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姐姐重生了——宋家桃花
时间:2021-05-31 09:57:46

  两人翻身上马。
  不算宽阔的巷子,两个一样俊美的青年高坐马背,周遭邻舍早在前几日就得知他们这里出了名会元,这阵子拜帖和邀贴跟雪花似的不断,而他们这些人,从前有过走动的近来走动的更加频繁了,便是没有走动的这阵子也是想法子套近乎。
  这会看着霍青行骑着马。
  他今日穿着一身正式的青色深衣,是阮妤亲自给他做的,衣袖、下摆处用金银双线绣出的云纹压着,给人一种庄严贵重的感觉,从前清贫的少年早就褪去青涩,虽依旧内敛沉默,却已让人再也无法忽视。
  更不会有人觉得他出身低微。
  他是大魏朝最年轻的解元、会元,若今日殿试高中,入朝为官,还不知会有怎样的好前程呢?思及此,众人看着那被晴光笼罩的青年,心中更是澎湃。
  霍青行与他们一一颌首,依旧谦逊温和,直到要离开的时候,他偏头看向院中的人,忽而抿唇一笑,顿时,容光四射,竟把这昏暗的巷子也照出几分明媚晴光。
  他看着阮妤笑着,无声道两字,“等我。”
  而后。
  马蹄扬起。
  他信手握僵,驱马向前,青色衣袍如仙人之袂扬起。
  萧常催马跟上,小小的巷子很快就没了两人的身影,左邻右舍仍旧不曾离开,阮妤也走出几步,看着那空荡荡的巷子,目光深沉悠远。
  这一去,会发生什么?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她的明光是朝他向往多年的路而去,只为这个,她就不该拦他。
 
 
第162章 
  庄府。
  今日殿试无需上早朝, 但庄黎作为内阁首辅,这样的场合自然也需在场。
  可如今天光早过,他却依旧没有动身的意思。
  管家推门进来,见他朝服早已换好, 一身绯色圆领长袍, 从腰腹那处延伸一只引颈向天的仙鹤,旁边云雾松芝环绕, 正是大魏一品文官才能穿的服饰。身形却未动, 依旧坐在床沿上, 低着头不知道再想什么, 他看了眼外头的天光,又看了眼拧眉不语的庄黎, 低声询问,“您今日还去吗?”
  庄黎没有出声。
  他低着头,修长的手指微微曲起,虚搭在膝盖上。
  低垂的眉眼不知是在看手还是看衣摆上的纹路, 亦或是什么都没看。
  外头小厮又来催了一遍, 管家让人先行退下,正准备再问庄黎一遍,忽听他说, “你知道杏榜出来那日, 明光和我说了什么吗?”
  管家一怔。
  他摇了摇头, “老奴不知。”
  只记得那日小公子走后,老爷去了一趟书房, 半天都没出来。
  庄黎抬起头,看着虚掩轩窗外的大好春光,他起身, 踱步至窗前,就这样负手看着外头,慢慢说,“他问我,是不是给我添麻烦了?”
  管家一震。
  庄黎偏头看他,笑着,“你也没想到吧。”
  他很久没有露出这样明媚的笑容了,像是所有的尘埃一扫而尽,只是笑完之后又开始心疼起来,“那孩子看着冷清,其实心肠很暖,谁对他好一点,都会被他牢牢记在心中。”
  “但其实——”
  “我根本没他想的那么好。”庄黎的声音很轻,尾音甚至还带有一些颤抖,他对他好,一来是因为明月,二来是想报复李绍。
  从来不是因为他。
  甚至因为李绍的原因,他心中时常抱有阴暗的想法。
  他想让李绍也尝尝那些他曾经受过的屈辱,他要让李绍眼睁睁看着他的子和他亲近,却视他如猛兽,他要让李绍一辈子都没有办法真正亲近他的亲生子。
  所以明知道豫王出现在礼部是曹任设的局,他也放纵他去找了李绍。
  那会他在想什么?他在想,如果李绍真的认礼部那几个老顽固说的话,把那孩子的名次压低,那么日后他发现他的身份时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亲手把本该属于自己子的荣耀给了旁人,李绍那样的人是不是也会后悔?
  就算李绍没有如他设想的那般,认了那个孩子的成绩,他也依旧期待着,期待着这一天,期待着他在大殿之中看到那个孩子时会露出怎样惊骇的面容。
  早在纵容豫王去找李绍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终究还是变成了和李绍一样的人。
  拿着那孩子的信任却做着辜负那孩子的事。
  不是没有后悔,只是这十多年来压抑着的阴暗和疯狂像燎原的火烧得他面目全非。
  直到前阵子,霍青行来找他。
  他站在他的面前,微微拧眉,似有歉意,“大人,我是不是给您添麻烦了?”
  即使过去这么久,庄黎想到那日的情形,心尖还是忍不住一颤。
  那个孩子究竟知不知道如果没有他的话,根本不会有人去改变他的成绩,是因为他,曹任才会把他视为眼中钉,恨不得让李绍就此忌惮他,让他一辈子都无法出头。
  春光明媚。
  过完冬的燕子已经回来了,早早地就在屋檐底下筑起暖巢,许是这阵子孵了小鸟,这会庄黎便听到廊下传来细弱的叫声,他闭上眼,听着那叽叽喳喳的叫声,半天才说,“……不去了。”
  他是想看李绍的笑话。
  甚至都想好李绍质问他的时候说什么了。
  即使李绍因此要了他的命,他亦无惧,生死于他而言早就算不了什么了,这个世上,他放不下的东西和人已经很少,他的养女聪慧乖巧,即使他不在了,也能好好活下去。
  至于那个孩子——
  即使没有他,想必也能活得很好。
  可如今,他忽然不想就这样死去,他想看那个孩子成家立业,看那个孩子一点点越来越好,看他和他喜欢的人生育女。
  最重要的是,他突然……不希望他恨他,不希望他知道他曾经是真正利用过他。
  “不去了。”
  庄黎睁开眼,看着窗外的春光又重复了一遍。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些大恨之后的惘然,却又含着一些难得的久违的轻松,以及一点憧憬的希冀。
  *
  宫门口。
  这次榜上有名的三百名学子大多都已经到齐了,虽不至于按名次排列,但显然大家都习惯性的把前三名放到了最前,这是自古以来就有的习惯。
  霍青行和萧常到那边的时候,高中的学子已经到的差不多了。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众人纷纷把目光递了过来,几百双眼睛这样看着,即使是行军打仗惯了的萧常都不觉得有些不自在,反倒是霍青行面不改色,下马之后他交待几句就朝那些看向他的学子拱了拱手,语气谦逊温和,“霍某来迟了。”
  本以为这位年轻的会元郎少年得志必定骄傲自满,没想到竟这样温润谦逊。
  众人愣了愣,很快拱手回礼起来,更有甚者,笑着回道:“这还没到时间呢,我们也才来不久,霍会元快上前入列吧。”
  霍青行原本想和冯宾站在一起,但队伍中的人纷纷让开,俨然是要让他走到最前面的意思,他无法,和列中的冯宾点了点头便向最前走去。
  站在最前方的两人,一个胡须和头发都已花白,眉眼却清亮温和,看到霍青行过来还笑着朝他拱了拱手,请他上前,一个着一身紫衣,玉带束腰,容色不错,只是一双上挑眼带着几分刻薄,冷脸站在那,既不喊人也不回礼,见霍青行过来还撇过头,显见地脸色更加难看了。
  霍青行倒不介怀,朝两人拱手一礼,却不肯上前,只让老丈留在原地。
  老丈不肯。
  两人正在推托,忽听一声冷嗤。
  宫门前就连说话都是压着嗓音的,这一声不掩讥嘲的冷嗤没有压低,仿佛故意让人听见似的,众人左顾右盼,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唯有冯宾微微蹙眉,想上前,却被身旁人拦住了。
  身边就这么几个人,就算不去看也知道是谁。
  霍青行早在杏榜发放那日就把上头的人做了大致的了解,这次他居第一,眼前的老丈是第二,听说是从扬州来的,考了许多回,而他身边这位居第三的年轻人姓杨单名一个功字,正是长安人士。
  当初冯宾特地和他说过此人。
  说杨功的家世在长安不算高,却有一个做次辅的姐夫。
  这些年曹任深受陛下信任,官职一节节往上,连带着他那一干亲戚也水涨船高,不过比起那些仗着曹任作威作福的亲戚,这位杨功却一心只求功名,虽性子冷淡过于骄傲,倒也没有别的毛病,只是因为涉及曹任,冯宾不放心他,便多提点了几句。
  霍青行却清楚杨功如此,大抵还有因为这次成绩的事。
  旁人不知,杨功身为曹任的小舅子却不可能不知,他却没有什么好解释的……有些事情发生了,只能向前看,过多的解释没必要。
  这会他依旧请老丈在前。
  老丈见他态度坚决,又怕再因此事闹腾起来,只好作罢。
  霍青行低眉站在他身后,双手交叠而握,神色平静,并未回应杨功的讥嘲。
  杨功却尤不肯放过他,甚至因为霍青行的无视更觉脸上无光,正要开口,宫门那处却来人了,请他们进去。
  有内侍在前,即使是杨功也不敢造次,他恨恨瞪了一眼霍青行便站到了他身后。
  三百学子人领着穿过午门,一路朝保和殿走去。
  殿试虽只考策问,但因为天子亲自监督,众人却是觉得比当初参加会试还要难,有胆小害怕者,走起路来都已手脚,还有甚者,额头、手心都已冒起虚汗……霍青行虽神色如常,心中却也不似表面看起来这般平静。
  他们这一路虽然不能抬头四顾,但两侧红墙绿瓦,随处可见雕梁画壁,再往前,汉白玉阶,金壁雕龙,每一处地方都彰显着这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地方。
  没有人不为此心生澎湃。
  何况这座皇城是他们这些学子苦读多年所向往的地方。只有进了这座宫城,他们才是真正的天子门生了,此后或入翰林,或外派,都是为朝廷为大魏做事。
  霍青行看着近在眼前的保和殿,捏了下有些出汗的手心,他压抑着起伏波动的心跳,继续敛目上前。
  ……
  保和殿内。
  李绍一身黑红冕服,头戴二十四旒冕冠,他高坐于龙椅上,长长的冕旒遮掩了他俊美无俦的面容,却无法遮住那一双淡漠的凤眼,过于漆黑的眼睛,像是两个深深的旋涡,让人根本不敢直视,苍白的皮肤,就像是生活在常年不见日光的地方,看着有些病态,却不显羸弱。
  他就高坐那处,不言不语,黑色宽大的衣摆搭在红色的衣袍上,天子之威,在他身上一览无遗。
  再往下,左下首处坐着今日才班师回朝的忠义王徐长咎,右下首却无人。
  “庄黎呢?”
  李绍看了一眼,声音不带情绪。
  元德正要喊人去问,就见有个内侍进来了,适时禀报了庄黎抱恙的消息。
  李绍对这个回答不置可否,并未多说什么,微微颌首算是知道了,倒是徐长咎微微皱眉,他看着对面空荡荡的椅子,显然不相信庄黎会真的抱恙,以庄黎的性子,只要不是病得下不了榻,就不可能错过今天这个日子。
  毕竟他期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可他的沉吟也没有持续很久,很快外头就传来通禀,道是“三百学子已到”,握着茶盏的手指忽然一颤,茶水外溅两三点,好在这会所有人的注意都放在外头,无人关注他在做什么,只有龙椅上的那位似察觉到什么,朝他这边淡淡扫了一眼。
  但也只是一眼就收了回去。
  徐长咎轻搭眼皮,把茶盏搁于身旁高案,手指虚搭在膝盖上,恰好掩住那被茶水溅湿的地方。
  “陛下。”
  元德看向李绍,见他颌首便高声宣众人入内。
  很快,学子如鱼贯入,向天子请了大礼,他们的出现让偌大的宫殿一下子就变得狭窄起来,但殿中依旧静得针落可闻。坐于高处的李绍扫了一眼底下,叫起之后忽然开口问了一句,“这次的第一是哪位?”
  他的声音很冷。
  像高山上多年不化的积雪,带着一种彻骨的不近人情的寒意,还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
  殿中忽然响起一阵骚动,众人都把目光落在了最前排霍青行的身上,李绍也顺着他们的目光落到了最前排往左数第二的那人身上。
  看着是个年轻学子,也从李璋口中知晓他的身世。
  出身清贫却成绩斐然,最重要的是还有一副不卑不亢的脾性,不为权贵所折腰,年少成名不可多得,但对如今的李绍而言,却早就过了当初求才若渴的年纪了,如今四海升平、海清河晏,他早已不是当年无人可用的四皇子。
  即使是徐长咎和庄黎,也无法再掣肘他。
  李璋向他求恩典,他给就给了,曹任故意挑事,他也只是隔岸观火,并不插手。
  世人觉得他近些年越来越昏庸,觉得他信道信长生,总有一日会毁了大魏的根基,但大权依旧牢牢握于他的手中,他依旧是这天下之主。
  他知道这个年轻人和庄黎关系不浅,却也没有要冷落搁置的意思。
  天下是他的天下,臣子是他的臣子,是谁的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为他所用,只为他所用。
  他于高台看着那个年轻人出列,听他说,“草民霍青行拜见陛下。”
  声音是与他截然不的温润,如春日里的溪水,如这四月里的暖风,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意气风发,倒更像一块沉淀多年的玉,李绍也因他带给他的这番感觉而微微生讶。
  但也只是一瞬。
  “抬头。”他看着那个低眉的年轻人开了口。
  霍青行顺势抬头,他就站在最前面,身前并无什么遮挡的东西和人,映入眼帘的先是一截绣着日月星辰的赤色衣袍,再往上是黑色宽袖长袍,肩部用金银双线绣着龙纹,他看到这就停下了,并未再往上,凤眼轻搭,始终保持着应有的恭谦。
  “铮——”
  是玉旒晃动的声音。
  原本漫不经心坐着的李绍看着那张脸,瞳孔微缩,神色微变。
 
 
第163章 
  日暮时分。
  三百学子从保和殿出来。
  终于结束了最后一场考试, 一群人既疲惫又有些兴奋,等离保和殿远一些,他们就不再像早间进来时那般规矩,而是轻声和身边人说起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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