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朝一听见“相亲”二字,面色发白,愤愤不平看她一眼,犹不甘心的瞪她一眼,将自己隐到一旁去。
秦姒又往下瞧了一眼,只见齐云楚的船只距离酒楼不过是半丈距离,且酒楼虽在三楼,但是因为地势的原因,也不过只有两丈不到。从这个位置跳下去,他便是拼了命也会接住自己。
秦姒起了玩心,不顾后面二人的惊呼,踩着椅子站到窗子上,纵身一跃,如同一只艳到极致的蝴蝶朝已经准备要跃上来的齐云楚飞去。
十一魂儿都要吓没了,伸手一抓,抓了个空。她连忙跑到窗前往下看,只见殿下已经安安稳稳落在了齐云楚的怀里,笑得跟只得逞的狐狸一样。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头一脚踹在宁朝身上,怒道:“你明知道殿下心情不好,还非要气她!”
宁朝结结实实受了她一脚,轻轻弹了一下身上的脚印,一脸阴恻恻,“每回瞧见云大人为殿下殚精竭虑操碎了心的模样,我就觉得殿下特别不是个东西!你瞧瞧,又是跳城楼,又是跳江,一个比一个会玩,全云都的人都成了他们的观众,开见证他们绝美的旷世之恋!”
十一道:“殿下的事向来自有主张,你管那么多干嘛!”
宁朝径直坐下来给她倒了一杯茶,叹气,“出来的时候,云大人说叫我看好殿下,你瞧瞧她现在像什么样子。云大人听见她遇刺的消息,急得都吐血了!”
“云大人本来就身子不好。那么多公子云大人都不介意,你操什么心,”十一实在不明白这些事情跟他有什么关系,思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瞪大了眼睛看他,“你不会是喜欢殿下吧?”
宁朝用一种“你怕不是疯了”的眼神瞧她,“云大人不介意,是因为那些人都不是那个人。除了那个人,你几时见过殿下向现在这样哄过谁?”
若是换成旁人欺骗了殿下的感情,别说区区一个齐王世子,就算是天王老子,她也能想尽办法宰了他。
十一眼里除了殿下,就只有红袖跟武功秘籍,自然不懂她究竟在想什么。她是什么人,他比谁都清楚。
她肯花那么多心思为他布那么大一个局,说是一点儿没有对那个小白脸动心,鬼才信!
可是十一相信。她瞧了一眼眼前这个功勋之家出来,不好好做一个蒙祖上荫德,却偏偏跟着殿下,没事总想找殿下吵架,脾气暴躁的贵公子,眼里带着浓浓的警告。
“那个人是殿下心中永远的痛,师兄,我希望你永远不要在殿下面前提起他!”十一不欲与他废话,径直出了房门。
宁朝瞥了一眼窗子,将桌上那杯已经放冷了的酒一饮而尽,
喜欢这样一个就连虚情假意,逢场作戏,都能给你掏出十二分的真心实意的女子,简直是比死还要危险的事情。至少死不过是一刀毙命,可中了她的毒,是将自己的七寸亲手交到她手里,任由她拿捏。如云清这样一个惊才绝艳,年轻轻轻就凭借自身才学做到太子太傅的人物,到头来,还不是甘愿为她卖命。
也不知那个人若是还在,她会不会比现在好些?
随即宁朝推翻了自己的推测。连云大人那样的人物都拴不住她的一颗心,就算是那个人在,她还是她。无非是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而已。
哼,他才不会喜欢她!
……
船上。
秦姒搂着齐云楚的脖子,伸手摸摸他惊魂未定的一张脸,“你为何这样看我?”
齐云楚胸膛欺负的厉害,瞧着她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拳头捏的咯吱作响,眼里簇着两团烧的旺盛的火苗,比火光还要亮。
“下次不可如此胡闹,若是我没接住你怎么办!”齐云楚的一缕幽魂儿简直要给她吓没了。那么高的地方,她说跳就跳,连声招呼都不打。
他越想越后怕,不自觉地收紧了环在她腰间的手,也顾不得旁边经过的船只上,夜游的人投来的眼神,眉头紧皱,“以后都不许这样!”
秦姒瞧着他着急上火的模样,轻轻捏捏他的鼻梁,蹭蹭他的鼻尖,幽幽道:“我知道了,若是下次再跳,我一定先跟你打招呼好不好?”
“你——”齐云楚简直不知说什么好,随即想到了方才瞧见的那个俊俏少年,面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是谁!”
“一个老朋友而已。”秦姒瞧他气的眼尾泛红,喉结攒动的厉害,瞧着怪可怜的。
这就生气了,以后可怎么办。
“老朋友?”齐云楚才不相信她的鬼话。他方才瞧得一清二楚,那人与她举止亲密,分明是旧相识。
旧相识!
他心中一惊,随即想起她自从醒来就跟变了个人一样,仔细打量着眼前赖在他怀里无比熟悉的女子道:“你想起从前的事情了?”
秦姒松开了他,站到甲板上看着不远处的一艘挂着各色花灯,装扮的花里胡哨的花船。只见甲板凭阑处依偎着一对情意绵绵的男女。若不是那船上挂了特有的揽客用的花灯,别人还真当是一对有情人。
“小七,”齐云楚瞧见她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心里刺痛难安,“从前的事情你都想起来了是吗?”
秦姒回头看他,眉眼弯弯,眼似星辰,“怎么?你对我的过去很感兴趣?不如,我说给你听一听?”
齐云楚哪里敢听。单单一个少年,已然是让他嫉妒的抓狂,恨不得提刀杀了他。若是她真的讲出十个八个来,他难以想象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他眼里的痛楚都快溢出来了,从后面拦腰抱住她,声音乞怜,“小七,别这样对我。”
秦姒轻轻叹息一声,斜睨了他一眼,不满的娇嗔,“他不过是一个老朋友,方才我只是故意逗逗你,好让你为我醋一醋。你知道我待你,一向比你待我情意重。 ”
齐云楚不说话,想从她眼里瞧出些蛛丝马迹,可是她的眼睛是那样清澈,半点藏不住假。
“他真的只是我来云都后认识的人,对我颇为照顾。好了,我跟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对了,你怎么会在此夜游?”她环顾了一圈江面,越来越多的花船亮了灯,连成一片。只眼向岸上瞧去,无数的红灯笼连成一片灯海,极为瞩目。
“这些红灯笼是你让人点的?”她仰头看他,“你是想我才来找我的吗?”
齐云楚将心中的疑虑压在心底,不愿因为这个与她起争执。见她提起满城灯火,将一抹羞涩藏在风情无限的眼睛里点头,“从此以后,云都都为他们的世子妃亮一盏灯。”
秦姒愣了一下,随即瞧着不远处有谁的船上又放起了孔明灯。来这里玩的人似乎特别钟爱放孔明灯,也不知是不是学了他们的主子。
她想起遇刺的那日,他居然用烽火台为自己的旧情人点了满城的孔明灯,是那样的好看,连她都忍不住赞叹那时未曾见过面的齐王世子的情谊厚重。
如今瞧着这满城的灯笼,她心中陡然生出不快,声音不免冷了些,“我喜欢烟花,不如,你生辰那日,为我点一场烟花如何?”
烟花为信,自然是越声势浩大越好。
“好,只要你喜欢,我可叫人日日为你燃尽一夜烟火。”
只要她高兴,齐云楚自然愿意倾尽所有。
秦姒努力将心中属于小七的涩意压下去,切换成秦姒天真无辜的面孔,“那倒不必。对了,既然出来了,不如咱们也好游游这云江夜景,小酌几杯如何?”
齐云楚心中原本还想着方才那俊俏少年的事情,见她眼神期待的看着自己,只得将满腔的酸意压下去,命人布置了酒席摆在甲板上。
秦姒听着不远处传来的靡靡之音,扫了一眼总是不断向他这处张望的人,手托腮瞧着正在煮酒,赏心悦目的美人,“今夜良辰美景,我抚琴给你听好不好?”
“好,什么都听你的。”
本就是专门拿来游玩怡情的船,自然是什么都有。一会儿的功夫,一架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的琴就摆在了秦姒面前。
她调试了一下琴音,笑盈盈的看着坐在那儿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的齐云楚,“你想听什么?”
齐云楚心里一动,低声道:“凤求凰。不如你弹这首曲子给我听好不好?”
秦姒微微征住,脑子闪过一抹白色的身影。从前也有这么一个人,总是喜欢弹凤求凰给她听。就连她的琴艺,也是他手把手教的。
“你怎么了?”齐云楚见她神色似乎有些不对。
秦姒回过神来,眼含笑意,似带了浓浓的情意,“情哥哥是在向我示爱吗?”
她说完,不待齐云楚回答,轻轻拨动琴弦,一曲连绵不绝,绵绵情意的曲子从她细长洁白的手指流了出来,飞入了江面上其他游玩的夜游人耳朵里。
她用独有的嗓音低低吟唱,眼神却一直没有离开过齐云楚。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
一曲凤囚凰,卓文君毅然与司马相如浪迹天涯,成就了一段千古佳话。
只可惜,到头来,司马相如终究辜负了卓文君。
秦姒心中虽遗憾,手上的曲子却越发缠绵悱恻,勾人心肠。
她琴声一响,江面上还在吟唱弹琴的花娘们全部停了下来,有不少的人往他们这艘船山看来,窃窃私语。
“前面那艘好像是世子的船。弹琴的是世子妃吗?”
“正是,我方才瞧了一眼,难怪世子冲冠一怒为红颜,更是不惜跳了城楼。这么远远看着,世子妃姿容出众罢了,想不到琴艺竟然如此高超。”
“就是就是,天籁不过如此……”
“瞧着咱们的世子与世子妃真真是一对壁人,天作之合,着实令人羡慕!”
“谁说不是呢……”
“……”
齐云楚听着隐隐传来的议论声,瞧着眼前一身绯衣,如瀑似的青丝随意的束在身后,整个人似乎融入了琴音,再随着琴音融入了溶溶月色的女子,一时竟是痴了,手里煮好的酒放凉了都不知道。
今日月色溶溶,江水荡荡。佳人在侧,我心悠悠。所有的良辰美景加起来,都不如他一颗因她跳动的一颗心里,为她盛开的烟火那样璀璨夺目。
良久,一曲终了,他仍然没有回过神来。
秦姒已起了身,走过去坐到他怀里,将他手里杯中的酒含在口中,去亲吻他的唇。
唇齿交缠,酒香四溢。一杯酒饮的齐云楚心情激荡,余光瞥见经过的船只上,有不少一脸诧异,难以置信的人朝他们这里望来。
而依偎在他怀里的妖精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旁人窥探的眼神。或者即便瞧见了,也根本不在意。
她在他唇瓣轻轻咬啮,水润的杏眼直直望进他墨如点漆,藏着无人可窥见的骚情的眼眸,悄声道:“情哥哥,好听吗?”
第40章 这世上待我最好的兰景哥……
不远处正在悄悄靠近的船只越来越多,将他们这一处照的亮如白昼。
齐云楚一点儿也不想让旁人见到她魅惑众生的模样,冷冷扫了一他们一眼,将她整个人抱起来,迅速进了船舱,将那些窥探好奇惊诧羡羡等等,所有让他觉得不适的视线关在舱门之外。
怀里的女子小水妖似的缠了上来,将他抵在舱门之上,抱着他紧紧不放,眉眼弯弯,“你可愿为我做任何事?”
齐云楚重重点头。此刻船舱内的厢房无人,有了层遮羞布,他肆无忌惮的亲吻她的眼,她的唇,一颗心为她毫无章法的跳动。
他想,只要能够这样与她一起,哪怕是刀山火海不在话下。
可怀里的妖精不让他做出如此壮烈的牺牲,捧着他的脸,神情十分落寞的瞧着他,“今晚陪我醉一场可好?”
齐云楚无不从命,低声向守在外面的人吩咐了几句,抱着她坐在窗口处设置的坐席上,将她揽在怀里。一会儿的功夫,侍从送来了美酒佳肴。
那侍者原本还想要替主子温酒,齐云楚却接了过来,吩咐道:“将船只向江边驶去,莫要让人靠近。”
那侍者立刻应了下来,弯腰恭敬退了出去。
他动手开始烹酒,一会儿的功夫,厢房内酒香四溢。两人还未饮酒,酒香已经相似熏得人都染了薄薄一层醉意,面上泛起了微微的红。
秦姒见他递酒过来,也不接,巴巴瞧着他,然后看着眼前的美人一脸宠溺的瞧着自己,将杯中的酒喂到她口中。
齐王府的酒一点儿也不比皇宫里的差,酒香醇厚,一口酒入了喉,缓缓的在心中燃起了一团火,顷刻间的功夫,烧的你已经开始忘忧。
秦姒一杯接着一杯的饮,只想这股火在心头烧的更旺些,将自己今日听到的关于她听到的所有关于和亲的话题全部烧的一干二净,将那种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愤怒也一并烧了。
一并燃烧的,还有她十几年如一日对父亲的崇敬。
她竟然不知,他居然狠心至此,连条活路都没想过给她留!
她心中憋屈,无处可诉,发了狠,喝急了眼,等不及齐云楚一杯杯送到她口里,径直从他手中拿过酒壶仰头灌进了嘴里。
齐云楚瞧着她神色不对,一会儿的功夫一坛酒见了底,仍犹嫌不够似的,又拿了一壶。
他一把夺过她手中的杯子,心疼抚摸着她的脸,“你这样饮酒容易伤身。”
“齐云楚,我真羡慕你。”她突然停住,回过头来看他,眼神里流露出浓浓的哀伤。
齐云楚越发觉得自己看不透她,将她抱紧些,轻轻抽去她的发带,抚摸着她披散在肩上如瀑似的发丝,“羡慕我什么?”
秦姒回头定定看着他柔情的眼,一时没有说话。她想,我羡慕你的父亲虽然不理你,但是至少找了一堆的人对你好,你的母妃致死都爱着你。
而我自幼景仰的父亲为了一个还为降生的孩子,已经开始迫不及待的拿我去献祭,我的母亲……
我却从来没有见过。
齐云楚见她不说话,伸手在盘子里拿了一粒桂圆,剥了肉放到她嘴里,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他酒量浅,且一饮酒,双颊立刻染了红晕,一直蔓延到眼底,细长上扬的凤眸已然有了迷离之态。
美人在侧,饮酒似乎也多了一些情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