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沾一些在手背划过,出奇顺滑,且色泽明艳,隐隐又带着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花香。
“好物!”女掌柜赞道。
晚香凑趣道:“这胭脂固色极佳,您且等等再试一试。”
等了差不多十几息的时间,女掌柜用手指在染了色的地方蹭了蹭,虽也能蹭掉些色,但比普通胭脂蹭一下便没了要好太多。
女掌柜当即明白这东西的妙处,眼中隐隐有些激动:“既然妹子卖胭脂,卖给我可好?”
晚香听了这话倒不诧异,道:“这铺子是成衣铺吧?”
女掌柜对她笑了笑,亲切地拉着她往一旁走,绕过一处货架,赫然又是一间铺面,不过这铺面比起成衣铺却要小了一些,货架上除了胭脂水粉,还有发饰、头花等物,显然这两家店是一家的。
女掌柜道:“不怕你笑话,这小地方做成衣所赚终究有限,为了维持生计,我就把铺面一分为二,平时除了卖布料、绣品和成衣外,也会卖一些胭脂水粉和时兴的发饰。我看你这胭脂与常物不同,索性都是卖,不如卖给我一些。”
晚香也没拿乔,略微思索了下道:“不知老板要多少?我这毕竟是第一次做,东西并不多。”
“此物作价几何?”女掌柜问。
这个问题晚香早就琢磨过了,其实胭脂本身没什么成本,除了一些工具,勾兑的一些油料酸汁等,都是她自己调配的,用的材料极为便宜,稍微花钱的地方就是胭脂盒了。
不过她并不打算贱卖,看女掌柜的反应就知道这种质地的胭脂并不多见,反正据晚香所致,也就少数几个世家皇亲国戚家能有这种方子,大多还是贵女们自己做着玩。
而她因为兴趣所致,在古方上改良极多,可以说举世也就这一份。
虽现在碍于现在材料普通,只能低价卖,但晚香还打算以后做上品甚至珍品,自然不会贱卖降低了价值。
“我家这方子特殊,所用之物价格不菲,所以这胭脂并不便宜。”
“你只管先说说价”
晚香道:“五百文。”
“五百文?倒是不便宜。”但若说贵,也不贵。
女掌柜卖胭脂水粉,自然知道行情,从几十文到几百文,乃至于几两、几十两银子的都有。
像这种小地方,几两银子的胭脂已经算是极贵了,她也见识过不少上好的胭脂,却不如这胭脂甚多。
女掌柜能以妇人之身做生意,显然也有过人之处,所以她只是略想了想,就爽快道:“行吧,就这个价。”
顿了下,她话音一转:“你这次带了多少来?”
晚香一愣,投以不解的目光。
女掌柜也没瞒她,:“我方才见你说胭脂做出不易,数量也不多,就想若是不多的话,不如全给我。”
这话倒是让晚香明白了,这是女掌柜见东西不同寻常,不想让她再卖到别家去,也免得妨碍了生意。
毕竟物以稀为贵,我有的你没有,这就是商机。晚香虽不懂什么是商机,但懂得什么物以稀为贵。
“我这次就带了五十盒,家里还有些材料,大约还能再做几十个,不过老板既然卖胭脂水粉,便应该知晓胭脂这东西是要看花期,今年大抵是没有了,只能等来年。”
女掌柜琢磨了一下,道:“那这些都给我,等过阵子你再来,我这里若是卖得好,剩下的我就全包了。”
一旁,王长安已经快高兴疯了,拿着手捣了古亭好几下,倒是古亭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晚香也很高兴,但仍克制着情绪,一边和女掌柜说着话,一边让古亭把东西都拿出来,让人一一清点过目。
“总数应该是二十五两,我先付你十五两,剩下的十两你等一个月后来取。我这里都是这样,货款是给一半压一半,妹子应该知道胭脂不是他物,若是中间出了什么差错,我也得有个人找。不过你放心,我给你写张字据,肯定不会赖账。”
虽认识不久,但晚香也能看出这女掌柜是个爽快人,她也不是个斤斤计较的,遂答应下来。
*
谁也没想到第一笔生意就这么做成了,包括晚香。
她本打算置办身行头再去试试,谁知全然无用,不过这时说不要未免不好看,她还是把衣裳买下了,不过当时就脱下了,留待以后备用。
一直到走出这条街很远,王长安才道:“姐,这些胭脂真的卖出去了,还卖了五百文一盒,我怎么觉得是做梦呢?”
晚香见他这傻样子,用手捏了捏他脸颊,道:“疼不疼?疼得话就不是做梦了。”
“疼。”王长安傻乎乎地道。
晚香顿时笑了。
古亭也笑了。
她见他笑了,忍不住看了过来,古亭一见她看过来,当即不笑了。
晚香暗恼在心,面上却不显:“好了,这事当然是真的,毕竟银子都拿到了。”
“对了姐,我明明记得家里还有很多,你怎么跟那黄掌柜说家里只有几十个?还有,咱们家祖上哪是做这个的,我刚才看你说得一点都不慌,还有这衣裳……”
这会儿晚香是真无奈了,道:“你的话真是好多。”
说是这么说,回去的路上她却把其中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浅显深入的和王长安大概说了一遍。
走在后面的古亭见她笑得眉眼飞扬,明明看起来很笨拙,却偏偏装得一副‘我很厉害’的样子教弟,不禁也笑了。
可这笑在走进毛旺家院门时,突然凝固住了。
因为院子里多了许多人,都是村里的村民,居中站着毛大嫂子,她脚边的空地上放了五六个十分醒目的大竹篮。
篮子上绑着红色的布,若是当地人就知道一般有人下聘,都是这么装饰的。
第30章 下不出蛋的母鸡(二十八) 翻脸……
“娘。”
大芽儿眼尖,一看到晚香,就忙拉着小芽儿跑了过来。
“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临走之前晚香给两个孩子准备了吃食,又交代她们留在家里别乱跑,还留了小山在家看门,其实是挺放心的,没想到回到就看到这样一副画面。
“是毛婶子……”
不等大芽儿说完,一旁围上来几个妇人。
“芽儿她娘,这下你可要享福了。”
“可不是,瞧瞧人家男方多大方。”
“这可是好福气,瞧着多羡慕人……”
晚香的目光先落在那几个篮子上头,又落在毛大嫂子身上。毛大嫂子笑着走过来:“芽儿她娘。”
“嫂子,这是?”晚香装作不懂问道。
毛大嫂子笑得很尴尬,眉宇间隐隐带着点愠色:“这是——”
有那长舌之人主动凑上来,道:“这是人家男方家送来的聘礼,芽儿娘你还不知道?瞧瞧这些东西,可都是好东西,给得也够实诚,芽儿她娘不是我们说你,你这闷不吭的,可是攀上高枝儿了。”
实在也不怨这些村妇们酸成这样,要知道乡下娶媳妇都以实用为主,聘礼一般就是茶、酒、糖、布之类的物什,再加一笔聘银,也不过几两银子就能置办一场婚事。
这还是指家境不错的,穷苦人家可能就添身新衣裳就成亲了。
像这种光聘礼就装了几大篮子,还有那摆在最前头的篮子里,一包用红封包着的银子,光目测聘银至少是十两以上。
也因此这些东西刚送进村,就引起了村里人的轰动。
正好农闲也没事,一群村民跟在后面来到毛家。一通趁打热闹,几句话赶话,这不就把毛大嫂子给架来了,连个缓冲的余地都没给彼此留下。
“行了行了,你们这些人话也说够了,戏也看够了,都赶紧回吧。”毛大嫂子扬声道。
似乎看出她的不悦,有人笑嘻嘻地插了句:“瞧瞧嫂子这话,我们不也是替芽儿她娘高兴嘛,怎么你这个当媒人反倒不高兴了,是男方家的媒人钱没给够?”
“看着倒不像,这男方家瞧着挺大方的。”有人插嘴道。
毛大嫂子板着一张脸,道:“我对谁都没意见,就对你们这些喜欢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有意见。行了,我跟芽儿娘还有正事说,你们要是没事就都散了吧。”
这时王长安和古亭也看出有些不对了,忙帮着说好话赶人。
“都散了,散了吧。”
人群这才慢慢散了去。
这头,毛大嫂子拉着晚香的手,满脸都是愧疚:“大妹子,嫂子这回可能害了你了。”
“嫂子,这又是怎么说。”
毛大嫂子也没耽误,把来龙去脉大致说了一遍。
原来她给晚香说的这门亲事,也是亲戚转亲戚这么递过来的,因为是亲戚请托帮忙的人,她也没细究男方的身份,毕竟事情八字还没一撇。
昨日晚香拒绝,毛大嫂子还有些挺不高兴的,觉得晚香有些不识趣,这么好的婚事,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可人家摆明了不愿,她也不能强按牛头喝水,正巧她那亲戚昨晚来催,她就把这话告诉了对方。
当时那人没说什么就走了,谁知今儿一大早对方又把话传来了,说务必促成此事,是时媒人红包一定不会少她的。
毛大嫂子嘴上答应了,心里却疑惑这桩婚事明明是她可怜芽儿娘,想帮着看能不能凑成,怎么现在反倒是男方那边更上心?
她也不是傻子,就追问上她那个亲戚,一问之下才知道男方竟然是马丁黑。
要说这马丁黑,虽不至于远近闻名,但在附近十里八乡也算是个有名号的人。
有什么名号?
反正不是什么好名号,旁人只知晓这人心狠手辣,是个笑面虎,非常不好惹,不光私设赌窝,还对外放印子钱。
据说他跟县衙门的一个捕头是过命兄弟,以至于手下聚了一批地痞流氓,横行乡里,却无人敢置喙。
当时听说马丁黑的名字,毛大嫂子就叫着要糟,忍不住埋怨了她那亲戚几句,怎么之前不说实话。
她那亲戚也是叫苦不迭,说是马丁黑亲自找上门让他把这事给办了,还点名说让毛大嫂子当媒人。
他不敢反驳,这不就坑到毛大嫂子头上了。
听完了话,毛大嫂子嘴里直泛苦水,却不得不应下来。
她这边还在寻思怎么把这事跟晚香说,谁知马丁黑一记回马枪,估计也是怕她这趟去还不能说成,索性釜底抽薪,直接让人把聘礼都给抬来了。
再之后的事就都知道了。
因为聘礼惹人瞩目,跟来了不少村民围观,其实毛大嫂子猜马丁黑是故意这么大张旗鼓,就是为了赶鸭子上架让她来走这趟,也是想给晚香施压让她趁早应下。
“该说的我也不瞒你,大概就是这种情况。我也跟我那亲戚打听过,这人虽在外头名声不怎么好,但也是个有计量的,也没听说跟哪个女人不清不楚,我在想你们之前是不是有什么渊源,不然他咋就认准你了?”
话出口,毛大嫂子才意识到这话说得不对,忙连连打嘴道歉。
晚香也没怪她,道:“我和他不认识,就是之前在何寡妇家中与他见过一面。”
毛大嫂子点点头,问:“那你现在打算?”
“嫂子,我还是那个想法,暂时不打算改嫁。”
“你呀……”毛大嫂子提了口气想说她,但终于没说,只是叹了口气,“罢了,我也不多说了,毕竟这个人我也看不准,这毕竟是一辈子的大事,外人就不插嘴了。”
之后晚香让王长安和古亭,帮着毛大嫂子把聘礼都给抬了回去。
这一出自然引起村民的瞩目,经过一番打听村民们才知道,原来想娶芽儿她娘的是马丁黑。
马丁黑在外面的名头不小,不说十里八乡的人都认识,但很多人都听说过他,因此引发种种议论,这件事自然也被杨家人知道了。
且不提杨家其他人是如何心情,杨大江听到这个消息后,直接懵了。
他前几日还跟马丁黑说,让他帮忙出个主意,看怎么把这人给弄出来,现在竟成了马丁黑要娶他三嫂?
实在按捺不住,傍晚时他去了趟杨沟村。
等他到时,天已经擦黑了,屋里早就点了灯,里面闹哄哄一片。
马丁黑不在,是他手下叫陈元的人在照看场子,问过陈元才知道马丁黑没来在家里。
是的,这里不过是马丁黑用来设私赌窝子的地方,类似这种地方,附近还有好几个村都有。
马家也在杨沟村,但房子在村中央。
杨大江一路找过去,马家的房子和村里其他人家差不多大小,却是一水的砖瓦房,从外面看着就气派敞亮。
进了屋,马丁黑正在喝酒。
杨大江往挨着墙根的地方看了眼,那里放着一排扎着红布的竹篮子,正是今天抬到晚香面前的那些。
“怎么一个人喝酒?”
因为马丁黑向来对杨大江和颜悦色,所以杨大江也跟他客气,他对面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酒,又起身寻了双筷子。
马丁黑没说话,半耷拉着眼皮似乎心情不太好。
杨大江看了他一眼,道:“我有件事问你,你去跟我三嫂求亲了?”
马丁黑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道:“现在已经不是你三嫂了。”
“我知道不是,这不是叫习惯了。对了黑哥,你求娶她是不是打着和邱老六一样的主意?不过这怎么好意思,毕竟是我的事,倒让你牺牲这么多。”
杨大江自说自话,浑然不觉,还为自己的小聪明而感到有些欣喜。可马丁黑是什么人,自然知道这小子脑子里打什么主意。
说白了,就是既觉得马丁黑这法子好,但又不想让对方占便宜,便先钉死王香儿是他的事,以后就算赚来的银钱也是他的,马丁黑不过是给他帮忙。
就是看准了马丁黑碍于面子,不会和他计较。
可马丁黑这会儿心情十分不愉,没见着他平时身边都要跟几个人,今天都不见影了,也就杨大江不识趣竟在这时候撞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