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责人在路口等她,是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男人。
男人很高,精瘦的身材。如今才开春不久,他只穿了件薄薄的长袖T恤,依稀能看见手臂的肌肉线条。
“带了一些猫砂和猫粮,家里没有狗狗的东西。”温挽打开后备箱,和负责人一起将东西搬下车。
她合上后备箱后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朝他伸出手,“你好,我叫温挽。”
“我叫周云谏,欢迎你。”
周云谏一身腱子肉,搬东西很是利索,一人扛了所有的东西,不让温挽沾手。
他身形挺拔,搬东西的时候袖子挽到了小臂。小臂上有一条约莫一尺长的刀疤,看上去有些骇人。
“您以前是当兵的?”温挽猜测道。
“对,当了三年兵,训了两年警犬,退役后回来总惦记着警队的毛孩子,就到这儿来了。”
周云谏刚走到门口,远远儿地从里头就冲出来一条大黄狗,绕着他转圈。
“阿黄,这是碗碗姐姐。”他用脚背轻轻蹭了蹭大黄狗的下巴,“你招呼姐姐,我去趟仓库。”
阿黄像是能听懂人话,立刻不再跟着周云谏了,改围着温挽绕圈圈。
“小温,你去里头看看,宠物医院的医生应该来了,在给他们做培训。”周云谏扬声道。
温挽遥遥地应了一声,跟着阿黄往里走。
这是一个带院子的小别墅,院子很大,方便动物们晒太阳玩耍。
她跟着阿黄进了屋,屋内大厅打扫得很干净,角落里整整齐齐地摆着一排密封桶,上面用便利贴写着宠物粮的品种。架子上的零食和罐头也分类摆放着,按从大到小的顺序,一看就是周云谏的手笔。
大厅两边用围栏隔了八个隔间,里面全是狗。
温挽听见有男人说话的声音,她跟着阿黄绕过了玄关。
玄关后面有个小门,小门外面还有一个小一些的后院。
“如果发现有一块一块掉毛、出血结痂的现象,一定要先隔离,防止传染。”
温挽跨过门槛出去,看见院子里一处石桌旁边围坐着三五个年轻人,正聚精会神地盯着阴凉下坐着的男人。
她迈进院子的同时,讲课的男人抬头看过来。
男人着一身黑衣,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他盯着温挽的方向没动,随即起身走过来。
温挽眯着眼睛,阳光有些刺眼,男人的样貌看不真切,觉得有些熟悉。
一直到他走到了跟前,温挽才看出来那件黑衣服似曾相识。
“邢医生?”她试探道。
“嗯,巧。”邢楚言觉得她眼神奇怪,他对着玻璃门上反光的地方看了看,自己除了多了副眼镜外,与昨日并无异常。
温挽松了口气,朝他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啊,我有点脸盲。”
“脸盲?”邢楚言微微挑眉,语气平淡,“那看来是我的长相不足以给你留下深刻的印象。”
“不是不是。”温挽连忙否认,“只是戴着眼镜看上去跟昨天有些不一样。”
“不好看?”邢楚言抬手摘了眼镜,勾着鼻托处,悬在身侧。
他嘴角微微上扬,垂着眼注视着她,似乎是很想听到温挽的回答。
“好看!”温挽不假思索道。
她耳朵已经有些红了,邢楚言要是再追问下去,她肯定是招架不住的。
邢楚言闻言轻笑出声,重新将眼镜戴上。
“好看就记清楚了。”
第5章 喵喵喵 你招架得住吗
温挽抬头看他,玩笑道:“邢医生第一次尝到被人忘记长相的滋味儿吗?”
她觉得邢楚言的模样,应该是那种叫人只看上一眼便很难忘记的。
温挽记人脸比较慢,但她听徐心悦说,真正的帅哥都是能让人过目不忘的,是扎在人堆里会发光的。
邢楚言听完后沉默了许久,像是被勾起了往事。
就在温挽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蓦地笑了一声,抬眼看她,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不是啊。”
“哦……”温挽撇开眼。
不是就不是……
那么幽怨地看着她做什么?
邢楚言还欲说什么,身侧的玻璃门突然被人推开。
“这位是……”邢楚言见周云谏出来,想要给温挽介绍认识。
温挽立刻道:“我认识的,刚刚是周大哥去路口接我的。”
邢楚言眯着眼打量二人,身体微微后仰,心情一下子就不太明媚起来。
周大哥?叫得倒是熟稔。
“你不是脸盲吗?”邢楚言问道。
温挽无奈,“邢医生,我是脸盲,又不是傻。”
哪儿有人能把十分钟前刚见过的人忘记?
邢楚言不置可否,他抬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动作缓慢,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温挽,似是在提醒她对自己所做出的恶行。
周云谏看出来了他俩认识,但觉得气氛奇怪。
他转身回去拿了两瓶矿泉水出来,递给邢楚言一瓶,“邢医生,喝水。”
随后,周云谏将另一瓶的瓶盖拧松,“小温,来……”
他刚想把水递给温挽,后者的手里就多了一瓶水。
“手疼。”邢楚言低头揉着手腕,淡淡地说道。
???
温挽和周云谏听完这话俱是一愣,齐双双看向那个一米八多的大男人。
周云谏摸不着头脑,他怎么记得邢楚言刚刚还帮着卸物资来着?
“我来吧。”他欲伸手去接,周云谏想着医生的手都金贵,小心点儿也是情有可原。
“没事儿,我来吧。”温挽拧开了盖子,将矿泉水递过去。
她等邢楚言喝完以后才接过周云谏手里那瓶。
“对了,小温,我一会儿去填信息,你的名字是哪个字?婉约的婉还是早晚的晚?”
“提手旁的挽。”温挽见周云谏没明白,补充道,“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周云谏咧着嘴笑,直说她这名字大气。
“你去跟他们认识一下吧,我还有事儿,就不陪着了。”
周云谏临走前若有所思地看了邢楚言一眼,“邢医生辛苦。”
邢楚言带着温挽走到其余的几个志愿者旁边,拉开一张小板凳坐下,给他们介绍:“这是新来的苦力。”
“哇,新来的苦力,这么漂亮的苦力!”
“刚刚在门外看见的时候还以为是我们老大女朋友呢。”
“小姐姐你好,我叫江一诺,那是叶秋泽叶哥,这是萧纪维……”江一诺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她穿了条牛仔背带裙,学生气十足。
温挽一一朝他们点头示意,露出一个自认为最友好的笑容,“我叫温挽,很高兴认识大家。”
邢楚言见她笑得灿烂,猛地站起身,用笔记本敲了敲桌子,“行了,认识了就接着讲。”
邢楚言将方才未讲完的知识说完,就宣布了解散,让大家各自干活。
今日主要说的是春天动物们常见的一些传染病,他们这儿动物太多太杂,交叉感染的可能性很大。
“小姐姐,你跟我们上去看看猫吗?我们这里来新人有个仪式。”江一诺是个自来熟的性格,上去就勾温挽的胳膊。
温挽点点头,任由她拉着自己上楼。
六个人上楼后围着一个笼子,齐刷刷地看着笼子角落的一只黑猫。
“这是大佬,中华田园猫,今年大概一岁半了。它不光是体型大脸大,脾气也特别大。”江一诺给她介绍,“除了邢医生和我们老大,没有人能成功撸它。”
温挽觉得它跟勺子长得挺像的,试探性朝它伸出手。
“小心。”邢楚言立刻上前,把她的手往回挡了挡,“它很凶,跟小黑不一样。”
小黑?
谁是小黑?
温挽还没来得及问他,突然觉得手心痒痒的。
那只大黑猫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旁边,侧着头蹭她。
江一诺他们激动极了,迅速甩活给她,“太好了小温姐姐,它喜欢你!你以后可以给它洗澡吗?”
“可以啊……”温挽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这只大黑猫看上去软乎乎的,有那么可怕吗?
当她提出了这个质疑以后,江一诺立刻点头,“脾气可坏了,叶哥就是因为它才去打了疫苗,我也老是被它凶。”
小东西还有两幅面孔?
温挽看着那张正在蹭自己的大黑猫,猛搓了两下收回手。
江一诺他们还有事情要忙,就将温挽交给了邢楚言,让邢楚言带她到处看看。
楼上楼下都转了一圈儿,温挽挑了只兔子抱在怀里,坐在门槛上看着院子里的大黄追着一只蝴蝶玩。
“小黑一个人在家?”邢楚言看着她身侧脏兮兮的门槛,内心挣扎了半天,还是去搬了个小马扎过来。
温挽停下了摸兔子的手,侧头道:“你说勺子啊?”
“对。”
邢楚言方才思考了半天,他依稀记得那黑猫叫的是个餐具的名字,却没能具体想出来叫什么,就用了小黑代替。
温挽没忍住笑了笑,“邢医生,看来你的记性也不太好啊?你还记得我叫什么吗?”
“挽挽。”邢楚言注视着她。
温挽呼吸一滞,像是浑身过了电一样,呆在原地不知道作何反应。
他叫的是碗碗?
还是挽挽?
见温挽红了脸,邢楚言坦然道:“有同事喜欢分享你的视频。”
“哦……”温挽点点头,将兔子塞到了邢楚言手里,“有点热。”
她的脸颊和耳根不受控制地升温。
不能跟邢楚言再单独呆下去了。
温挽猛地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屋子里走,“我去看看他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她溜达了一圈,最终去了一楼厨房,站在旁边看叶秋泽给猫猫狗狗拌粮。
“叶哥,这都是你自己做的吗?”温挽看他正在搅拌一盆糊糊,不知道具体是什么,还挺香。
“对,跟宠物粮混着喂。”
叶秋泽拌完了动物吃的东西,洗了个手开始做他们的午饭。
他切菜的时候花活儿很多,架势极其唬人,双手袖子都挽着,右臂明显肌肉更加发达些。
“您以前是厨师吗?”
“炊事班的。”叶秋泽指了指自己那光溜溜的脑袋,随后扔了一把葱花进油锅爆香,“我跟老大是在部队认识的,本来想着退伍以后不做饭了留个头发吧,他又把我找过来当伙夫了,发型也没换成。”
温挽没忍住笑了笑,“挺帅的。”
叶秋泽拿着手里的不锈钢锅铲照了照,颇为得意道:“是吧?你叶哥当年是炊事班一枝花,现在就是胖了点儿,不过也不差嘛。”
炊事班一枝花的手艺很好,厨房里香气四溢。
没多久,饭菜上桌。
温挽去餐厅摆放碗筷,见叶秋泽随手提起大黄的狗食盆儿往门槛上一敲,中气十足地冲着楼上喊:“吃饭!”
楼上的人陆陆续续地下楼,就数江一诺最积极,冲在头一个。
温挽捧着饭碗坐到了叶秋泽旁边,另一边坐的是周云谏。
邢楚言来晚了,到了以后桌上只剩下一个空位,在温挽正对面。
他不声不响地坐下,斯文地嚼着米饭。
温挽无意间看过去,见他只盯着眼前的一盘青菜吃,不碰鱼肉。
“小温多吃点,老大跟我说你喜欢吃这个,特地做的。”
江一诺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我们这里一般很少做鱼的,怕猫闻到了不安生。”
“可是……老大怎么知道小姐姐喜欢吃鱼?”萧纪维眼睛一转,脸上带着八卦的神情。
“微博看的。”周云谏一个大男人似乎还有些害羞了,“就那个号,碗碗和勺子,你们不也一天天地捧着刷。”
周云谏话音一落,桌上立刻沸腾了。
“碗碗和勺子?我的妈,网红竟在我身边?”
“勺子妈?勺子妈这么漂亮?”
“我看评论还有人说勺子妈不露脸是因为长得不好看?妈呀,有比这更好看的宠物博主吗?”
……
“行了行了……”温挽不好意思地缩着脖子,她可受不了一群人围着自己起哄。
周云谏见状拍了拍桌子,“肃静。”
几个叽叽喳喳的人立刻噤声,一边吃饭,一边还是激动地看着温挽。
饭后,他们几个主动收拾碗筷,以医生的手金贵为由将要帮忙的邢楚言赶了出来。
“邢医生。”温挽正在手机上看家里的监控,见状邀请他一起,“看看小黑?”
邢楚言坐到她旁边,侧头看过去。
勺子正躺在摄像头前面,脑袋下面枕着昨日他在楼下见到的那件衣服。
“我不在家的时候它就在摄像头前面守着,知道我能看见它。”温挽突然转过头问道,“对了,它为什么那么喜欢你?”
勺子平生最爱有三,猫罐头、甘肃小哥的外套、邢楚言。
温挽对于此始终耿耿于怀,难道就是因为邢楚言长得好看?那她也不差啊!
“不知道。”邢楚言长腿交叠起来,懒散地靠在沙发背上。
温挽眉头紧锁,“它要是换个性别我倒也能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