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这东西也不贵,比猪肉便宜多了。只是现在天气还不够冷,晚香打算等天真正冷下来就多买一些放着,这样也就不用王长安总往镇上跑了。
东西买太多,只能雇车回去。
骡车跑得比牛车快,这次晚香也算是奢侈了一回,雇了辆骡车送他们回去。
半路的时候正好碰见杨里正赶着牛车往回走,杨里正穿着蓝布褂衫,一改平时在村里总是一身粗布短褐,规规整整的样子一看就是刚从县里回来。
“里正叔。”晚香招呼了声。
杨里正停下车,诧异道:“芽儿她娘,你这是——”
晚香自然不好明说,只能推说回了娘家一趟,带了些东西回来,可阳水村的人都知道王家家境不好,家里有个痨病的爹把家底儿都耗空了,自然知道这是敷衍话。
不过杨里正阅历在此,也不会故意戳破,却想起之前在县衙门碰到的事,脸色沉凝下来,道:“芽儿她娘,你跟叔说说,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里正叔,何出此言?”
杨里正拍了拍伸着脖子想吃路边野草的大黄牛,道:“我也不瞒你,今天我专门为了给你办女户的事,去了县衙门一趟,中间没少打点说好话的缠磨,后来人家透了点口风,好像你得罪了什么人,有人专门压着没给办。”
这话就让晚香诧异了。
“里正叔,你说我一个妇道人家,能得罪什么人?”
“我也在想,可再多人家就不愿意说了。你还是好好想想吧,看得罪了什么人,这个结不解开,我恐怕这事是难办。”
杨里正的性子晚香也算知道点儿,他说难办可能就是真难办,只是这一时半会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之后二人再未因此事多言,杨里正赶着牛车,自然不能和晚香同行,遂各走各的。
骡车跑起来,王长安就在问姐姐到底怎么回事,可晚香也说不上来,姐弟二人一路心情沉重的回到阳水村。
骡车进村的时候,招来不少人侧目。
见车上坐着晚香姐弟,免不了有村民搭话,晚香只能把之前敷衍杨里正的话拿出来,到此时她也意识到自己行举有些过格,太招人眼了。
话不多说,回去后王长安就把这事跟古亭说了,让晚香连斥他说话嘴上不把门。
她倒不是想瞒着古亭,只是觉得他养病中,这种烦心事还是少知道为妙。
“是不是和马丁黑有关?”
其实晚香也想到这茬了,原主是个懦弱的性子,不可能会得罪人,而她来了以后,若说得罪的只有杨家人,再来就是那个马丁黑了。
是不是他求娶不成,又屡次示好被她拒绝,所以故意报复她?
晚香想到之前听说的,马丁黑和县衙门一个捕头是拜把子兄弟的传言。
“如果是,他后续肯定还有其他动作。”
其实古亭心里已经给此事盖章是马丁黑所为,只是碍于规则有些事他不能多言。
说不出所以然,这事就暂且搁置了。
晚香也不是心里放不下事的人,遂去整理自己买回来的东西。
她这次买的东西可真不少,棉花买了二十斤,布买了几匹,有适合做被里被面的,还有适合给男人女人做衣裳的。
原主会做鞋,但她不会,也知道做鞋伤手,所以买的成品鞋。每人都是两双,包括小芽儿都有。眼看就要过冬了,原主和两个孩子都没什么过冬的衣物,这些都要准备起来。
做被褥简单,用粗布胎上一层里子,把棉花包起来缝上就行,这些棉花都是弹过的,可以直接拿来用。
晚香心里知道怎么做,但毕竟是第一次,有些手忙脚乱的,小芽儿还在旁边捣乱,拿着棉花朵儿到处吹着玩。
不一会儿的功夫,小手小脸上尤其是衣裳上,便沾了一层白色的棉絮。
晚香头发上衣裳上也都是,又被针扎了下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再调皮,娘揍你!”
大芽儿忙把笑嘻嘻的妹妹给拉走了,晚香气呼呼地把头上的棉花摘下来,又感觉手疼,忍不住攥了攥手。
“过来,我看看。”
她也就过去了。
做被子的针是大头针,扎一下当即就见血了,晚香攥了几下根本没用,反而把血染得手上都是。
他的心一阵泛疼,当下持起那根手指含进嘴里。
等事儿办出来,两人都有点懵。
一个嘴还含着,目光窘且诧异,另一个也差不了多少,却耳根子开始发烫发红,很快脸也红了,也不知道往回拿,就这么直愣愣地杵着。
僵持了一会儿,晚香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做什么?不。不用这样。”
她往回轻拉了下手,却被对方拽着,只感觉到指尖被人狠狠地吮了好几下,又被包裹着转了一圈儿,才被她抽回来。
晚香一把攥紧了手,那种奇怪的触感依旧未散,本想走出去却又觉得太明显,只能低着头又去了炕尾继续缝被褥。
沉默持续了很久,直到王长安走进来才打破寂静。
晚香松了口气,抬头问道:“什么事?”
“姐,那个何寡妇来了,说有什么话想跟你说。”王长安道。
何寡妇?
“她来做什么?有说想说什么事?”晚香问。
王长安摇了摇头:“她不说,不过我看她脸色挺不好的。”
第37章 下不出蛋的母鸡(三十五) 你就当我命……
何桂兰站在院子里,看似紧绷,实则眼睛一直没停止四处看。
越是看,她心里越是复杂。
关于晚香的事,她一直不愿多听多问,可免不了有些消息会传到她耳里来。尤其家里还有那样一个碎嘴子,且唯恐天下不乱的大嫂。
从田兰花嘴里,何桂兰得知晚香日子过得还算不错,也不知从哪儿弄来的银子,竟然不缺吃穿。
再过几天,口风就变了,变成了马丁黑为何会求娶老三媳妇。
这话其实是田兰花故意说来气何桂兰的,她嘴里的芽儿她娘和老三媳妇是按需出现,所以就算明知道对方是故意气自己,人家拿一句一时改不过来口,何桂兰一个刚过门、还是个寡妇改嫁的媳妇,也发作不了什么。
诸如此类的话频频出现,因此何桂兰对晚香的动向也能做到足不出户就听个差不离,最近田兰花又开始编排起,村里有人看到马丁黑给晚香送粮食送东西的事。
因为这事,杨家没少起龃龉。
苗氏听了心里自然不舒服,在她的想法里晚香就是个离了杨家活不下去的,杨老汉还指着等前儿媳妇养不过孩子把孙女送回来,又听说这等有辱妇道的事,肯定脸色也不好。
杨大志就更不用说了,就田兰花这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时不时提上一句,他三天两头无缘无故跟何桂兰闹脾气。
在何桂兰来看,那个女人就算走了,她留下的阴影却没走。
她想着,忍一段时间也就过了,日子不就是靠忍出来了,谁知前天却给她来了个晴天霹雳。
事情还要从杨大江那事说起,他倒也动了心思想管苗氏要点银子,多少先还点儿免得闹得太僵不好看。
按理说秋收刚过,各家各户是一年当中最宽裕的时候,可偏偏杨家出了场事,杨耀宗在镇上学馆里跟人打了架,把人家孩子的头给打破了。
对方是镇上人,自然不像乡下孩子泼实,别人可不管别的,言而总之就是上医馆赔钱,一通下来花了近二两银子。
这下可把苗氏给心疼的,把田兰花骂了个狗血淋头,杨家其他人也没少吃她排头,不然田兰花干嘛总是提晚香,就是想转移注意力。
花了这么一场钱,杨大江自然也不好要银子了,想了许多办法也不过给他几个铜子儿,没有银子只能萎在家中,想着能躲一日是一日,谁知麻四就是那么不给面子,竟然上门了。
事情也没闹大,就是亮出欠条让杨家人还钱。
拢共欠了二十多两银子,这还是马丁黑给抹了十两,其实杨大江也没借这么多,可印子钱都是利滚利的,一点都不含糊。
杨老汉被气得不轻,杨家其他人都十分震惊,没想到杨大江竟然会沾赌,苗氏又是撒泼又是打滚想赖账,可麻四才不吃这一壶,无赖的怕横的,苗氏也没闹腾起来。
二十多两银子,可不是二两多,杨家一个普通的农户哪来的这么多银子,除非卖房子卖地。
就在这当头,麻四突然转了腔调,说不想还钱也可以,但有件事需要他们帮忙办。
其实这事也简单,就是让杨家人上门闹着把大芽儿小芽儿给要回去,虽然和离书在那儿,但晚香没有户籍的话,两个孩子按道理还算是杨家人。
麻四这要求自然让杨家人诧异,可从杨大江口中得知麻四背后的人是马丁黑,就什么也明白了。
最震惊的还属杨大江,马丁黑背后干了什么,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就想不明白为了一个改嫁的妇人,至于做到这般地步?
可容不得他说个不字,再加上麻四也爽快,说这事办成了欠的银子就算了,杨家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只是答应了该怎么去做?
这种反悔就相当于吐了口唾沫,却吐到了自己脸上,谁能不要脸呢?不过杨家人人多,这不就是缠磨上了,何桂兰在旁边听了个大概,想了又想,还是打算来跟晚香知会一声。
听完后,晚香久久不能出声。
过了会儿,才有些复杂地道:“那你为什么要来跟我说这些?”
一提起这,何桂兰的脸色也复杂起来,她抿了抿鬓角,道:“都是女人,都不容易,其实若是有法子,我也不想……”
“罢了,旧事不提,你也不用感谢我,反正早晚都会知道,我就图个心里安稳吧。”
说完,她转身就打算走了。
晚香叫住她:“嫁给了杨大志后,你后悔吗?”
何桂兰一顿,没有回头道:“有什么后不后悔的,不过是过日子。”
这话让晚香十分感慨,叹了一口道:“不管怎样,祝你顺遂。在那个家里,一味的忍让是没用的,只会变本加厉,若是可以,最好分家出来。”
晚香唯一能说的也就是这些,大抵她不是原主,所以对何桂兰并没有太大的恨意,甚至还有些感谢她出来搅局。
何桂兰点了点头,走了。
*
晚香进了屋里,把何桂兰说的事复述了一遍。
王长安当即就急了,“那姐,现在该怎么办?”
晚香去看古亭,谁知古亭却半垂着眼皮,也不知在想什么。
她试着自己去动脑想,想了一会儿,道:“马丁黑这么做,肯定是拿捏我没有户籍,借着孩子要挟我,要孩子是假,逼我嫁给他是真。”
“这人也太卑鄙了!”骂完,王长安又道:“那就没有办法了?要不姐你还是回家去吧,回家应该就能解决了。”
这倒也是个办法,和离女按理是可以回归娘家的,这样一来两个芽儿的户籍就能跟着娘走。
可问题是,王家人会接受她吗?
那次回家,王家人的态度晚香也算是看明白了,刘氏虽然疼她,但不会忤逆丈夫,两个哥哥嫂子各有心思,家境本就不宽裕,怎可能会接受她和两个拖油瓶?
再说,晚香也不想回去,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走这一步。
“明后两天杨家人肯定会上门,最大的可能就是苗氏来。”
王长安一愣,道:“姐,你怎么就这么肯定会是那老婆子来?”
晚香笑得有点讥讽:“像这种事,她来了最合适,就算闹出什么笑话,也不过是妇道人家不懂事。”
王长安也不知听没听懂,反正没吱声。
“行吧,也不是什么大事,事情还没死上门,就不要多想了,到时候肯定有办法的。”晚香道。
之后,等王长安出去了,晚香看了古亭一眼。
“你就没什么话想跟我说?”
古亭抬眼看她,“我……”
“你就不想娶我?之前不是你问来着?”
古亭苦笑。
他倒是想,心心念念都想,想了一辈子,死了以后还在想,总觉得不可僭越,却又总是按不住那点想望,不然他不会冒那么大的风险,弄这么一出。
可如今想要的终于摆在面前,他却不能说。
至少不能‘直说’,不然就是擅自更改‘剧情’,会受到系统惩罚。
见他也不吱声,晚香有点烦躁,站起来回走了几步,才看过来。
“不管你想不想,你现在只能想,我只有找个人嫁了,才能绝了那个人的念头,才能解决两个芽儿的事情。反正你没娶,我没嫁,你就当我命令你,你必须娶我。”
丢下这话,她就走了。
也不知是窘了,还是其他。倒是古亭诧异过后,心中是喷涌而出的都是惊喜。
*
其实马丁黑还有一步也算着了。
他当然看得出古亭是个威胁,可古亭最大的劣势也恰恰就在这一局中。
古亭是山里人,是没有户籍的,也就是所谓的黑户。
猎户们靠山吃饭,都住在深山老林中,又没有地,要户籍也没什么用,久而久之都不重视这个了。
这也是山外人为何瞧不起山里人的原因之一。
马丁黑就是算准了古亭没有户籍,借着杨家人来逼晚香只能嫁给她,哪怕是为了两个孩子。可晚香也不是没有想法,到底见识在此,她还是能跳出乡下的局限去看看外面。
所以她转头就去了里正家一趟,找杨里正帮古亭办户籍落户在阳水村的事。
对于为何突然换了人,杨里正十分诧异,却也同之前那样没有多问。晚香为了尽快办好,特意给了杨里正二两银子,说只要能把事情办下来,她还有重谢。
这是好事,杨里正自然没有拒绝之理,为了做戏做全套,他还让晚香在村子里买了块宅基地,这样一来什么都全了。
且不说这边杨里正再度赴县城,那边杨家人终于上场了,而且来的人不出晚香所料,正是苗氏。
第38章 下不出蛋的母鸡(三十六) 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