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间里吵闹得厉害,温时意脑仁儿嗡嗡还有些疼。
疼意让他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他今天还没有跟陆时欢通过电话。
平日里也都是那丫头忙完了打给他,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各种情绪都被酒精放大了,他对陆时欢的思念也一样。
于是温时意掀开了眼皮,起身去找经纪人拿手机,想要给陆时欢打电话。
结果刚过去,制片人便抓住了他的胳膊,想要拉他坐下一起玩游戏。
推辞间温时意一个趔趄,跌向了一旁的高明玥。
他高大的身躯把人压倒,薄唇险些贴上了对方的脸。
重心稳住后,温时意低眸看着女人妆容精致的脸,扶着她肩膀的手欲挪开。
女人却是腼腆垂下眼去,轻咬唇瓣,关心起他来:“学长……”
“你没事吧?”
高明玥穿的黑色细肩带针织连衣裙,被男人触碰到肌肤的缘故,声音里带了几分柔媚。
温时意因此回神,赶紧坐直身体,与她拉开了距离。
一时间倒是忘了本来的目的,给陆时欢打电话一事倒是被他抛之脑后了。
顺从了制片人的意思,温时意加入了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
玩了两轮,他紧随关定成之后成了被罚那人。
选择真心话或大冒险时,温时意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选了大冒险。
毕竟在娱乐圈里,真心话可不是随便就能与他人相谈的。
譬如他和陆时欢的地下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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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温时意下达指令的是新戏剧组的导演,听说是高明玥的小舅舅。
高明玥那点小心思,当舅舅的自然看得明白。
所以导演给温时意指定的大冒险,是让他亲吻距离他最近的那名异性。
温时意身边除了制片人就是高明玥,制片人是男性,所以他的选择只有高明玥。
这个指令,于温时意而言无疑是一种为难。
他是有未婚妻的人。
似是看出了他的迟疑,导演笑着开了口:“咱们这部戏里,男女主之间亲密场面无数。”
“时意你和明玥,也应该提前适应一下。”
“我的戏,可没有吻替一说,你们到时候可都是要亲身上阵的。”
“这一点,合同里都写明白了,你现在忸怩个什么劲儿?”
关定成也朝他使了个眼色。
温时意知道,关定成的意思是让他想想自己的前程。
这部戏对于温时意来说至关重要,当初他也是废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才通过试镜的。
签约的时候,也是做好了向陆时欢赔罪的心理准备的。
正如关定成所说,他既然选择了艺人这条路,就不可能真的为谁守身如玉一辈子。
况且拍戏是温时意的主要工作内容,他之前就是因为拒拍吻戏丢掉了不少资源……若长此以往,温时意怕自己到老到死也不可能在这个圈子里打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来。
关定成还说,陆时欢知性温柔又善解人意,理应理解他的工作性质,包容这一切。
她只是需要一个契机去接受这些。
所以温时意才签了约,打算先斩后奏,寻一个好的时机,跟陆时欢说明情况。
如果陆时欢实在介意,他大不了骗她说亲密戏都是找的替身。
总归他说什么陆时欢都是相信的。
他的欢欢是这世上最爱她最信任他的人。
温时意终于劝服了自己。
借着酒劲,他扯着薄唇看了眼高明玥,询问她的意见。
在一声细如蚊蝇的轻“嗯”后,高明玥面红忸怩着,却用一双满怀期待的美目望向了温时意。
那含羞带怯欲拒还迎的模样,对在场的男人们来说,无疑是一种诱惑。
酒精作用下,温时意也未能幸免。
他粗粗滚了滚喉结,手指捏住了高明玥的下巴,俯首便吻了下去。
也只是蜻蜓点水的一记吻,温时意心里到底还是念着陆时欢这个未婚妻的。
但他没想到方才还腼腆害羞的高明玥,却在他打算退开的刹那揪住了他的衣襟。随后她反客为主,撬开了他的齿关,将这个青涩的吻染上了情.欲的味道。
包房内一阵吸气声,随后有人“呜呼”一声,然后笑开。
气氛瞬间热络起来。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两个相拥热吻的人身上,谁也没注意到包房的门在几秒钟前便被人推开了。
陆时欢此刻就呆立不动的杵在包房门外。
满室的昏沉与烟酒味,也掩盖不住被围观的那两人身上所散发出来的暧.昧。
温时意和高明玥吻了大概有三分钟之久。
那三分钟里,有人拿着一把钝锈的刀,在割着陆时欢心上的肉。
她的内心世界正在一寸寸崩塌,慢慢化作一片废墟,烟尘滚滚。
陆时欢心里藏着她对温时意及他们的未来的憧憬,她憧憬了十年之久,本以为早就稳固牢靠了……
现在那些却塌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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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陆时欢才在关定成的一声惊呼里醒过神来。
忍着胸口的钝痛、压抑、沉闷,她艰难且用力地深吸了一口气。
关定成从人堆里站起身,欲往陆时欢那边走。
“时欢,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他一副要替温时意掩饰和安抚陆时欢的样子,令陆时欢厌烦想逃。
但她忍下了,并未理会迎面过来的关定成。
陆时欢的目光仍落在温时意那边,眼看着男人回过头向她这边望过来,他们目光相接了。
泪水终于模糊了陆时欢的视线,在男人的惊慌失措中,陆时欢读懂了什么。
她读懂他并不是因为喝醉了酒认错了人,他是在存有理智的情况下做出了背叛她的事情。
“……欢欢。”
温时意低喃,因慌乱而颤抖的唇瓣早就因为刚才那个吻,色泽嫣红,被滋润得很饱满。
他想去陆时欢身边,却被高明玥悄悄扯住了衣角。
高明玥也看着陆时欢那边,她是认得她的。
陆时欢和温时意之间的关系,高明玥心里有数。
但她不介意,因为她和关定成一样,并不看好他们俩的感情。
陆时欢和温时意,喜好也好,志向也罢,都差得天南地北。
维持他们之间的关系,将他们套牢的不过是那点青梅竹马的情谊。
所以高明玥一直不肯放弃温时意,甚至不惜用“男未婚,女未嫁”这种借口麻痹自己。
庆幸的是,她的坚持换来了温时意的动容和改变。
刚才那个吻就是最好的证明。
陆时欢转身离开,高明玥才松开了温时意的衣角,放他去追陆时欢。
因为陆时欢离开前的那记眼神,已经哀莫大于心死。
高明玥认定,温时意现在追出去,只不过是加快他们俩分手的速度而已。
女人的心死了,那便不会再爱了。
在这场感情战.争里,她已经稳操胜券,赢定陆时欢了。
让他们好好告个别也好。
高明玥端起面前的一杯酒,冲关定成递了个眼色,笑得落落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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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格里拉音乐会所位于绵城新城区一带,周边穿.插.了三四条小吃街和夜市,算是绵城入夜后最繁华的一方天地。
但香格里拉是高档会所,安保工作严密,氛围与夜市街的热闹繁华截然相反,四周静谧无人。
所以陆时欢从会所里出来后,望见的只有沉沉夜幕,和悬在天际摇摇欲坠的一弯残月。
夜风吹落了她眼角凝了许久的泪珠,落于她手背。
温热触感,迅速潜入她血液中,慢慢发酵变得炙.热.滚.烫。
陆时欢的心像被明火炙烤一般灼疼。
疼痛间,她的右手颤抖着覆上了左手,摸到了圈在中指上的戒指。
第3章
那是三个月前,温时意单膝跪地,亲手为她套上去的。
他说往些日子委屈她了。
他说等他在娱乐圈里站稳了脚跟,一定会让他所有的粉丝以及他身边所有的人知道她的存在。
到那时,他会当着所有人的面,向她再求一次婚。
他们的婚礼一定是圈子里最盛大的。
他会让她比任何人都要幸福,会让所有人都羡慕她……
这些都是温时意求婚的时候亲口对陆时欢说的,每个字每句话,都在她心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惊艳感动许久。
可陆时欢现在想起了,却觉得自己像个傻子,白叫人看了一场笑话。
从一开始她就应该清楚,温时意许给她的一切都只不过是他脱口而出的甜言蜜语。
什么不炒CP,不拍吻戏……都是骗人。
不过是裹上了糖衣的谎言。
也只有她像个傻子一样,被男人当时的浓情蜜意蒙住了双眼,并对他深信不疑。
结果呢?
还不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亲吻了别的女人。
陆时欢弯起唇角,笑得心如死灰。
她那双水色潋滟的杏眸里光华淡去,比夜幕沉沉的天际更显空寂、绝望。
过了许久,酸涩感被麻木取代了,陆时欢的眼泪也止住了。
她双眼空洞地盯着夜空,面无表情地摘下了戒指,慢慢蜷紧那只手,几欲把戒指捏个粉碎。
但那是铂金材质的钻戒,陆时欢根本不可能捏碎。
她这么用力,无非是想让戒指上的钻石铬得她掌心更疼一些。
好让她保存理智,去面对追着她出来的温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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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欢!”温时意追上了陆时欢。
在会所大门口前的台阶上。
见陆时欢似乎是有意停下来等自己,温时意悬着的心勉强有了着落点。
“欢欢……”他上前,从背后握住了陆时欢的肩膀。
因为紧张,温时意手心里捏了一把汗。
被他握住肩膀的陆时欢只觉得肩头温热湿黏,很不舒服,于是她往前挪了一步,挣脱了男人的禁锢。
许是她的举措触到了温时意的敏感点,让他感到不快。
总之接下来温时意对陆时欢的态度转变很大。
他似乎连愧疚都不屑去装了,冷着一张脸,眼眸里凝着怒意,向陆时欢解释,“那只是个游戏而已。”
温时意以为,陆时欢是在耍小性子,他从来不惯她这些。
也想趁机把自己决定拍吻戏的事情告诉她。
所以温时意的语气,变得比之前冷硬一些:“玩游戏愿赌服输,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更何况我和她只是接个吻,那么多人看着呢,又没有发生别的什么。”
“你至于吗?”
这个时候,温时意已经开始理直气壮起来。
他觉得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实属不得已而为之。
陆时欢若是为了这么一件小事与他置气,那就是陆时欢不明事理,不解人意。
也正是因为温时意理直气壮不耐烦的态度,陆时欢被气笑了。
“不至于。”她扯唇,胸口起伏的频率与蹭蹭上涨的怒气值几乎同步。
陆时欢咬着牙关转身,把温时意送给她的求婚戒指砸在了他的脸上,笑得讥讽又凉薄:“我累了,分了吧。”
“从今往后你爱吻谁吻谁。”
她一副满不在乎的语气,仿佛和温时意分手是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可陆时欢将戒指砸在男人脸上的力道却不轻。
戒指上的钻石棱角,划伤了温时意颧骨位置的皮肤,见了血。
伤口在夜风里火烧火燎地疼,但让温时意察觉到疼意的却是陆时欢刚才说出口的话。
“……你什么意思。”温时意拧眉,似是不信那些话是从陆时欢嘴里说出来的。
钻戒擦过他的脸颊,不知道落到哪里去了。
他们俩谁也没有找戒指的意思,只看着彼此,中间似有一根无形的拉绳,两人各执一端,将其绷紧,互相较劲。
最终是陆时欢先松了手,似笑非笑的语气:“字面意思。”
“你要是听不懂,就回去问高明玥。”
“让她与你解释。”
陆时欢目光决然,敛了笑后,又深深看了温时意一眼,转身提着裙摆顺着台阶离开。
她转身时恰好乌云蔽月,陆时欢的神色也跟着冷月银华黯淡下去。
下台阶时,她动作很缓慢,怕被泪水模糊了视线的自己会脚下踩空,在温时意面前满身狼狈。
那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话,是陆时欢有生以来与温时意说过的最冷情的话。
但凡事发的第一时间注意到她,并与她解释的人是温时意而非关定成,陆时欢也不会这么决绝。
她忍着屈辱与悲痛,在众人的目光凌迟下立于包房门口,只为等他的一个起身……
可温时意始终没有起身,他只是满目惊慌的看着她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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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时欢的心里很乱。
拎着裙摆步下漫长的台阶后,她的手终于在颤抖中卸了力道。
浑身力气像是被抽干了,陆时欢咬着唇瓣闭了眼,将最后两滴泪挤出眼眶,然后加快脚步,头也不回的离开。
她的身影在乌云蔽月的夜色下,于路灯昏黄灯光间忽明忽暗,渐行渐远。
台阶上的温时意只心平气和地看着,静等陆时欢回头。
他不信陆时欢会真的与他分手,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们在一起以后他待她那样好。
陆时欢怎么可能舍得跟他分手?
他看着陆时欢磨磨蹭蹭下了台阶,看着她越走越远……终于在快要看不见的时候,温时意心慌了。
垂在腿侧一直攥紧了拳头的手有松动的迹象。
温时意的腿脚也跟着松动了,有往台阶下挪动的倾向,却被关定成一声急唤成功阻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