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簌眸光微动,没有理她。
迟西瑶也不在意她的无礼,她心情颇好地勾唇:“姐姐,你尝过失去心爱东西的滋味吗?”
“比如,你喜欢的,珍视的陶瓷娃娃,忽然摔碎了怎么办?”
迟簌倏然停住脚步,转头看她,她眼里有幽幽的浅光浮动。
迟西瑶以为她在意了,眼里扬起几分胜利的光:“姐姐,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对吧?”
迟簌轻淡一笑:“看来你已经迫不及待为自己规划结局了。”
“你!”
迟西瑶脸色猛然一变,语气开始变得冷刺:“迟簌,像你这种人,是注定给身边的人带来厄运的,凡是跟你亲近的,都不会有好下场。”
迟簌眸光瞬间冷下来。
那场暗无天日的雨夜里,她被赶出迟家,被推倒在地上时,迟西瑶就是这样,撑着伞慢慢走过来,蹲在她身边,轻声又残忍地对她说出这句话。
她高高在上的姿态,面带笑语的音容,隔了数百年的时光,仍然历历在目。
“迟簌,慕舟就是被你害死的,你下地狱,都洗不清你的罪孽的。你永远,是个杀人犯。”
她这样低笑着说,那声音如同魔咒,纠缠不休。
“姐姐,你也体会到,害怕的感觉了吗?”耳边,迟西瑶的声音又低笑着响起来。
迟簌敛了眸光,复又抬起。
她眼里的光,仿佛染了几分阴雨晦涩般的寒意:“迟西瑶,你才是,那个,杀人犯。”
“你下地狱,也洗不清你的罪孽。”
迟簌绯冷的薄唇一张一合,带着肃杀的冷意:“可惜你这种肮脏的灵魂,地狱也不会收你。”
“因为,只有,我能审判你的罪孽。”她靠近了点,低笑说道。
一样的高高在上,面带笑语。
第50章 迷茫 他都做了什么
漫天大雨里,迟西瑶嘴唇发白地盯着离开的身影,只觉得浑身冰冷异常,仿佛血液倒流。
为什么迟簌身上,总是流露出让她恐惧的气息?
她身上到底有什么?
迟西瑶指尖不自觉攥紧伞柄,有斜飞的雨丝吹进她的眼里,她才刺痛般眨了下眸,回了神。
直到走进考场,迟西瑶心底仍然盘旋着巨大的疑惑。
她不明白,一个乡野捡回来的垃圾,接受的是贫乏的教育,为什么能超越所有人,拿下第一名?
为什么她会知道“妈妈”的存在?又为什么知道了,却不揭穿她?
最开始的时候,迟西瑶试想过很多种可能,也许是迟簌不小心听到了迟蔚和妈妈的通话,也许是迟簌从迟蔚的书房里,看到了蛛丝马迹……
也许是迟簌没有证据,才不敢揭穿她,也许是迟簌怕事情闹开后,彻底被父亲赶出迟家。
不,不是这样,不可能这么简单。
脑袋里忽然有道声音落下,迟西瑶抿紧了唇,微微眯眸。
迟簌在她面前展露的模样,就像恶魔一样,恶魔怎么会怕事情闹大?怎么会怕被赶出迟家?
那么她不说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真的只是为了一场游戏吗?
脑内信息不断交杂,迟西瑶反复推测,否定,再推测,就在自己感觉隐约抓到了点什么的时候,考试的预备铃忽然响起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监考老师开始复述黑板上的考试规则,并拆了试卷。
迟西瑶咬了咬唇,只能气闷地先将迟簌的事放在一边。
这次省级竞赛如果过了,就能获得参加国家竞赛的资格,还可以给高考加分,甚至得到高等学府递来的橄榄枝,提前保送大学。
她一定不能浪费这个机会。
雷声滚滚,密集的雨声环绕在教室周围,玻璃窗上不断溅起透明的水花。
试卷做到一半,迟西瑶忽然觉得头晕目眩,眼前的字数出现模糊不清的叠影,胸腔渐渐呼吸不过来。
好难受。
迟西瑶开始大口喘气,像溺水的鱼,心脏处忽然又剧烈跳动,蛛网般带刺的藤蔓似乎缠绕在上面,只要一跳动,便是密密麻麻的剧痛。
安静的教室里,迟西瑶的异常立马被监考老师发现,实在是她脸色白得太吓人了,监考老师都惊了一跳:“这位同学,你是不是不舒服?”
迟西瑶抓住他的手,痛苦的脸上滑下一道泪痕,声音虚弱至极:“老师,救我……”
救护车匆忙赶来,两个穿着护士服的医生从车上下来。
迟西瑶躺在医架上,模样奄奄一息,她的视线有些涣散,却在触及雨中那抹熟悉的人影时,她挣扎着,迫使自己意识清醒。
迟簌站在大雨之下,洁白的身影配上黑色的大伞,如同参加葬礼一般,肃穆庄严得诡异。
两人视线隔着重重雨幕,始终交汇。
黑伞下轮廓苍白的半张脸,含着轻淡又惊人的诡谲笑意。
迟西瑶恨恨地盯着她,下巴轻微地颤抖,屈辱的泪水逼红了她的眼尾。
在仇敌面前,暴露自己狼狈不堪的一面,本身就是一场无形的羞辱,尤其对比迟簌从容含笑的模样,迟西瑶从心底升起巨大的不甘和恨意。
想要毁灭迟簌的想法,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加强烈。
.
顾寒光比迟簌晚了半小时出考场,站在空旷的走廊,天光亮得发白,雨声也更加清晰地灌入耳中。
他任由风吹打着,清冷俊美的眉目,第一次有了迷茫的情绪。
刚刚他都做了什么?
考试中他竟然走神了,还在答卷上写了不该写的字……黑色水迹不断覆盖,像是刻意遮掩着少年的心意。
回到酒店,顾寒光站在走廊上,收起伞,眸光抬起的瞬间,他透过落地窗看见,迟簌坐在一楼大厅里,圆桌前摆了一杯咖啡。
她似乎在和谁打电话,偶尔抬眸勾唇,眼尾会晕染出几分慵懒又妖冶的笑意,像一株只绽放在黑夜的玫瑰,一半嫣红如血,一半森白如雪,是绝世无双的存在。
顾寒光怔然了两秒,忽然敛下眸光,眼里重现清明之色。
这只是青春期的悸动而已,是人类情感的正常生长完善,就像树叶生长,体内血管似的脉络,也会逐渐变得密麻丰富。
情感虽然无法遏制,但随着时间,终究会像风一样消逝。
顾寒光活的太过通透了,即使知道自己快要陷于年少爱恋的感情漩涡中,仍然不慌不乱地为自己找到了一条最适合的路。
他任由情感生长,也任由情感消散,左右,不过是他的心路历程。
走进酒店,顾寒光朝迟簌走去,他的眼睛干净如雪,似乎不含一丝杂质。
然而他并没有走近,只是站在远处,等她打完电话。
耳边忽然响起手机的震动声。
这个号码,一般只有爷爷才会给他打电话,顾寒光抿住唇,拿出手机,果然看见“爷爷”的来电。
电话接起,却是医生的声音。
“爷爷心脏病复发了?”
顾寒光手指握紧手机,声音因为焦急,不自觉高了几分。
“好,我马上回来。”
顾寒光挂完电话,犹豫一秒,还是走向了迟簌。
“爷爷心脏病复发了,正在医院,医生说亲人在身边可能会更好,簌簌,你要不要去看看爷爷?”
顾寒光一口气说完,眸光含着几分期待。毕竟爷爷那么喜欢迟簌,如果有她陪着,也许……
迟簌怔了一秒,挂了手中的电话。
她站起身来,眸光冰冷得有些异常:“五分钟后,楼下见。”
两人收拾好酒店的东西下楼,顾寒光跟老师打了电话,说明离开理由,两人直接叫了辆车,连夜回城。
到达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
医院里光线雪白,消毒水味浓重。
手术室外的红灯正好熄灭了,紧闭的大门打开,医生从里面走出来,对上眼前两个孩子的视线,他摘下口罩,有些不忍地摇头叹了口气:“通知你们爷爷其他亲人回来吧。”
顾寒光身体僵住,喉咙里发不出一丝声音。
明明他前几天出门前,爷爷的身体还是健康的,怎么会?
他手指指尖发凉,轻微地颤抖。
清冷的女声忽然响起在这寂静的走廊:“我想看看,行吗?”
医生愣了下,让了路。
迟簌走进去,手术台上,老人的身体僵硬地躺在上面,白布盖住他的身体,是一种失去生命的苍白的颜色。
周围几个手术人员看着她掀开白布,静静的没有打扰她。
几人原本以为这个女孩会痛哭,却看见她一直很平静,只是伸手缓缓握紧了老人的手。
周围仿佛失去了声音和颜色。
“主神,这就是,你给我的选择吗?”
迟簌垂眸,睫毛在炽白的光线下,投落一圈浓黑的阴影,被阴影遮挡的眼里,她的瞳眸渐渐变得幽紫,泛着几分红光。
一张契约浮现在她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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仪器上冰冷的直线忽然有了起伏。
顾寒光走进来时,就听见手术人员惊呼一声,喊声传入他的耳中:“主任,病人有心跳了,病人心跳复苏了!”
“什么?”
医生转身走进来,不可置信,但是看见心电监护仪上彰示着生命的线,心情也激动不已:“这,这真的是奇迹啊。”
迟簌已经抽出了手,转身出了手术室,自觉将空间让给了医生。
顾寒光心脏如过山车一样,跌至谷底时,又一瞬间攀上了高峰,他看着迟簌和他擦肩而过,下意识转身跟上她。
迟簌靠在墙上,低头看着手腕上隐约的红线。
这是锁魂绳。
说的难听直白点呢,就是圈在狗脖子上的项圈,是没有自由的奴隶。
原来,这就是主神送她回原世界的阴谋。
迟簌唇角掀起一抹冷笑。
“簌簌……”
顾寒光的声音忽然在她头顶落下:“谢谢你,是你救了爷爷。”
他相信一定是爷爷感应到了迟簌的心意,才重回人间的。
迟簌放下手,抬眸和他对视。
这样主动靠近,温柔喊她名字的顾寒光,是她上辈子奢求不来的东西。
顾寒光永远只会冷冷地看她,带着一丝高高在上的气息,好似她是淤泥,他是清莲,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就算看见她被欺负,像小丑被人玩弄,仍然是冷漠,置之不顾。
上辈子顾老爷子发生意外的时候,只有她在身边,可是谁也不信她,她看见了另一个人。
那个人消失了,她昏倒后醒来,哭着送爷爷去医院。
也是冰冷的手术室,也是令人窒息的苍白的颜色遮盖着老人的身体。
顾寒光就在那一刻,视她为蛇蝎,永不原谅。
此时,再看着顾寒光温情的眉目,迟簌莫名轻笑出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玩笑。
顾寒光有些怔愣,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眼神有些无措。
“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迟簌敛起笑容,残余在脸上的笑意,才显出几分冰冷之意:“不,只是我想起了一些很好笑的事而已。”
顾寒光迟疑两秒,还是问了出口:“是什么这么好笑?”
迟簌微眯了眸。
你啊。
第51章 离奇 电话里只有诡异的风声
“不,不要……啊!”
苏幺幺猛然从噩梦中惊醒,身子弹起来,她的眼角挂着一串晶莹,目光看到四周的白和柔和的光时,微微的怔神。
她这是……在医院?
病房门猝然被推开,妆容精明的女人踩着高跟鞋急切走进来,眸光忧切:“幺幺,你怎么了?”
“妈妈……”
苏幺幺看见是自己母亲,心头的恐惧顿时化作泪水奔涌出来,她抱住苏蓉的身子,哭得直抽噎:“妈妈,我怕。”
苏蓉将女儿搂进怀里,抚摸着她的头,声音也微微哽动:“幺幺不怕,没事了,那些坏人没伤害到你,就被警察抓了……”
想到自己视为珍宝的女儿差点被毁,苏蓉心里又恨又疼,愧疚难当:“都是妈妈不好,妈妈不该那么忙的。”
哭累了,心里的委屈害怕也发泄完了,苏幺幺这才直起身子,抹了抹泪渍斑斑的脸。
她看了眼空荡荡的四周,猛然想起小白不见了。
“妈,你看见我的宠物小狗了吗?”
苏幺幺脸色一下焦急起来,手指在空中比划:“就大概这么大,浑身雪白,眼睛是黑的。”
话题转得太快,苏蓉愣了下,才回想起自己从国外匆匆赶回国内医院时,手术室外面确实有一条雪白小狗转悠,但看见她,似乎就跑了。
“那它跑哪去了?”
这话刚问出口,苏幺幺就知道是白问了,她母亲向来不喜宠物,又怎么会关注一只狗去哪了。
苏幺幺担心地发慌,她掀开被子下床往外跑。
苏蓉见状拽住她手臂:“你去哪?”
“我要去找它。”苏幺幺扯出自己的手,眼睛红红的,“它肯定就在附近等我,我不能弄丢了它。”
她答应了簌簌要好好养的。
苏幺幺不顾母亲在后面的喊声,穿着病服的娇小身影奔跑在医院走廊里,医院禁止大声喧哗,苏幺幺只好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查看。
苏蓉穿着高跟鞋不方便追,再加上外面还有医院在等着继续聊情况,只好让随行的助理追上去看好人。
助理二话不说,追了上去。
“小姐……你慢些。”
“哎呀你别管我。”苏幺幺有些不耐烦身后男人的絮叨,她跪在草地上,歪头去看小白有没有藏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