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吵吵闹闹,一点也不像半夜一点的样子。
晏姝穿过客厅直奔厨房。
厨房的玻璃门也透着亮光。
隐隐绰绰能看到个人影。
晏姝推开厨房的移门,看见一个穿着黑色衬衫的男人站在窗户前,右手拿着高脚杯。
外面是圆圆的满月。
她仔仔细细辨认了下,那个一身黑衣服的是傅野。
晏姝惊讶地张口:“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傅野听到声音放下酒杯,回头。
小姑娘头发乱糟糟的,在半夜一点钟,穿着睡裙竟然还在他家里。
这话怎么也该他来问吧。
“你怎么在这?”
“我……”
是啊,她不该在这。
“我没地方去,林旖嘉说她最近不在池泽市。所以,我只能……”
晏姝解释到不一半被人打断。
“我这又不是收容所。”
声音凉凉的。
“可我的钱包被偷了,偷我钱包的那个商场还是你开的。”晏姝有理有据地辩解:“作为老板,你得负责。不能把我丢出去。”
“我怎么就不能?”
一番话,傅野一点表情都没。
他可从不是什么讲理的人。
见硬的不行,晏姝酝酿好情绪,委曲巴巴地越说越心酸:“我在池泽市没地方可去。而且我也没有别的朋友,我只认识你。”
她千里迢迢来想和他处好关系,可是没想到就这么倒霉。
说着说着,她自己都觉得委屈,眼尾微微发红。
“大半夜的,你不要把我丢出去。”晏姝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景以及呼呼的风,再观察傅野波澜不惊的表情,她有点慌。
眼尾也越来越红。
“外面很黑,我害怕……”晏姝怯怯地说。
散乱的头发遮得脸只剩巴掌大小,巴掌大小的脸上只剩下一双因为受惊圆圆的湿湿的眼眸。
像他妈妈养的那只猫。
傅野终于开口:“可我只答应让你借用楼下的工作室作曲。”
啊,作曲!
晏姝瞬间明白,她眼睛亮了亮,飞快地换了个说辞:“对,我就是在楼下,在楼下作曲。我是为了工作。”
傅野喝了点酒,眸子湿漉漉的,他微微点头重复一遍:“哦,工作。”
晏姝以为他相信了,也跟着点点头。
傅野朝她走近一步,微微弯下腰,对上她的眼睛。半笑不笑地说:“可我听说你已经交差了?”
晏姝今早走的时候叮嘱过老管家,不用给他留着地下室的灯。
她应该能搞定公司那几个人。
大概这个事老管家也和他说了。
“就……就……就……回来后又接到电话,他们还是不满意。”晏姝磕磕巴巴地说。
傅野直起身,重复遍晏姝说的话:“哦,还是不满意。”
晏姝咽了口口水,她不会撒谎,心里七上八下。
“你多大了?”傅野靠在厨房的操作台,漫不经心地问。
“19岁,”晏姝紧张又严谨地说:“19岁零10个月。”
她老老实实地回答,生怕他有一丁点不满意。
晏姝站在傅野对面,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神情,警惕又紧张,担心这大半夜被赶出去。
-
“喂,我说傅野,你是不是怕被灌酒所以躲到这了?”
一个穿着件白衬衫的男人扒着厨房的门,冲这里面嚷。
一双桃花眼分外多情。
傅野皱眉。
“啧?这……这什么情况?我是不是不该过来,”白衬衫的男人一边说一边自然地走进来,丝毫没有觉得理亏的举动。
他摸摸后脑勺,又指着晏姝问:“这是什么?”
傅野没理来人,接着问她:“你叫什么名?”
晏姝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门口那个嬉皮笑脸看好戏的男人,迟疑下说:“珠珠,我叫贺珠。”
“家在哪?”傅野抱着两臂又问。
“在……在……挺远的地方。我来这出差的。”晏姝挤出一句。
“行了,酒不喝你在这审犯人呢?”白衬衫的男人好笑地打量两个人:“这姑娘,别人塞给你的?”
所以他才一点都不认识,在这问姓名生辰八字吧。
傅野没回答。
这个男人叫孟忻,一个彻头彻尾的纨绔,很自来熟。
喜欢美丽的东西,尤其是美女。
傅野和他关系一般。
他虽不近人情,亲缘淡漠,但还是有几个发小。
今天不知道一个发小发什么疯,非带着一帮朋友给他过生日。
孟忻是被一个发小叫来的。
虽然不熟,但都是一个圈子,也算认识。
“别掩饰了,我又不会乱说什么!”孟忻笑着走到傅野旁边,轻轻撞了他一下,挤眉弄眼地说:“我不会告诉别人你在家藏了个女人的。”
女人?
傅野上下打量晏姝。
不过她说她19岁了。
“小姑娘,你认识他吗?孟忻知道傅野肯定不会说实话,打算从晏姝下手。
晏姝点头:“认识的。”
傅野直觉不妙。
小姑娘看起来纯的跟张白纸似的,一定很容易撬开口。
不像旁边那个人,城府那么深,他才一个字都问不出来。
“认识多久了?”孟沂带着气声问。
果然——傅野看到晏姝考虑一下,然后郑重地说。
“十几年了吧。”
“……”傅野听到这句“认识十几年”,身体一僵。
额角突突地跳。
他瞥了眼晏姝,一点没看出来,这小孩还挺会胡说八道。
“那你,是他女朋友?”孟忻又问。
第6章 礼物
晏姝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站在那犹豫。
“不是。”傅野凉凉地回答。
不是女朋友。
虽然头疼暂时缓解,可他一直喜静,他本来是躲个清闲,现在这边又来人打扰。
傅野揉了揉眉心,压下心底的烦躁,将高脚杯用水冲洗放到橱柜消毒。
孟沂的目光在傅野的背影和穿着白睡裙的晏姝身上转了一圈。
他和傅野虽然不熟,但也没听说他谈过女朋友。
在和异性关系处理中,和他像是两个极端物种。
他自己可离不开女人。
可傅野偏偏半点异性都不招惹。
孤僻、冷漠,同性朋友也是没有。
还以为是尊佛,原来吃这款?
实在是抵不过好奇,孟沂压低声音,偷偷地问:“小姑娘,你说说,你是被谁送给他的礼物?”
送个姑娘讨好傅家太子爷,可以,手段可以。
一比较,他那点生日礼物就很不上心。
是谁这么绝?
这样的小姑娘,从哪里能找到一个?
晏姝听这话有点不高兴,她摇头:“不是,我不是。”
“是撒谎吧?那怎么大半夜出现在这?”孟沂上下打量她的白色睡裙,又说:“已经一点了。”
别说是一点,就算是晚上九点穿成这样出现在单身男人家也肯定有问题。
更何况他从没听说过傅野身边有过女人。
实在是新鲜。
“我没地方住,我从外地过来。我没有朋友,我的钱包被偷了。”晏姝垂着脑袋、捏着裙角把自己的经历简单说了一遍。
高脚杯被烘干。
傅野弯腰取出,挂在杯架上,极其冷淡地将手指一根根擦干。
背后的讨论好像一点没进他的心。
到门口两米的距离,他步子大几步迈过去。
轻轻巧巧从晏姝身边略过,没片刻停留。
“这么惨的吗?”孟沂问。
第一反应,他想到路上那些骗钱的人。
挂着块黑板,写着:好心人,钱包被偷,希望借五块钱买饭吃。
本来带着讥诮笑意的孟沂对上晏姝那双委屈的眼睛的时候,有点信了。
“会好起来的,等我朋友回来,就好了。”晏姝说:“我朋友会来接我的。”
眼见着傅野头也不回出了房间,孟沂觉得可能傅野并不怎么在乎这个小姑娘。
可他有点在乎。
他发誓,绝不放过任何一个碰到的漂亮女孩。
“好心人”孟先生提议:“那这样,我那儿有的是地方住,你去我那借住两天?”
听到这,傅野的脚步顿了下。
“我那什么好玩意都有。”孟沂故意说:“你喜欢什么?”
终究是没停下脚步,他出了房间门。
“我不去。”晏姝摇头:“我现在挺好的。”
她又不认识他,怎么能随便跟他走。
“在这守着个魔头有什么好?”孟沂说。
“什么?”晏姝没听清,他指的是傅野吗?
“咳……”孟沂轻咳一声,有点得意忘形,他并不敢开罪傅野,万一被听到怕是别想在池泽市混。
他掩饰地说:“我说你在这多无聊,我家好多房产和酒店,你随便住。孟公子竭诚为您服务~”
“不用,我也就这两天没地方住。银行卡已经挂失了。”晏姝不想跟他走。
孟沂又劝了三番毫无效果,终于放弃。
“行吧,”他掏出个名片递给晏姝:“想通了和哥哥说,随时打call。”
“嗯。”为了表示礼貌,晏姝把小卡片放回兜里。
肚子“咕噜”一声,她想起来她是来吃东西的。
她在房间里张望一圈,发现孟沂背后有冰箱。
晏姝走过去,打开柜门,垫着脚往冰箱里看。
整整齐齐地码着各色蔬菜、水果。
找食物的时候,孟沂凑过来说:“这是饿了么?楼上有好吃的,跟我去玩会?”
“我就随便吃点,”晏姝来回找,冰箱里都是生鲜果蔬,没有面包之类的东西,好在有些牛奶。
她其实很挑食,可眼下没什么别的选择。
只能喝点牛奶凑活下,她戳开牛奶盒。
“上去呗,楼上可热闹了,我们在打牌唱歌打游戏,打算通宵呢。”
像是配合孟沂的话一般,一阵“咚咚”的声音传下来,震的天花板都在晃。
“时姐,来一个!时姐,来一个!”
好像有人在起哄。
听起是很热闹。
可她困了,平时一点钟的时候她正做着梦呢。
现在晏姝更是哪里也不想去,只想填饱肚子,去睡觉。
“谢谢你,我不去了。我吃点东西就睡。”
“楼上好东西可多了。也有地方休息。大家都是朋友,互相认识一下?”孟沂伸出胳膊懒散散挡住晏姝的路。
“不想去,真的困了。”晏姝咬着吸管含糊地说。
“上面有我从俄罗斯运来的兔肉,喂酒以后吊起来,然后找最好的师傅做。兔头腌制三天三夜,特别入味。骨髓都是香的。而且女孩子吃兔肉不长胖,就算是凌晨一点。”
“我不想吃肉。”
她像是说服自己一般说着。
“水果蛋糕都有的啊,玩玩呗,明早再补觉。”孟沂接着劝她。
可不绝于耳的音乐声一点点挠她的神经。
“你们是要刷夜吗?”晏姝问。
“刷夜?通宵?”孟沂重复一遍,仔细观察着晏姝的面部表情。
这小姑娘长得清纯,看起来乖乖巧巧,老实说,他有点兴致。
“对,你们通宵吗?”晏姝有点雀跃地又重复一遍。
长这么大,她从没有通宵过。
最晚睡觉的一次应该是十八岁生日那天,和朋友玩到十二点,然后被凭空而降的哥哥无情地抓了回去。
“通宵,我们当然通宵。”孟沂观察到她想要的答案,从善如流。
他最擅长和女孩子打交道。
“那好吧,我也去看看。要是太困我就再下来。”
“这就对了嘛,我给你说,楼上不仅有我带的兔肉,还有金皮蟹黄糕,”孟沂在前面带路,瞧见她还叼着盒牛奶,伸手去够:“你快把你那袋牛奶扔掉,留点胃口。”
牛奶盒被人拿走,只剩下一根吸管还在嘴里含着。
晏姝捏住习惯,试图挽回自己的食物:“……哎,我牛奶……”
牛奶盒被扔进垃圾桶,二楼活动室门被人推开。
晏姝看呆了。
活动室几百平,水晶灯没开,镭射灯来回地扫照。
当中两排金色器皿盛着自助,什么新奇地食物都有。
怪不得一楼没有人影,佣人来来往往都在二楼忙碌。
好几撮人在凑堆玩。
左边有人在一旁打碟,一桌人围着喝酒,右边在玩牌。
傅野坐在沙发当中,被几个人围着。
“我坐那边,”晏姝跟孟沂说完,就朝着沙发走去。
“喂……你……”孟沂只好跟在她后面,跟着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