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随侍织田信长的小姓都是貌美如花的少年们,甚至不少人颇有那方面的想法,想要以此为晋身之资的,他也没有对哪个特别过。
更别提哪个想要爬上织田家主公大人的床了。
不是事实的话,他们也是不敢胡乱炫耀的,谁知道主公大人会不会因此生起气,那是织田家每一个人都不想承受的。
但这一次却是十分的不一样,据说有人亲眼所见,那个主公大人新收似乎是从南蛮来的侍从。
不不,不是蓝色头发貌有月色那个,而是那个经常披块白布看到不到脸那个。
满脸通红,神色娇羞(?)的从主公大人房间里跑出来,慌不择路到甚至撞坏了门。
主公大人不但没有生气,而且还哈哈大笑,感觉很是纵容的样子。
听到这话的人,无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主公大人喜欢这个样子的少年啊。
果然不愧是喜欢新奇事物的主公大人,竟然喜欢和我们都长相不一样的人。
说起来那个主公大人新收的侍从到底长什么样来着,你们看到过吗?
是不是很好看,是不是很漂亮,是不是有什么让人特别留恋的地方?
所以才会平时总是把脸遮挡起来?
这样的话,难道是主公大人下的命令,因为实在太美了,所以主公大人舍不得别人看到,想要自己独占这份美丽。
哎呀,这样想想的话,果然不愧是他们织田家的主公大人。
强横霸道之处也是无人能及啊。
瞬间,织田家的家臣们立刻就脑补了一出出霸道主公爱上我的精彩好剧。
然后对视一眼,露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容。
(莫名变成了霸道主公的织田信长觉得最近好像经常想打喷嚏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一时之间,哪怕是织田信长亲自出面,只怕都不能阻止织田家家臣们汹涌澎湃的八卦之心。
更何况织田信长才懒得理会这些小事呢,在某些方面,织田家的家臣可是知道自家主公的宽容程度的。
而身为流言的中心人物,山姥切国广已经躲到岐阜城里十分偏僻的地方,把自己缩成一朵蘑菇了。
那种恨不得用白布把自己整个人都包起来的样子,怎么都觉得十分可怜兮兮的。
他根本不在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这种程度,明明他什么都没做,为什么会被说成这样。
虽然做了很长时间刀剑,但其实身为人的时间还短的山姥切国广还不懂得。
有时候对于人们来说真相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以为的真相就够了,或者说,他们觉得有趣的真相。
“你果然在这里。”药研藤四郎低沉悦耳的声音,在“蘑菇”的上方响起。
“蘑菇”微微动了下,却换了个方位把自己更紧的缩起来,并没有立刻就理会药研藤四郎。
药研藤四郎也不恼,他在回廊上坐了下来,左右张望了下四周的环境,“难为你找到这个好地方,竟然都没什么人经过。”如果他不是侦查值极高的短刀,只怕要找到山姥切国广也是不容易的。
山姥切国广也不知道是听到还是没听到,他仍旧顽固的保持着这个姿势。
身为同一个本丸的同伴,药研藤四郎多多少少是了解这位的本性的,虽然偶尔会有传承自前主的腹黑,但他是把很通透很聪慧的刀,不然也不会特意来寻找山姥切国广。
所以见状,药研藤四郎仍旧是耐性十足,他屈了一条腿,将头放在膝盖上,看着眼前的“蘑菇”,“你就打算一直缩在这里吗?”
也不知道是药研藤四郎哪句话刺激到了山姥切国广,他猛地抬起头,想要说什么,但又狠狠一咬牙,低下头拉住自己的兜帽不说话了。
药研藤四郎看着山姥切国广那种欲言又止,话说不出来又憋得难受的样子都觉得替他难过,干脆开门见山的道,“你听到那些流言了吧。”
虽然是询问句,但他用肯定的句式说出来,基本上已经代表他已经能肯定这件事了。
山姥切国广把头埋进手臂里,他其实在这些方面并不算特别敏感,甚至可以说有些迟钝。
如果最开始他还没意识到出什么事的话,在第n个织田家家臣试图从他身边走过,并将那种诡异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的时候。
再迟钝山姥切国广也知道有什么事不对了。
不管怎么说,山姥切国广也是刀剑付丧神,如果他想要知道什么事的话,对于他来说也并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现在这件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多少人都在热烈的讨论着,根本不曾掩饰。
然后,从未经历过这种事的可怜的刀剑男士整个三观都摇摇欲坠了。
在他还不知道的时候,他怎么就和,就和……扯上什么奇怪的关系了呢。
然后,某刀剑不由自主的回忆起之前在拉扯的过程中,那个没什么下限的人的笑容和问话,还有实打实的,躺在别人身上的感觉。
嗯,山姥切国广现在还能完整的缩在这里而不是刀刃裂开个缝什么的,其实已经算是很坚强了。
真的,非常坚强了。
“在你眼中,织田信长是个什么样的人?”药研藤四郎突然问了句听起来似乎和现在的情况并不搭调的问题。
他的声音不大,但他知道,山姥切国广必定是听到了他的问话的。
而另一边,山姥切国广就算是这样的状态,闻言也是怔了下,在他眼中的织田信长是什么样?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所以根本也无法在一时之间回答药研藤四郎的问题。
药研藤四郎嘴角微微扬起,虽然是少年的面容,但他这样笑的时候,却有种成熟的魅力,十分的吸引人,“别人总用不同的称呼来称呼她,尾张的大傻瓜,第六天魔王,甚至还有以后的天下人,好像她在不同的时间点上,就变成了完全不同的人似的。”他顿了顿,稍微理了下思路才继续,“但你如果了解她,你就会发现,那些统统都是她的组成部分。而无论别人怎么看待她,其实她从来都不曾改变过,固执得可以与整个天下为敌。或许,这种与天下为敌的气魄,才真正是织田信长这个人。”
药研藤四郎的语气并不激烈,他只是慢慢的陈述,娓娓的道来。但带着淡淡的笑意的说法里深藏着的是深刻的怀念之情。
他从来没有否认过,他喜欢这个前主,比其他任何一个前主人都要喜欢。
虽然他不会像不动行光表现得那么激烈,但能再次呆在她身边,他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所以,药研藤四郎才会在知道无法回去的第一时间,立刻就提出了那样的请求:想要呆在织田信长身边。
除了是当时最好的选择外,也是他自己最想要的选择。
而且,药研藤四郎知道,他这样的请求,并不会被拒绝。
所有的一切,都如他所料,他也算是……如愿以偿。
山姥切国广缓缓的从兜帽下抬起头来看人,“你想和我说什么?讨论织田信长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吗?”他还是不明白药研藤四郎为什么突然跑到这里来和他说这样的话,这些讨论和他现在的处境有什么关系吗?
但是,山姥切国广也不认为药研藤四郎是无聊到来讨论完全无关话题的人,他只是不明白药研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不是,”药研藤四郎转过目光,剔透的紫色眼睛认真的看人,那是一种清透,“我是想说,那件事发生之后,你一定没见过信长大人吧。”他看山姥切的样子就知道,他一定是没敢再去见人的。
山姥切国广张了张嘴,蓦地低下头拉住兜帽,再次试图把自己的脸都遮起来。
这种时候,他哪敢跑去见织田信长啊,感觉越来越乱。
药研藤四郎早就知道山姥切国广是个什么德行,所以他也没有在意,而是继续说了下去,他的语气淡淡的,却有种不容置疑的意味在里面。“去见见她吧。”
药研藤四郎说着,站起身来,微微挑起唇角,“毕竟,你也不可能永远躲着不见人对吧。”
只要见到了人,山姥切一定会知道,这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可是可与天下、宗教、世俗为敌的织田信长。
而且,药研藤四郎也知道,山姥切并不是一把一味只会逃避的刀剑。
等药研藤四郎离开之后,山姥切国广一动不动的缩在哪里,半晌没有其他动静。
藏在兜帽之下的翡翠色眸子,正大大的睁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慢慢闭了闭眼睛,然后猛地睁开。
药研说,去见见她,那么,他就去见见她吧。
第118章 118
等山姥切国广找到织田信长的时候, 她不见任何懊恼或是忧愁的神色,而是正悠闲的躺在回廊上翻一本画册。
就快要出阵伊势长岛了, 但织田家的家主身上却看不到半分该有的紧张气息,反而悠然得让人发指。
没办法, 她也是打老了仗的人, 若心心念念这样的事,大概得把自己愁死。
当然要学会放松精神, 该紧张时紧张, 不该紧张时就不紧张咯。
只是走到今天这一步, 能让织田家家主大人紧张的事,也是越来越少了。
站在回廊的拐角处, 山姥切国广半晌没迈出那一步, 可是问题在于, 这家伙藏又藏得不好, 白布披风的一角, 已经从拐角的后面露了出来, 让人想要忽视都难。
其实织田信长最开始看到那件熟悉的白布披风的时候,就知道是谁到了, 不过她也没打算理会人的。
作为织田家手握实权,唯吾独尊的家主, 她当然知道最近的流言蜚语,连她家小蝶儿都忍不住跑来八卦了几番。
不过织田信长是什么,只几句话就说得斋藤归蝶满脸通红的离去,看起来还不像是气的, 而像是羞的。
连跟着斋藤归蝶的侍女都只能在心底暗暗的赞扬家主大人真是好手段了。
也就只有几句话,让平时里威严日盛的归蝶夫人都露出小女儿的娇态来。
不过,家主大人和归蝶夫人感情好,对于她们来说也是好事呢。
但等织田信长画册都翻过好几页了,站在那个地方的某人似乎还没有主动出来的意思,真是连织田信长都要在心底摇头。
翻过一页书,织田家的家主也不想和对方比拼耐性,况且她也没觉得这有什么好比的,“站够了就出来,没事做就去准备出阵。”她可不觉得自己是脾气特别好的人,再这样下去她得翻脸了。
于是片刻之后,埋头在画册的织田家家主大人总算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她也没抬头,“有什么事吗?”
“我不会以色侍人。”像是被逼急了,这句话某刃说得又快又直接,还相当的硬邦邦的。
织田信长一个没忍住,当场就捶地哈哈大笑了起来,她真的不知道,这人会这么有趣啊。
看来不管是宗三,还是压切,甚至现在眼前的山姥切,都是很有趣的刀剑啊。
至少比她想象的要有趣得多。
半晌,织田信长擦着笑得太过而溢出眼角的眼泪,总算抬头来看人,“我知道你不是。”不行了,她简直快要笑死了,再这么下去,她真的要很喜欢这把刀了,毕竟这么具有幽默感,能把她逗得哈哈大笑的人,简直是稀有保护动物啊好吧。
看在对方这么有趣的份上,织田信长心情好了,说话的声音也跟着柔和了下来,“你是听到最近织田家的流言了吧。”
不然山姥切才不会这么惨兮兮的跑来说这种话呢,而那句话更像是不知道怎么表达,脱口而出重复别人说的的话。
山姥切国广在织田信长哈哈大笑的时候就已经瞪起眼睛,片刻之后又重新低下头。
现在闻言山姥切国广沉默了片刻,才点点头,“听到了。”顿了顿,他又蓦地抬起头,“您为什么不解释?”
“解释什么?”织田信长抽出腰间的扇子,展开来扇了扇,真是把她都笑热了,这在接近冬天的天气,可真是不容易啊,“解释其实什么事都没发生,你也不是我的那种小姓吗?”
能上战场,也会暖床,这种小姓还别说,还真不好找。
“你是织田家的当主。”山姥切国广虽然在织田信长身边呆的时间不长,但也知道她在织田家多么的具有威信,只要她发了话,下面的家臣们肯定会听从。
“所以你要让我把家臣们一个个的找来,挨个解释这件事,”织田信长扇子掩唇,“还是召开个会议,当众宣布这种事呢?”
山姥切国广双手猛地收紧,他低下头,说不出话来。
“其实你真的不必在意,”织田信长提起唇角,“流言不过是流言罢了,人家在背后说你,会妨碍你生老病死吗?不会。别人怎么看待你,会真的将你看成那样的人吗?也不会。啊,对了,”织田信长合起扇子,“对于某些意志不坚定的人可能会,但你,”织田信长扇子点点山姥切国广,“你不是。”
这把刀,虽然看起来像是遇到什么事都会蜷缩起来的类型,但大概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的目光中的有些东西,从来不曾动摇过。
坚定得就像与生俱来的,比如说对自身的骄傲,那种骨子里散发出的傲气,大概是宁折勿弯的。
“可是,可是您不在意吗?”山姥切国广在片刻的沉默后,皱起眉头来问道,“不在意他们说的那些话。”
“说实话,其实是不太在意的,”织田信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撑着头,“我还是织田家的少主的时候就被人叫尾张的大傻瓜,走在乡间,那些小孩们甚至会当面这么叫我。”难道她还能去逮着那些小屁孩揍不成,那就真的成了尾张的大傻瓜了,“到现在我又被人称为魔王,还有传言我要生吃人肉呢。”织田信长嗤之以鼻,“我真要和流言较劲,得把自己气死。”她可是很有理想很有抱负的,并不想英年早逝,“再说了,在背后一起探讨主公大人的小秘密,”嗯,带颜色的那种,“是家臣们释放压力和相互之间加深感情的重要话题啊。”
她之前好像都没给他们什么八卦的余地,最多也只能说一说斋藤归蝶和生驹吉乃之间,她更喜欢谁这种问题。
现在好容易有了新的八点,也难怪一下就点燃了所有人的热情。
对于某些方面而言,织田信长简直纵容她的家臣们到令人发指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