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逐渐有阴影覆上来。
索莱恐惧浮于脸上,颤抖着往后爬。
“别,别杀我……”他身上的凶恶之气,仿佛一瞬之间消失,曾经将脸上刀疤视为勋章的脸,此时痛哭流涕,哀声求饶。
“你要钱?还是要什么,我都可以帮你,岛上有很多金银珠宝,也有很多武器,我知道藏在哪里,我,我都告诉你好不好?别杀我,我不想死……”
迟簌微微一笑:“杀你?那太便宜你了。”
“你的命运,可不在我手中。”
挑断了他的手筋后,迟簌转身就走。乌云翻涌的天际下,她瘦长的背影似一把染血的剑,孤绝锐利。
岛上已经集合了所有的海盗,六位军需官皆面目凶煞,身材如豺狼虎豹高大慑人。他们的眼神如猛兽盯住众人:“都给我拿稳了枪!谁要是敢临阵脱逃,敢掉队,老子第一个毙了他!”
“就算敌人是怪物,是深海巨兽,也给我冲上去崩了它的头!敢在我们岛上撒野的人,几百年来还从没有出生过!”
“出发!”
“是!”
队伍分成六队,六位军需官带着各自的小队散开,先后埋伏在路上。
……
血,漫天飞溅的血。
地上残肢断臂无数,海盗们扭动着破碎的身体,发出惨痛的哀嚎,空气中漂浮着浓烈的血腥之气,少女所经之处,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这注定是撒旦之岛,最绝望的一天。
六位军需官残了四位,剩下两位带着残余的兵力,慌乱逃向岛中供奉撒旦的祭祀之地。
“船长!船长,恶,恶魔!有恶魔来了!”军需官连滚带爬地滚了进去,凶残的脸已经被恐惧侵蚀,变得弱小可怜。
他脑海里永远也忘不了那些血腥恐怖的画面,那强大的杀气,可怖黑暗的力量,那犹如地狱修罗般的人间血海……
被惊扰的船长裘斯,冷厉的眸光中迸发出杀意。
他腰间的刀拔出,一挥,军需官的人头已经落地,仅剩的最后一位军需高,身体僵直立在原地,嗓子挤出艰难的声音,“船长……”
裘斯身形粗犷高大,黑色络腮胡,一双绿色的眼睛如同海上巨蛇,气势可怖。他抹了下刀上的鲜血,冷笑道:“海盗团什么时候,需要吓破了胆的懦夫了?”
军需官极力稳住恐惧,冷静地说:“船长,敌人……恐怕不是人类。”
“什么?”裘斯斜着眼睛看他,“那你说说,是什么东西?”
军需官咽了下唾沫,正准备叙述时,祭PanPan祀的高楼之外,忽然响起枪声和连绵不绝的惨叫声。
“是,是它来了!”
军需官像想起什么恐怖的画面,崩溃地尖叫一声,竟然逃到祭祀的神像后面。
看见手下忘了规矩,竟敢做出如此大不敬的事情,裘斯怒瞪着眼,心想等处理完了外面的祸端,再来处理这个垃圾。
他提枪转身。
门口的光线忽然沉没下来。
一道纤长细瘦的身影站在门口,正看着他,明明身量比他矮了一个头多,那视线却似乎是在睥睨着他,被血浸红的半张脸,薄唇勾着幽冷的诡笑,如同恶魔的面具。
她的手上还有一把血淋淋的刀,纵横交错的血流顺着刀尖滴落,隐约露出银白的刀身。
裘斯难以置信一个年轻至极的女人,竟然靠着一把弯刀,单枪匹马闯进了岛上腹地。
怒气使他的嗓音都哑了几个度:“你,为什么杀我的人?”
迟簌没有回他的话,眸光反而上移,落在他身后巨大的神像上。神像捏造得跟恶鬼一样,青面獠牙,面貌极其凶恶。
“这就是你们信奉的神?”她眸光又落在男人身上。
裘斯手指不动声色地按在了扳机上。
他冷笑一声:“撒旦之神会庇佑他的子民,就算你是地狱来的使者,也绝轮不到你在他面前撒野!”
“哦?是吗?”
迟簌轻轻一笑,她的瞳眸未动,手上的银色弯刀像一道残影飞至空中,转了个圈回来。
神像发出“嘎”的裂声。
巨大的恶鬼头颅,轰隆掉下来,将地上砸了一个窟窿。
裘斯目眦欲裂:“你,竟敢亵渎我们的神灵!”
迟簌勾唇:“抱歉,你们的神灵丑到我了。”
“老子要把你剁碎了献祭!”
裘斯爆发出一声虎啸似的吼声,高大的身形速度却极快地逼近,绿眸狠狠摄住目标,双手握枪,快狠准地朝她的额心射击。
裘斯的身手、速度和射击准度,一向都是岛上最强的王者,死在他枪下的亡魂没有上万,也有数千。
他近身作战的爆发力也极强,曾经一拳头就将敌方首领的脑袋打得稀碎。
他对自己的力量有着绝对的自信。
直到——
少女歪了下头,然后一脚踹在他的胸膛上。
裘斯清晰听见重物撞击在他肉.体上发出的沉闷声响,还有骨头悉数折裂的声音,他将近两百斤的身体,如同抛物线一般,砸在神像上,又摔落下来。
“噗。”
他口中吐出大口的血,浑身再也使不上力气。
只剩下眼球瞪得快要凸落出来。
藏在神像后的军需官,忽然跑出来,不停跪地求饶,“大……大人,饶命啊,你一定是地狱来的使者,求您宽恕我们的罪行,我,我愿意用一辈子的时间,去赎罪!”
迟簌眼睛微微眯起:“好啊。那就,留你一命。”
军需官激动地扬起唇:“请问大人,需,需要我做什么?”
“但凡剩口气的,都给我带到外面来。”
“是,大人。”
军需官立马跑出去执行任务了。
空旷的岛上,不一会儿站满了人。
有被链条捆绑的衣衫褴褛的年轻女人,也有战战兢兢的老妇和懵懂害怕的孩童,更多是刚刚战斗中,不是被挑断脚筋的就是被断手断脚的海盗。
拖运这些残疾海盗的,都是未参加战争的,或者还没达到年龄,才十一二岁的小少年。
他们都不敢停下来看人,只抖着身体,麻木的,不停地搬运尸体。
所有人看着这被屠戮过的鲜血岛屿,都在害怕,那些作为货物的女人,脸上除了恐惧,更多是绝望和痛苦。
无论这座岛换了哪个首领,她们的命运,也不会改变。
迟簌手拖着裘斯半死不活的身体,像拖着一个麻袋似的,步伐轻松地走出来。
竟然……是女人?
迟簌的出现,几乎让所有人脑海里都闪过这一想法。被锁链捆住的女人,灰色的眼睛里,头一次露出斑斓的希望微光。
她们忽然跪下来,不停地磕头。
声泪俱下:“姑娘,救救我们吧,我们是被拐卖的,我们不是和他们一伙的。”
“救救我们吧。”
“请放我们走吧。”
被割了舌头的女人说不出话,也啊啊啊地张着嗓子,眼泪像水一样流出来。这些遭受酷刑的,都是曾经想要咬舌自尽的的女人。
迟簌将手上的大块头扔在她们面前。
她脸上没有笑容,平静的,平静至极地问:“恨吗?想报仇吗?”
第81章 伏罪 受恶者,得以往生
恨啊,怎么不恨?恨得都想直接生剥他们的皮,咬碎他们的骨头,每天晚上,都恨得夜不能寐,想着死了,都要化成厉鬼来报仇。
她们被拐卖的那年,有六七岁的幼童,有初中和高中生,有刚刚大学毕业拿了名校offer的实习生,有孩子还不满两个月的少妇……
她们被送到这恶魔之岛,每日承受着生不如死的生活。
恨啊,恨得眼睛都在滴血啊。
她们一个个双目赤红,眼里含着的泪光仿佛都晕染上了一层红光。
“我们,我们能报仇吗?”她们祈求的,卑微的,喉咙里滚着沸水似的问。
“为什么不可以?”
迟簌朝她们露出一个近乎温柔的,纵容的笑。
银月弯刀只是轻轻往下一落,锁住她们自由和生命的铁链,像泥土一样被削开。女人的泪光颤了又颤,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腕。
岛上一瞬间安静至极。
下一秒,女人竟无法抑制地痛哭起来,她双肩颤抖,手捂住眼睛,眼泪从指缝中流出:“妈,妈……你再等等我……”
所有的锁链都被解开了。
剩余的海盗们都站在一旁瑟瑟发抖,等候着自己的命运,军需官看着脚边血手扯他的裤腿,断断续续求他的好友,狠狠踢了一脚,证明自己的立场。
最后一具只剩半口气的尸体,也拖过来了,是被斩断了双腿,流血过多,陷入半昏迷的索莱。
索莱被扔在了裘斯旁边。
猛然的剧痛,使他意识清醒了几分,他睁开眼,看着旁边也奄奄一息的船长,脸都发白了。
“老大!”
远处,忽然跑出三个瘦弱的身影,是阿伦和维里他们。
有两位妇人听见这熟悉的声音,下意识转头看去,眼泪瞬间掉下来,她们跑过去,抱住自己的儿子。
“阿伦,我的阿伦。”
“维里,查尔……”
迟簌收回目光,看向这些抱头痛哭的女人。
女人们感受到她的目光,默契地停止了哭泣,像仰望神明一般,虔诚地仰望着她:“大人,你说,我们该怎么做?”
迟簌笑容和声音都很淡:“那就教教你们吧。”
恶意值跌落后,迟簌手上的弯刀已经被迫封闭在空间,她朝最近的海盗走去,抽出他腰间的长刀。
然后往回走,站在了索莱面前。
索莱全身颤抖,嗓子因为太过恐惧,只能发出“啊啊”哀求的声音。
迟簌勾唇冷笑,一脚踩在他的下巴。
索莱下巴瞬间粉碎脱臼,无力地垂下,他刚发出一声惨叫,少女手上的长刀利落挥下,脸颊被割裂成两半,一截红色的血舌头,从嘴里滚落在地。
啊!啊!!
索莱疼得抽搐尖叫,然而嗓子里却发不出声音了。
这血腥的场面,吓得不少妇人将孩子搂在怀里,更多的女人则是直勾勾地盯着,凶狠地盯着,枯井般的眼里溅射出火一样炙热的光芒。
索莱的目光短暂地和迟簌对视了一眼,只见对方愉悦地勾起唇角:“以为这就结束了吗?”
刀光从头挥下,直直往下划。
一道完美的直线切割开了他的皮肤,血珠不断从缝里冒出来。
索莱已经疼得麻木了。
所有人的表情各异,有疯狂的,有兴奋的,有害怕的,有复杂的……
整座岛屿被黑沉的乌云笼罩,阴色的天空下,血腥之气引来了啄食腐肉的乌鸦和秃鹫,它们扑飞着翅膀在高空盘旋,然后落在不远处的树上,红色的眼睛贪婪地,又极富耐心盯着他们。
等着这些将死之人死亡,尸体发臭发烂。
迟簌抬眸看向军需官:“岛上的水银在哪?”
军需官身子一颤。
“她”没有问,岛上有没有水银,而是问水银在哪?这说明什么——“她”早就盯上这座岛了。
军需官不敢多想,连忙道:“在储藏室,我这就拿过来。”
水银,在这座恶魔.岛上,是惩治不听话的人的刑具之一。
将人的头皮剥开,倒入滚烫的水银,一张完整的皮,就能脱落下来。
人皮挂在岛上的高杆上,恐惧将人变成彻底的奴隶。
这就是撒旦之岛的统治手段。
迟簌微微侧头,眸光凝视着眼前的女人们:“接下来,该做什么,不用我再教你们吧。”
……
高楼被拆卸,巨大的神像裸露在众人视线里,人类在它的面前,如同渺小的动物。
神像断裂的脖颈,早已被切割成光滑的古铜色横截面。一张黄金制造而成的骷髅椅摆放在正中间,上面铺了崭新的白色狐毯。
迟簌慵懒地坐在王椅上,长腿交叠,她单手支着头,俯视着下面地狱般的光景。
血气冲天,空气中仿佛有无数的血色雾气缭绕。
一具具被剥光了皮的血淋淋的尸体悬挂在高杆上,乌鸦秃鹫扑上去啄食,眼珠子被尖嘴刺穿,咕噜一声吞了进去,还在跳动的心脏,被一小块一小块地撕下来,肚里的血肠被睁着无辜眼睛的秃鹫扯出来,哗啦从高空掉下来。
黄色的沙土变成粘稠的红土,油锅里的尸体,发出极其惨烈的哭嚎,被倒挂在树上的活人,一下被劈成了两半,电钻搅碎了他们的生.殖器。
“该死的!你们这些恶魔!”
“都去死吧!”
女人们、奴隶们吼着嗓子,边哭边剁碎着身下的尸体,直到剁成肉泥,装进桶里,倒入了海中。
她们其中,有人亲眼看着自己妹妹被剥皮,看着自己五六岁的孩子因为不听话,扔入了油锅,看着自己的女儿被轮x致死,看着那些畜生日日夜夜折磨她们……
“该死!啊该死!”
“畜生!恶魔!去死吧!”
苍穹下,惨叫声和哭声交织着,如同亡灵弹唱的曲子。
作恶者终究伏罪,受恶者,得以往生。
……
轰隆一声,翻涌的乌云中劈下一道银光,顷刻间,天空电闪雷鸣,暴雨倾盆而下。
密集的雨滴打在活人身上,打在死人身上。她们枯萎的,麻木的,如死灰般的脸,仿佛汲取到了一点水分和生机,展露出一点鲜活的颜色。恶人的血流淌在她们脚下。她们在滂沱的大雨中,仰起脸,哭着,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