国公府大太太离开,她从床上起来,才喝了半盏茶,突然头一阵晕眩,手里的茶盏都给摔了,晕死过去。
当时只有护国公夫人和锦绣坊的丫鬟在,这一下,可是把她们两吓的不轻。
明明是装昏迷的啊,怎么成真昏迷了?
护国公夫人怕庞嫣有什么万一,当即叫太医。
太医来的很快,因为顺阳王中毒了,护国公不能让他就那么毒发身亡,把他的计划给打乱啊。
可怜李太医,治不好顺阳王正急的后背冒冷汗呢,丫鬟又找来说庞嫣晕倒了要请他去。
李太医还觉得奇怪,护国公府大姑娘不是早就昏迷不醒,靖安王世子妃还来瞧过吗,怎么丫鬟说这话?
李太医治不好顺阳王,又去治庞嫣——
李太医,“……。”
也是束手无策。
李太医觉得但凡只要和靖安王世子妃沾上一星半点儿的关系的人病了痛了,他都一点办法没有,活妥妥就是什么病都治不好的庸医。
他因靖安王世子妃名震京都,也因靖安王世子妃招牌被砸烂。
李太医再三把脉,对护国公府大姑娘凌乱的脉象还是一点头绪没有,默默收了手。
护国公夫人急道,“嫣儿情况如何?”
李太医瞅着护国公夫人,心底隐隐有个猜测,他问道,“护国公夫人能否和我说句实话,大姑娘是几时晕的?”
护国公夫人也没多想,以为庞嫣什么时候晕倒的和李太医开方子有关,便如实道,“就方才……。”
“前后统共晕了多久?”李太医问道。
“一个时辰。”
“……。”
李太医嘴角抽抽。
不用再把脉了,护国公府大姑娘绝对是装晕惹恼了靖安王世子妃,一气之下让她装晕变成了真晕。
今儿在太医院,那些太医还在背后说世子妃进护国公府是羊入虎口,他觉得他们说错了,世子妃进护国公府,是虎入狼群,本来难分胜负,可架不住护国公府大姑娘往靖安王世子妃手里头撞啊。
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李太医不说话,护国公夫人急了,“嫣儿的病到底能不能治?”
“……怕是只有铁大夫能治了……。”
李太医的声音虚的仿佛从远山飘来。
护国公夫人脸色铁青。
丫鬟急道,“可靖安王世子妃说铁大夫离京要七天左右才能回来啊。”
李太医道,“大姑娘只是晕了,十天半个月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毕竟靖安王世子妃就是铁大夫的事瞒不了一辈子,总有泄密的一天。
她不可能真要了庞大姑娘的命。
姜绾这么说,李太医也这么说,护国公夫人提到嗓子眼的心稍稍放下了几分,但庞嫣就那么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她心如刀绞。
靖安王世子妃当真是嫣儿的克星!
嫣儿说的一点也没错——
她必须得死!
第六百三十九章 磕伤(九)
齐墨远走的时候就差不多吃午饭的时辰,丫鬟把饭菜端上来,他人还没回来,姜绾对着一桌子饭菜郁闷了。
找大理寺这么点小事用得着他亲自跑一趟么,虽然是她催的,但不用真的自己去吧?
上街一趟回来,少说也要一个时辰了。
糕点不抗饿,姜绾就没等齐墨远回来,先用了饭。
吃晚饭,人还是没回来。
姜绾犯困,上床歇下了。
等她醒来,已经过去一个半时辰了,金儿坐在床边小杌子上看自己手上的伤口,见床上有动静,赶紧起身,“姑娘醒了?”
姜绾靠着大迎枕,问道,“姑爷回来没有?”
金儿摇头,“还没有。”
还没有?
她虽然不记得那间铺子叫什么名字了,但铺子旁边是绸缎庄,对面是酒楼,再往前走是个小胡同,从胡同穿过去就是京都有名的白玉桥啊。
她说的那么详细,不至于找不到药铺吧?
就算找不到,也可以回来啊。
姜绾睡饱了,从床上下来,又等了半个时辰,等回来了铺子被查封的消息。
而且铺子是大半个时辰前就被查封的。
办事速度不是一般的快,就是人不知道去哪儿了。
又等了一会儿,齐墨远才打了珠帘进屋,一进来,就看到姜绾盯着他。
齐墨远奇怪道,“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姜绾眼睛眯起来,“铺子早就被查封了,你去哪儿了?”
“进宫了,”齐墨远坐下道。
进宫?
难怪了,进宫一趟得耗费不少时间,姜绾想起来出府的时候,她五叔派人找过齐墨远,肯定是去找她五叔了。
文武院的事,姜绾开了个头就丢手不管了,对修建铺子的经过她也不感兴趣,文武院是皇上要修建的,出不了大问题。
但姜绾没想到,齐墨远压根就没去见姜五老爷,他已经把这事给忘记了,进宫也不是找皇上,是太皇太后派人把他找去的。
他抬起手,姜绾才注意到他手里有一方绣帕,放在桌子上时还有撞击声。
齐墨远给自己倒茶,姜绾看着绣帕道,“这是?”
“你打开看看吧,”齐墨远道。
姜绾把绣帕打开。
嗯。
看到绣帕里的东西,她眉头打了个死结,金儿呼道,“这玉佩不是被孙嬷嬷带走了吗,怎么又到世子爷手里了?”
姜绾看着齐墨远,用眼神询问。
齐墨远放下茶盏道,“这块玉佩来头不小,是太祖皇帝和太皇太后成亲当日,太祖皇帝送给太皇太后的,南平公主出嫁当日,太皇太后赏赐给了她,后南平公主之女常宁郡主嫁给宿国公,也是带着这块玉佩出嫁的。”
“常宁郡主出嫁没多久,便难产而亡,常宁郡主生前最喜欢的就是这块玉佩,她死后,宿国公把玉佩交给了尚在襁褓里的安阳县主,太皇太后做主让孙嬷嬷把玉佩放在常宁郡主的棺椁中,给常宁郡主做了陪葬。”
姜绾和金儿听的目瞪口呆,“盗墓者盗了常宁郡主的墓?”
齐墨远道,“这玉佩世上只这一块,绝无造假的可能,当日随了常宁郡主下葬,再出现只有一种可能。”
姜绾也知道没那么多巧合,但是,“皇家的墓有那么好盗吗?”
要那么好盗,历朝历代的皇帝还大费周章的修什么陵墓啊,还陪葬那么多,这不是引人觊觎吗?
齐墨远道,“皇陵有人看守,里面更是机关重重,没那么好盗,常宁公主没有葬入皇陵内,她生前留了遗言,要葬入宿国公府祖坟,待宿国公死后,两人合葬。”
对皇家来说,准许出嫁的公主郡主葬入皇陵是份恩宠。
常宁郡主想将来和宿国公合葬,太皇太后和先皇自然成全她了,只是没想到,没等到和宿国公合葬,自己的墓被人给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