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秋鼻子里哼了一声,歪头透过玻璃门面看向还坐在里面身子婀娜赏心悦目的任珑,幽幽的问:“陈立根,咖啡好喝吗?”
这人也太招人了,以前有一个杂货铺的富婆花两块钱想睡他,这会呢?直接是榜上官太太了,条件一个比一个好。
陈立根的眼眸里难得闪现出一丝疑惑,随即迟疑了几秒,尽管迟疑了一会,但还是很认真的回答了人的问题,“我没喝。”
咖啡的味道陈立根并不喜欢,他也没咂摸过味道,尽管感觉自己似乎应该喝过这种口感复杂的东西,不过对于他来说,一杯咖啡还不如一碗打卤面条来的得劲。
他没撒谎,咖啡店他是进了,不过咖啡是真的没喝一口,他迟疑的几秒尽管时间非常的短,可已经足够让李月秋觉得果真有事,老实说乔芸芸说的她一个字都不信,她李月秋的男人可不是那么好撬的。
她自个都是费了千辛万苦,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陈立根追到手的,心里路程坎坷的要命,别人哪能那么容易。
老实说李月秋不会往那方面想,不过这会的情形让她不得不怀疑了,她小眉头一皱,“那她是怎么回事?”
这话问的委委屈屈的,咖啡厅里正准备起身拿着手包离开的任珑也已经看到了李月秋,她似乎完全没想到李月秋竟然会出现在这里,极大的震动了好一会,拿着手包的手蓦的收紧。
她心虚了。
这是李月秋明显感觉到的,她看李月秋的目光是那么闪躲。
陈立根顺着人的视线看到了在咖啡厅里的任珑,“……秋秋,她年纪比我大。”
陈立根了解人,这就是有时候李月秋打什么鬼主意,别人或许不清楚,但他就是能明白,如果刚刚还闹不清楚她突然冒出来是什么事,这会看着李月秋愤恨又委屈的眼神,约莫着也弄明白了,他眼眸沉了下去,冷硬的嘴角压了压,不带一丝情面的吐出几个字来。
“她太老了。”
“……”李月秋皱紧的眉因为这几个太老了的字变成了嘴巴都快惊成O型了。
这人在睁眼说瞎话吗?他这是在明目张胆的忽悠自己的妻子?李月秋怀疑的很,还伸手在陈立根的眼前晃了晃,心里嘀咕了一句,这眼睛没问题吧。
就她一个女的有眼睛都能看出来,任珑长得美极了,我见犹怜的,而且,人家哪老了?虽然是当妈的人,和十七八岁的小姑娘那自然是比不了,毕竟人都有两个孩子了,她女儿余安娜只比李月秋小一岁,但人家看着也就三十来岁,保养的好是一方面,但人本身也是美人胚子。
哪里太老了?
李月秋面皮水嫩,都是嫁给人的婆娘了,看起来还跟个小姑娘似的,陈立根面上不显但心情乍的变得好极了,他扯了扯秋秋乌黑的头发辫,语气变得吊儿郎当不正经,“我的裤腰带栓的紧,身子就只有你沾过。”
说罢不待秋秋反应,嘴角的笑收了一些,慢腾腾的坦白,“她是你母亲。”
往这边门口走的任珑恰好走到了门口,陈立根最后一句话她也听到了,这句话就跟砸在她心头似的,她脸上的表情可谓是精彩至极。
明明几分钟前在咖啡厅陈立根答应会保守这个事情,神情和模样都是言出必行的人,稳重妥帖守信,任珑几乎是立马就信了他的话,对于陈立根,她有印象,是个正直的好孩子,如今恍然隔了这么多年,长大了,连十分钟的时间都没有,竟然把才应下的事情就抖了出来,把她卖了个干净。
这番“见风使舵”的本事让没准备的任珑没有了任何招架之力,站在原地颇有些不知所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而李月秋因为母亲这两个字整个人陷入了震动中。
***
李月秋要回来的消息早前就已经拍了电报告诉了李老头,说好了八号回家,可结果竟然五号那天就回村来了,整整提前了三天。
他们回家的这天李老头正拿着根没有头的骨头棒招呼毛豆,毛豆摇着蓬松的大尾巴,一口咬住骨头棒子,随即闻到了熟悉的气味转头撒丫子朝李月秋的方向跑去。
李老头还以为毛豆这是咋了,结果看到回来的人,眼眶一下就红了。
回来的时间提前了,这于李老头来说是好事,他老早就把吃的喝的提前买上了,糖果猪肉零食等等,提前回来了也照样有好吃好喝的,家里热热呼呼的吃了一顿,把该叫的人都叫上。
说起来就是之前李月秋在肉联厂上班,只有休息得空了才会回水湾村,可那也只是半个月的时间,就是结婚了,嫁人了,李老头也能隔三差五的见到,像读书分开这么久,从小到大还是头一遭。
不知道秋丫适不适应,反正李老头是不怎么适应的,有好几次李大有都看到他一个人蹲在月秋家门口长吁短叹的。
人老了嘛,总是希望子女能在身边陪伴,这是想自个的孙女了。
晚间几人聚在火炕前烤火唠嗑,李月秋和陈山水说了省城店铺的情况,计划得紧着把在疙瘩村买的莲藕给收了,然后得继续种下一波,或者去其他村找优质的莲藕。
最重要的是她要在水湾村这边开设一个工厂。
开工厂说句实话,李月秋和陈山水都是第一次做,李月秋上辈子是当老师的,虽然是重生回来了,但不代表重生就能啥啥都能干,有的东西没干过就是不会,她没经验,陈山水更是不懂了。
还是边上听了他俩半晌话的陈立根提了几句,画龙点睛似的,两人这才理着了思路。
聊了半晌,一直唠嗑到快深夜,几人各回各家,这次赵永平也跟着回来了,回来看家里头的人,还带了不少的东西,麦乳精罐头肉一堆一堆的好东西,这些东西说实话,他在运输队上班的时候手头是宽绰了,但也不是能阔气的买这么多,可这次不同了,有钱了,出手自然阔绰,一定程度上他也算是“衣锦还乡”了。
等几人散去,李老头看着回来的乖孙女心里熨帖,他晚间的时候喝了点酒,这会特意抬了凳子听秋丫讲省城里的事,晓得秋丫认了上次来家的那位莫首长当干爸,他没吱,话说着说着,李月秋试探性的屏住了下呼吸,油灯下她睫毛卷翘,不经意软软浓浓的开口。
“爷爷,我妈任小云是不是还活着?”
第124章 难受就哭,眼泪珠我接着
水湾村招工了。
招工条件:不用识字,手脚勤快,品行端正即可。
一瞬间周遭听到消息的村子都震惊了,李月秋去省城之前又买地又买山,能料想到可能要有大动作,但招工?什么概念,是镇上香满园那样招两三个工吗?
等立马打听,不是那种零散的工,是直接要招大批量的工人,像是县城工厂一样统一管理,而李月秋在水湾村盖的工厂,工厂的位置就在她之前买下的那座山山下。
一时间聚众哗然,震动不已,乡下的人穷惯了,地里刨食,每天就指着地里的粮食过日子,要说能有什么期盼,无非就是希望风调雨顺让粮食能有个高产,这能在厂里上班那是做梦都不敢想,要知道当工人,为国家做贡献,那就是为社会做贡献。
李月秋说开厂开厂,开的厂也是暖瓶厂玻璃厂那种吗?不是亲耳听到他们都是有些不信的。
大家心里都攒了太多的疑问,而招工的条件又还是出乎意料的没有门槛,仿佛天上掉了个馅饼,是以,招工的这天,各个村里都来了很多的人,乌泱泱的一片人潮围满了李月秋家的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尽管人多,不过大部分都是抱着来看看的心思,还有人故意为难,逮着些不着边际的问题问李月秋。
“你这工厂是私人的?能开吗?招了工具体是做什么?别是让我们干一些违法的事。”
“开工厂是要办手续的,国家要核准的,你们有吗?”
批头盖脸的问题搞得主事的李月秋和陈山水都懵住了,特别是陈山水,他都没出过远门,眼界窄,办手续,国家核准,这种官话唬得他一愣一愣的。
“所有的执照下个月就能批下来,合法,可以去工商所咨询。”站在李月秋身后的陈立根蓦的出声。
他一出声,周遭的嘈杂声都小了不少,陈立根抱着胳膊,脸上棱角愈发显得锋利,沉着声说话的时候宛如一尊煞神,站在娇俏的李月秋身边更是让人退避三舍,哪还敢怼上前去故意为难。
接下来的流程就顺堂多了,招工50个,先报名填报名表后筛选通知,水湾村村民优先录用。
这最后一条的条件一出来真够耐人寻味的,关照自己的村子也不怕别的村反弹,联合起来排挤水湾村,不过,这会对于李月秋要建的工厂很大一部分都只是观望,说水湾村村民优先录用,也顶多是酸上几句。
一天下来,等最后一个报名的人走后,坐在桌前背脊打直的李月秋立马没了刚刚正经的样子,脸都快皱成一团了,没骨头似的只想趴到桌子上,结果脸颊只差几厘米就能贴到冰冰凉凉的桌面上的时候,陈立根大手垫在了她的脸颊上,像是托着一块精美的玉器。
李月秋掀起眼帘看着他。
陈立根:“该做的做完了,桌上凉,回屋去睡。”
李月秋直起身子,看着桌上的报名表,今天主要是照片,活确实做完了,她点了点头,哒哒哒的站起回屋睡觉了,从头到尾一个字都没说。
在一旁帮忙的赵永平不轻不重的嗤笑了一声,只不过声音很轻,李月秋没听到。
陈立根低垂着眸子把桌上的一沓报名表分门别类后,拿出钢笔在每张报名表上唰唰的写了不少字做记号,分别是每个人的长处和短处,简洁明了之后一一放好,他动作有条不紊的,陈山水一眼不眨的盯着看。
“这样你们效率能提高些。”陈立根拧紧钢笔帽子,钢笔墨水的味道在空气中慢慢熏开,透着一股墨香,他把报名表递给陈山水。
陈山水受教般的点头,仔细看眼眸里熠熠生辉。
“你这样有劲吗?这店铺工厂是李月秋要开的,你得让她独立承担懂不?你就可劲的惯吧。”赵永平有一说一啊,这自己做买卖,总不可能让大根在后面帮扶着吧,还是得自己立起来。
陈立根不甚在意,十分自然的说:“我在,她就不用管这些。”
赵永平:“……”成,你厉害。
回屋睡觉的李月秋迷迷糊糊感觉被窝里钻进了一个热乎乎的东西,身上的气息熟悉得让人心安,她动了动身子,整个人习惯般的扑进热乎乎的怀里,眼睛都没睁一下,不过之后她没睡着,在被窝里动来动去,一直到陈立根大手把他勒进怀里,警告道:“安分点。”
李月秋瞬间睁开了眼,眼眸中没有多少的睡意,她仰头盯着陈立根的下颌,一动也不敢再动了。
“哦,我安分。”李月秋眨巴了几下眼睛,乖乖的应了一声,一条暖和的被窝里,有什么变化一清二楚。
乡下的床虽然是在结婚的时候新做的,床板木架都是陈立根去山上伐树来坐的,不过不是很大。
李月秋没出声了好一会,乖乖巧巧的无声无息,就在陈立根以为这人是真安分之后,他胸腔慢慢吐出一口浊气,让自己冷静下来,闭眼睡觉。
那成想,人根本就没安分下来,守株待兔来着呢,
前后安分了两分钟都不到,就开始折腾乱动,还故意往陈立根身上凑,不是很大的床感觉两个人都躺不下了,。
她黏糊糊的像是一块甜滋滋的蜂蜜,脚上不安分,脑袋也不安分,在陈立根的肩窝动来动去的乱动,极尽的折腾,声音娇糯糯的喊:“陈立根。”
尾音绕梁化做一汪缠人的泉水,喊得跟妖精似的让人骨头酥。
陈立根有点扛不住,额角上青筋都冒起了出来。
她亲亲挨挨,在陈立根的脖颈上留下几个湿吻,屋里细微的轻喘声加重,血液加速在血管中流动冲涌,陈立根没吭声,只是喉结艰难的滚动,像是在热油里滚一遭。
就在李月秋觉得陈立根会翻身把她压下的时候,头顶被人轻轻的揉了俩下,不含任何的欲望,暖呼呼的仿佛能从头发暖到心坎上,这让李月秋惊愕的抬起了头。
陈立根看着她,漆黑的眼眸里撩着一簇火,但他没动人,反而是伸手把床头的一包纸巾拿了过来,动作温柔,语气却铁的很,“难受就哭,眼泪珠我接着。”
在被窝里胡闹点火的李月秋披散的头发发梢垂落,她咬了下唇瓣,忽的抓紧了陈立根胸前的衣裳,哭的呜呜呜的。
她问李老头任小云是不是还活着的时候,李老头几乎是矢口否认的,斩钉截铁不带一丝犹豫,那神情若不是见到了真正活着的任小云,李月秋不可能会觉得爷爷撒谎了。
事实上,李老头是真的说瞎话骗人的,还骗人一骗就骗了这么多年,自小李月秋懂事起,就告诉李月秋她的母亲生她的时候就死了,人就埋在后山凹里,这些年的清明,每年都会去扫墓洒黄纸。
没想到都是假的,李月秋的母亲没死,活的好好的,她只是跟人跑了而已。
这事,其实一定程度上来说,不算是秘密,有不少人都晓得内里的实情,她们会在背地里骂任小云是白眼狼,当然也有闭口不谈的,只当这人是真的死了,像是董慧,像是还在派出所的呆着的付双红,那一辈的人基本都是知情的。
只有小一辈的是不知晓里面内情的。
任小云是下乡来的知青,长的漂亮也和如今的李月秋一样是十里八乡远近驰名的,这人是真的娇气,工分挣不够,割麦除草总伤了自个,比起李月秋她的娇滴滴那可是更上一层楼,但再娇滴滴,架不住人家长得好看啊,又是知青,有学问,追她的人不说多,但肯定从村头排到村尾。
人最后跟了当时水湾村生产队上赚工分最厉害的李拥军,当时也算是一段好姻缘的,知青身份是高,有学问,但想在贫穷的乡下能过上好日子,就得找个有本事的男人。
任小云跟了李拥军是有福气的,别的知青嫁的可没她好,李拥军简直就把她当地主小姐一样宠着,家务活一概不用干,洗衣烧火做饭全都是李拥军自己来,重点是做长辈的李老头也不为难,她想做家务就做,不想做就不做,一点都不啰嗦,也不用长辈的身份来压人。
记得生产指标不好那年,家家都欠着粮食,公粮也没交齐,填肚子的东西都不够,任小云这个娇婆娘想吃鸡蛋,当时队上不让自家养鸡,鸡猪这些东西都是公有的是生产队大家的,一律不准养。
那会的日子难,想吃鸡蛋都是难如登天,可李拥军愣是自个私自偷摸着养了鸡,不养家里养在山上,偷着养,给任小云弄了好多的鸡蛋,后来事迹败露,队上直接批评不算,还把李拥军绑在村口的大树干上抽了好几板子,目的是让人长长记性,也算是杀鸡儆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