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平元康真正有些吃惊了,难道主公还有其他想法。
哪怕到了现在,就着结果去分析前因,他也想不出其他的理由了。
对着主公,除了佩服,一时之间连他也无话可说了。
织田信长摇了摇手里的扇子,“至于我为什么攻打斋藤义龙而不攻打今川氏真,”她轻声笑了两声,“那家伙竟然敢在岳父大人送给我的美浓上称王称霸,那可是我的美浓,让斋藤义龙稳坐稻叶山城,我的面子往哪里放!”
已经做好洗耳恭听准备的松平元康目瞪口呆,“这,这……”主公大人的意思是说,他出兵美浓是为了面子吗?
看着已经长大的竹千代露出小时候常见的呆滞表情,织田信长忍不住哈哈大笑。
为什么这么多次了,她说什么,竹千代都还是会这么相信呢。
是她的演技又进步了,还是说竹千代同学太单纯了呢?
原本她还以为人长大了就不那么可爱了,没想到还是和以前一样啊。
扇子掩了唇,织田信长露出一双笑意盎然的眼睛,“真可爱啊,竹千代。”
“……”再次被骗了的松平元康。
第42章 042
就在织田信长和松平元康两人愉快(?)交谈的时候,木下藤吉郎捧着一把刀过来,“主公大人。”
“是猴子啊,”织田信长笑容亲切,她这里没那么多规矩,只要不是在商议机密,她人在议事厅,其他家臣就可以进来拜见,偶尔兴致一来,她也是为家臣亲切的主君,“有什么事吗?”
木下藤吉郎小心翼翼的捧着一把刀走到织田信长面前,原本和织田信长相对而坐的松平元康往旁边让了让,木下藤吉郎朝他点头致意了下,就行至信长面前单膝跪下,“主公大人,前些日子您吩咐利家大人重新打磨的义元左文字已经打磨好,重新铭文了,利家大人托我呈给主公大人。”
织田信长这才知道木下藤吉郎捧着那把刀是怎么回事,打磨这把义元左文字那是之前她吩咐前田利家去做的事,只是后来前田利家让她赶回家吃自己去了,这把刀才托付给木下藤吉郎带来。
对于桶狭间合战的战利品,织田信长还是有些兴趣的,更何况,铭文还是她亲手写下的,“拿过来我看看。”
“是。”木下藤吉郎将刀呈了上去。
织田信长接过,拔刀出鞘,那是一把非常优美锋利的□□,原本是太刀的长度已经被磨短成打刀的模样,上面也重新刻上了铭文,正是桶狭间合战胜利的标志。
修长的手指抚过刀身,织田信长喃喃着赞道,“真是一把美丽的刀。”原本就是秋水般的刀刃,在被打磨之后非但没有失去色彩,还如同被重新赋予了新的颜色,她喜欢这把刀,因为这是她的战利品,她亲手写下的铭文,她的……刀,“做得不错。”能把刀打磨成这样,可见是用了心的。
听到织田信长的赞赏,木下藤吉郎喜形于色,“多谢主公大人夸奖。”他顿了顿,“利家大人……”
没料想木下藤吉郎的话未说完,却被织田信长一挥手打断,“求情的话就不必了,”她也听了不少了,“犬千代最近在做什么?”
木下藤吉郎忙俯身行礼,“利家大人寻了最好的工匠来打磨这把刀。”然后,求到他这里来,寄希望于能用这把刀让主公大人消气。
织田信长不置可否,“嗯。”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木下藤吉郎傻眼了,嗯是什么意思?不让他求情,是主公大人的气还没消吗?
对不起了,利家大人,猴子我已经尽力了,但看来您还得再等等了。
了解到大概前田利家还并没有充分接受到教训后,织田信长也不再理会木下藤吉郎,而是顺手将刀递给了松平元康,“元康你来看看。”
“嗨。”答应一声后,松平元康上前接过那把刀,欣赏了片刻后,真心实意的赞扬道,“主公大人,这真是一把好刀。”
“嗯,”织田信长摇了摇手里的纸扇,“从义元那里得来的,左文字的刀。”
松平元康恍然,“难怪刚才藤吉郎大人称这把刀是义元左文字。”
“这是主公大人为此刀赐的名。”木下藤吉郎开口解释道。
“原来如此。”松平元康点头。
没想到织田信长却用一种漫不经心的语气开口了,“我刚认真想了想,”虽然她并没有怎么认真的想,“如果这把刀被称为义元左文字的话,名字太长很麻烦,我总会想要简单称呼的。”
松平元康和木下藤吉郎面面相觑,这个名字很长吗?不就是普通的名字长度。
不过这种小事上,两人都是相当识时务的人,不会去反驳他们的主公大人就是了。
至于不识时务的织田家家臣,经过这些年信长的□□,也学会哪怕不说,也不要乱说了。
当然织田信长也没想要两人回答,她继续兴致勃勃的说道,“这样的话,我就会想称呼这把刀为义元,那么我要使用这把刀,就会说,我的义元在哪里,把我的义元拿过来。”顿了顿,她的语调近乎温柔,温柔得温情浓浓,“我的义元~”
松平元康和木下藤吉郎瞬间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每次,当他们觉得已经足够淡定到抵御主公大人的无耻时,主公大人就又会刷新他们的下限了。
再这么下去,他们真的会无所畏惧……吧。
织田信长目光扫过两个家臣几乎称得上是僵硬的脸,嘴角略微扬了扬,这样的笑容怎么都带着几分严重的恶趣味,“虽然义元这个名字也没什么不好,但是我这样天天念叨着,他万一舍不得我,不去三途河畔了怎么办?”她的语气加了点感叹的意味,“虽然我也是舍不得他的,但是那是他必须要去的地方,为了他好,他还是去吧。”说完,她还没有放过木下藤吉郎和松平元康的意思,用一种征询意见的语气道,“你们觉得呢?”
木下藤吉郎和松平元康对望一眼,到底还是能叫信长爸爸的木下藤吉郎人也更没下限一点,“主公大人说得是,就让,就让,”虽说如此,他还是磕巴了下,才把话完整的接了下去,“义元大人安心的去吧。”他家主公,真的才在桶狭间合战砍下了今川义元的人头,而不是今川义元的好友吧?
为什么他自己都快产生一种不确定的感觉了呢?
“果然不愧是猴子,说得很有道理。”织田信长高兴的用扇子拍了拍手心,“那这把刀还是改回之前的名字,宗三左文字吧。”她说得就像一个善于纳谏的君主似的,完全无视于是自己随心所欲的态度。
既然已经开了口,木下藤吉郎也就光棍到底了,“果然是这个名字比较合适这把刀。”
“我也这么认为。”织田信长从松平元康那里拿回刀,深情款款的注视着这把名字被她折腾了半天的刀,“我的宗三。”
木下藤吉郎和松平元康再次齐齐打了个寒颤。
好在织田信长向来是翻脸如翻书的,她玩够了,就把宗三左文字放下来,“说起来,元康腰间挂着的是什么刀?”
终于转换回了正常话题,松平元康也松了口气,忙接下腰间悬挂的刀来,“是是由相模国的刀匠贞宗打造的一把无铭刀。”
织田信长接过看了看,虽然这把刀也称得上锋利,但她见过的好刀太多了,也就随意称赞了两句,然后将刀还给了松平元康。
松平元康也知道这把刀看起来并没什么特别出彩之处,所以毫不在意的接过来挂回腰上,“主公大人,若没有什么其他事,我就先告退了。”
织田信长点头,“去吧。”该交代的事她都交代完了,竹千代也该回去冈崎城了。
在松平元康退下之后,织田信长想了想,对着木下藤吉郎道,“猴子,你去送送元康。”
“嗨。”对于主公大人的吩咐,木下藤吉郎当然是慎重应是。
织田信长勾勾唇角,“带上两把好刀,给元康。”她这里好刀多,而且送的是竹千代,她不心疼。
“嗨。”木下藤吉郎弯腰行礼,对松平元康升起浓浓的羡慕之情,元康大人得主公大人亲自赐刀呢,真是太让人羡慕了有没有!
而松平元康作为被送礼的对象,他的感叹更深一些,主公大人虽然偶尔(?)给人感觉举止荒诞不经,但雄才大略又对手下仁至义尽,还有什么不能追随的呢?
第43章 043
织田信长统一美浓和尾张两国之后,基于美浓的地理位置和其他一些考量,将权力中心从尾张的清州城迁到美浓的稻叶山城,并将稻叶山城的井之口改称岐阜。
她深知名不正则言不顺的道理,在给岐阜改名后,又将目光转到印信上。
“主公大人想要改用何种印信?”听到信长想要改变印信的想法,家臣们都有些茫然,还是在之前作战中表现勇猛,再次受到重用的柴田胜家开口问道。
织田信长不比其他家臣们端坐着,她斜靠在扶手上,手撑着头,懒洋洋的开口,“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如何?”她觉得这个不错。
家臣们面面相觑,半晌才有平手政秀皱眉开口,“主公,这似乎是明朝皇帝所用的印信?”
织田信长拍了拍手,“果然不愧是老师。”看这些人茫然的表情就知道了,基本上是没人听懂的,还是老师厉害啊。
不过她估计竹中半兵卫也能听懂,但那家伙磨磨蹭蹭的,竟然还没到岐阜,难道要让她叫人去催?
平手政秀早年也是不知道这些的,但这些年颇受信长影响,对唐文化有了些了解,这才知道这句话的始末。
现在听到织田信长夸他,他也没有露出得色,人老成精的人,说话也是老成持重,“主公用这个作为新的印信,是否有些不妥当。”那毕竟是唐皇的印信。
织田信长不以为意的挥手,“织田家的旗帜都能使用明朝的铜钱,”现在还是日本流通的货币呢,“印信有什么不可以?”
“主公已经下定决心了吗?”平手正秀这些年被织田信长的突发异想折腾了快没了脾气,不过还是抱着一线希望小心翼翼的问道。
织田信长嘴角一勾,“当然,”特意顿了顿,才接了下去,“没有,只是一个提议而已。”她真的只是在开玩笑,奈何没人懂这个梗,高处不胜寒,寂寞啊。
听信长这么说,家臣们也不知真假,不过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当然如果实在主公大人要用……他们也没办法。
接下来,这些织田家的家臣们就织田信长的新印信使用什么做了一系列的讨论。
主公既然提了要改,那就改好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他们出出主意,万一主公采纳了,也是自身的荣耀。
织田信长开始还挺有兴致的听着家臣们的讨论,想看看他们能不能提出什么有创意的想法,后来越听越不耐烦,这些人也没什么好提议,翻来覆去的炒冷饭也就算了,还想拼着嗓门大吵赢,头都给她吵疼了。
织田信长不耐烦了,脸上的神色自然而然就翻了过来,从暖日春阳到冰天雪地,也不过片刻的功夫,“够了。”
她声音不大,但争吵着的家臣们却自然而然停下声音,一起看向主公大人。
“我决定了。”织田信长冷着一张漂亮至极的脸,坐正身体。
随着她的动作,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底下所有的家臣都自觉不自觉的跟着动了动,让自己的坐姿更显端正一些。
“新的印信就叫,”织田信长微微顿了顿,然后一字一字的开口,她的声音没有丝毫提高,但那瞬间的气势,却如同风暴一般席卷全场,“天下布武。”
刹那之间,议事厅里一片寂静,只余这几个字,掷地有声。
下一刻,不少家臣们微微一抖,有种兴奋到发麻的感觉从脚底一直涌上来。
天下?布武!
主公大人这个意思,是正式确立以天下为目标吗?
天下?天下!天下!
仅仅这样一个词,就足够让人颤栗到发抖。
织田信长才继位之初,没人能从尾张的大傻瓜身上联想到天下这个词。
但仅仅数年时间,他不但一统尾张,击败最有实力上洛的大名今川义元,还成为坐拥美浓、尾张两地的强大大名。
最重要的是,他还如此年轻,精力充沛,拥有无限的可能性。
现在,他终于把目光放到了天下上,天下步武,一统天下!
几乎是不有自主的,织田家的家臣们朝着他们的主公,深深的弯下腰去,用最虔诚的姿态表达自己的忠诚和跟随的决心,“嗨!”
从今往后,他们将追随着他们的主君,天下布武!
是年,织田信长正式开始使用“天下步武”印信,野心和雄心表露无遗。
再也无人用尾张的大傻瓜来称呼这位年轻的织田家家督,哪怕她再是年轻,哪怕她的举止再是怪异荒诞,但就算是她的敌人,也会在背后尊称她一声信长公,来表达对她的尊敬。
织田信长趁着自己名望在一时之间到达顶峰的时候,并没有急着扩张,而是像她对竹中半兵卫所说的一样,在美浓和尾张内部开始实行一系列的内政和军事上的改革。
这也是她早就想做而苦于无从下手的事,现在,时机正好。
虽然织田信长向来自诩个性急躁,但在这种重大问题上,她也从自家岳父大人身上学到了一种美德:忍耐。
忍耐之后得到的果实,更为甜美。
这位年轻的信长公野心勃勃,在军事上不但是自己的嫡系部队,而是开始在整个统治境内开始实行民兵分离,军队职业化。将军队完全从农民中分离出来,极大的提高战斗力和机动能力。
在内政上她重视和鼓励农桑,通过重新丈量土地等确立了绝对的统治,并实行了新的检地制度,将家臣们牢牢绑在自己这辆战车上。
另外她仍旧一如既往的鼓励商业,并强制性的取消了所有收取来往商队关税的税卡,使得统治区内的商业异常繁荣,并很快有取代骏城成为东日本最繁华地方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