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演坐在椅子上发呆,游戏界面也在他发呆的这段时间内变灰。
他松开握着鼠标的手,开了房门出去。
他妈正在一楼客厅挑衣服,那些店每次出了新款都会派人送过来。
听到二楼传来的声音了,宁如抬眸看过去:“宝宝饿了吗?”
每次听到这个称呼都会感到不适,江演反抗过几次,没什么用,他就懒得再开口了。
“你明天做点寿司,我要带去学校。”
对于江演的要求,宁如都不会拒绝,她对这个儿子已经到了溺爱的程度。
所以她也算是江演恶劣性格的源头之一。
“宝宝想吃吗,那我让阿姨多做一点。”
“不要阿姨做,你做吧。”
他妈做的好吃一点。
乔阮刚到学校,就看到桌肚里的寿司了。
放在一个粉色的便当盒里,上面还有很可爱的卡通画。
她疑惑的环顾了一圈教室,最后看向沈负:“你知道这是谁拿过来的吗?”
他来的早,所以他知道。
是江演。
于是乔阮想也没想就把东西扔进了垃圾桶里。
当成垃圾一样。
江演知道她肯定会拿去扔了,他也什么都没说。
他以前做的那些荒唐事,她会讨厌他也正常。
但江演也没打算放弃喜欢她。
毕竟他也不是没有试过,但失败了。
所以他就心安理得的接受。
过程肯定会难过,结尾大概率也会让他难过。
但江演不是那种做错了事不肯认的人。
是他活该。
一到下课时间,总有人跑到他们这请教问题。
乔阮在这种事情上很有耐心,沈负也从来不会拒绝别人的请求。
原先还顾忌着全校一二名怕是不食人间烟火不太近人情的性子。
但接触久了也就放心了。
比起第二名的沈负,他们似乎更愿意找乔阮。
沈负每次都会先她一步把试卷拿过来,看到上面的题目了,笑着抽出笔:“这道题我会。”
于是每次,找乔阮请教问题的人,都会自觉的坐到沈负那里。
乔阮翻开时,看到里面的字条了。
熟悉的字迹,遒劲有力。
【好好学习,不要被别人影响到。】
哪怕只是下课时间,沈负都不希望她浪费掉。
她有很明确的目标,他知道的。
她的未来,也只有靠读书才能改变,这些沈负也知道。
他什么都知道。
人都会有失误的时候,他担心乔阮会有这种失误。
那天下午,乔阮去李月明家给她补课,沈负也在。
于是两个人的学习变成了四个人的。
慢慢的,主题就被李月明给带歪了。
她从这道题的答案变成了未来想去哪所大学,再到以后死了埋在哪里。
她当完兵回来还是会考大学的。
“我以后死了就魂归大海。”笑着说完这句话后,她又去问乔阮。
乔阮想了想:“我以后会埋在老家吧。”
她是个很传统的人,生在哪,就死在哪。
问到沈负时,他却只是笑笑,并未说话。
大概,他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这种问题吧。
那天回家,是沈负送的她。
他们沿着街边小路一直走走,路灯昏昏暗暗的,灯下蚊虫将灯光折成几块。
安静了一路,乔阮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
她说:“以后碰到自己不喜欢的女孩子,就不要对她太好。”
沈负看着她,脸上带着不解:“为什么?”
乔阮想和他解释,却突然想起,他大概是不会懂的。
最后只能摇头。
她停止了这个话题,继续往前走,袖口却被人拉住。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沈负露出这样的神情,他好像很迫切,迫切的想要知道些什么。
“阿阮,你可以教我吗?”
他小心翼翼,又带着些许的期待,“教会我这些。”
乔阮拒绝了他:“你应该去看医生,而不是让我教。”
沈负不勉强她。
她不愿意,他就不说了。
顿了顿,乔阮又说:“以后也不要对我太好。”
她把话说的狠了点:“我讨厌对谁都好的中央空调。”
乔阮想,自己也是自私的,为了彻底绝了喜欢沈负的心,甚至不惜言语重伤他。
不过他应该不懂吧。
不懂她话里的恶意。
她是带着这样的侥幸的。
果然,沈负也确实没有受到影响,他仍旧在笑。
但乔阮却愣住了。
因为她看见了沈负眼里的眼泪。
他一边笑,又一边流眼泪。
那个时候乔阮突然觉得,他真可怜,连喜怒哀乐都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难过到了极致,可是灵魂却对这种情绪感到冷漠。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矛盾,又窝囊。
第19章 他没怪乔阮骗了自己,甚至连……
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 终于敢往前踏出一步,又被毫不犹豫的拒绝掉。
沈负目送乔阮回家,直到她房间的灯打开。
他才将视线收回。
沛城很少有可以看到这么多星星的时候, 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
沈负就这么看着夜空,缓慢伸手, 似乎想抓一颗下来。
会有属于他的那颗星星吗。
他笑着垂放下手。
还是算了,星星就应该好好的待在天空上, 而不是被他这种污秽的人拽入地狱。
等他回到家已经不早了, 沈父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新闻, 主持人的端正的播音腔正分析着最近股票动荡。
沈负礼貌的打过招呼,换了鞋子进来。
男人把电视声音调小,问沈负:“学校什么时候填志愿?”
他把校服脱了, 抚平后挂在臂间:“应该快了。”
是命令的语气:“第一志愿填羊城大学。”
沈负安静垂眸,没有接话。
沈父告诉他:“这是你妈妈的母校,一定要考进去。”
沈负摇头,很直接的拒绝了:“我会填沛大。”
男人皱眉,似乎没想到沈负会反驳他的话:“你说什么?”
他站在那里, 不卑不亢, 少年身骨,挺直如松柏。
他不介意把之前的话再重复一遍:“我说, 我要去沛大。”
男人直接把手里的遥控器砸过来, 对着他的脸。
沈负没躲, 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样,脸上再次扬起温柔的笑:“没什么事的话, 我先回房间了。”
这是他第一次反抗他父亲,不是为了自己。
无论读哪所大学,他都无所谓。
但他想和乔阮在一起。
人是一种有着自我防御意识的高级动物。
就算不太懂, 但潜意识里沈负能感觉到,他没办法离开乔阮。
离不开了。
虽然涂了药,但是他的脸第二天还是肿了,还有淤血。
他戴了口罩去的学校。
甚至连上课都没摘。
下课时间,李月明来一班找乔阮,看到沈负戴着口罩,皱眉:“你戴这玩意儿干嘛?”
沈负风轻云淡的笑了笑:“今天有点丑,怕吓到你们。”
上课的时候乔阮不专心,注意力都在沈负身上。
他刚才喝水的时候把口罩往下拉,乔阮看到了。
不知道是磕的还是被砸的,很大一块淤青。
她想起了沈负之前和自己说过的话。
他不是他父亲亲生的。
那他脸上的伤,是因为他父亲吗。
还是,就是他父亲所为。
满脑子的疑惑,以至于她那一节课什么都没听进去。
下课铃刚打响,班主任就把她叫走了。氵包氵末
一前一后进了教室办公室。
班主任走到水盆那里把手洗干净了才过来。
他一边用纸擦手一边问乔阮:“最近遇到什么困扰的事情吗?”
乔阮想到了沈负脸上的伤。
她摇头:“没有。”
班主任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今天看你一整节课都心不在焉,整个人都是一种游离的状态。你这个成绩的确不需要给自己施加太大的压力,但很多事情都不是绝对的,老师希望你能全力以赴的把心思放在上面。毕竟只剩下最后一个月了。”
他语重心长的和乔阮说了很久,直到上课铃打响,他才让她先去上课。
乔阮走进教室那一瞬间,能感受到有一道视线一直追随着自己。
直到她坐下,沈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算了。
他知道乔阮不想和他讲话,他不烦她。
最后一个月的时间,乔阮终于理解了老师口中经常挂着的那句为高考冲刺是什么意思。
一个月的压力,甚至比之前三年都要大。
为了让她多点时间学习,夏依然甚至连中午放学的那点时间都不肯浪费。
每天亲自送饭到她的学校。
学校周围不止她一个送饭的家长,还有很多。
大多数都是匆匆忙忙几口吃完,然后继续回学校复习。
夏依然每天夜晚都会偷偷哭。
尤其是看到十二点,还亮着灯的乔阮房间。
她的宝贝这些天肉眼可见的累瘦了。
乔阮不是会诉苦的性子,她看着小小的,却比谁都有韧性。
再大的风浪都没办法把她吹倒。
这些事情,夏依然再了解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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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结束那天,大部分人都在群里欢呼终于脱离苦海了。
少部分在忧心自己没有发挥好。
乔阮觉得自己中规中矩,不算发挥太好,也不算太差。
高三的课本加上学习资料,以及复习时用到的高一高二课本,东西有点多。
她一个人弄不回去。
夏依然特地和马越霖一起开车过来的。
马越霖把那辆两万块买来的二手面包车停在路边,看到停在他前面的那辆迈巴赫了。
男人大多都懂车,哪怕买不起。
这辆落地价两千万打底。
他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发到车友群里。
【今天陪老婆来一中接她女儿,遍地都是迈巴赫。】
陆陆续续的有人发言了。
【这车型牛逼啊。】
【有人一辈子都到不了罗马,有人出生就在罗马。】
【正常吧,一中本来就是沛城的重点高中,那些有钱人家的孩子也得上学。】
......
马越霖简单的看了一眼,就把手机锁屏收起来了。
准备去抽根烟。
结果烟还没点上呢,夏依然拎着一个水杯过来。
书是沈负帮忙搬过来的。
夏依然把车门打开,后排的座椅拆了,很大的面积。
书就放在上面。
夏依然和他道谢:“真是麻烦你了。”
沈负摇头,笑道:“不麻烦。”
懂事有礼貌的孩子似乎总能讨长辈开心,夏依然甚至还热情的邀请他去家里吃饭。
沈负以下午还有事为由拒绝了。
兴许是看到沈负了,迈巴赫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下来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
手上戴着白色手套。
他恭敬的询问沈负:“先生问,大概还有多久时间才能过去。”
沈负脸上的笑仿佛稍微变了味,但太过细微,无从察觉。
“再等会吧。”
司机也不好多说什么,站在一旁安静的等着。
乔阮来的有点晚,她和李月明还有班上其他一些玩的比较好的女生说了会话。
沈负看她了,眉眼肉眼可见的变得柔和。
他伸手挡在她额前:“今天有点晒。”
乔阮不自在的往后退,是很明显的抵触。
沈负的手就这么尴尬的停在半空,他不动声色的垂放下来。
仍旧是无懈可击的笑容,仿佛并不在意。
夏依然却低声训斥乔阮:“怎么能这么没礼貌呢,刚刚可是多亏了沈同学替我们搬东西,不然我们还不知道得弄到什么时候。”
乔阮看了一眼沈负,和他道歉:“对不起。”
沈负摇头:“你又没做错,不用道歉的。”
她坐上面包车,又开始胡思乱想了,沈负这样的人,以后如果当了爸爸,肯定是那种会无限溺爱孩子的家长。
回家的路上,马越霖问乔阮:“刚刚那个人之前是不是来家里找过你?”
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问,乔阮犹豫了一会,还是点头。
“能耐挺大啊,居然还认识那么牛逼的有钱人。”
是调侃的语气。
乔阮没理他,头靠着车窗,看向窗外。
生活了两年的地方,以前做梦都想要离开,现在却莫名开始有些不舍。
留在这里的回忆好像太多了。
短短两年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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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结束后,班主任组织了一次聚会。
他喝醉了,拿着话筒讲了很多话,到后来就开始哭。
边哭边说:“希望你们前程似锦,不负韶华。”
难过的情绪像是会传染,身边有女生小声抽泣着。
高中三年,朝夕相处的,这次一分开,很多人可以这辈子都遇不到了。
乔阮有难过,但她没哭。
那天班级聚会,只有沈负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