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齐晟身上那股冷漠又疏离的劲儿,根本不像想要见到她;再退一万步讲,就算齐晟真想怎么着她,她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也没完。还不如坦坦荡荡,最大不了再得罪他一遍。
反正得罪他的事,她也没少干。
不过事实证明,担心确实多余。
泰和集团的酒会从开场到散场,一共四个小时,齐晟自始至终没有出现过,只在几个领导的发言稿里被提到。沈姒熬到散场,顺利签了合同。
那个老姚看着确实像贼心不死,眼珠子一个劲儿地往她身上瞟。
不过不太像见色起意,更像——
盯着一棵发财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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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沈姒登上去维也纳的航班。
中欧的山城风情浪漫,随处可见的巴洛克建筑奢华堂皇,小城内遍地是金雀花和郁金香,施特劳斯的金像旁有流浪汉在弹奏波尔卡的乐曲,维也纳的四月,春光浓似酒。
连续几天的训练和彩排让人疲倦,Eros今年发布了新款珠宝,在附近的油画院开秀,邀请了时尚杂志主编、明星、品牌VIP会员,还有设计师的私人好友。因为首席执行官西蒙和沈姒的交情匪浅,品牌送来了邀请函。
后日就要演出,沈姒也不想时刻紧绷着一根弦,傍晚抵达油画院。
宴厅灯火通明,富丽的雕像、奇异古怪的曲面、强烈的色彩冲击,光影效果强烈,恍若一场巴洛克式建筑庇护下隐匿的完美风暴。
开秀前的鸡尾酒会才刚开始,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寒暄。
一个蓝眼睛的外国年轻人在沈姒附近,和同伴低语了几句,朝她走过来,“你是哪个明星吗?”
“不是。”沈姒弯唇一笑。
“那你今晚有什么安排吗?或许我们可以一起。”年轻人朝她递了一张名片,“你有一种吸引人的魅力。”
沈姒倒没想到会遇到这么直白的搭讪,纤眉轻轻一挑。她的酒杯碰了下他的杯口,但没接他的名片,“不好意思,我有安排了。”
外国年轻人耸了耸肩,也没在意。
沈姒轻抿了口酒,忽然顿住。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虚虚浮浮的光影里,她觉得有人正看着自己,视线如一阵汹涌而来的潮水,袭卷了她全身,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瞬间洞穿了心脏。
几米之外,齐晟抖了抖烟灰。
沈姒的手捏紧了酒杯,面上却看不出任何情绪,从容地回眸。
视线对接的一瞬间,像是被烫到。
齐晟漆黑的眼一寸一寸地打量着她,自下而上,眸底分明没多少情绪,但又压迫得人几乎无法喘息。
他眼底难以言说的暗瘾在涌动。
不受控制,也无法克制。
沈姒勾了下唇,踩着细高跟朝他而来,一袭旗袍掐得她身段玲珑窈窕,翠彩发蛾眉,柳眼春相续,眼尾工笔画就一般,艳色四起。
“三哥。”
她攫去他全部的视线。
似有一阵妖风掀过,直入三尺心房。
第29章 醉生梦死 这点儿量,玩儿不死人……
红灯绿酒, 人声如潮,齐晟就这么看着沈姒朝自己一步一步走来。
三面环山的维也纳,多瑙河穿城而过, 绿意葱茏的森林环绕金碧辉煌的小城, 红色的班车、灰白色的雕像、巴洛克式的建筑、鲜艳瑰丽的青黄瓦片,碰撞出时空倒置的错觉。
只到他两米之外, 沈姒停住。
“不继续了?”齐晟掀了掀眼皮。
沈姒无声地勾唇,直勾勾地凝视着他, 什么也不必说。
一寸秋波, 千斛明珠觉未多。
她生的这一双含情眼, 当真能给她涨了不少好印象。
是勾引, 勾他心底的瘾。
她太妖了。
油画院外的鸡尾酒会,夜色浓深如墨, 清冽的凉意随风而至。
青白的烟雾升腾纠缠,隔着淡淡的一层,沈姒看不清齐晟的情绪, 只觉得他的眸光正又冷又狠地锁着自己,一步一步慢慢靠近。
这次换他入侵她的安全距离。
沈姒身体本能地向后仰了下, 被他倾身揽住了腰, 手背抵在身后。
“躲什么?”
齐晟一把掐住了她的下颌, 阻止了她挪开视线, 迫她看向自己。
“我怕你忍不住啊。”
沈姒也没挣脱他的意思, 将酒杯落到身侧圆桌上一推, 红唇冶艳, 媚眼如丝,“你刚刚那个眼神,都快把我生吞活剥了, 三哥,”
她含讥带俏地轻笑了一声,“你对前女友也没定力吗?”
“你还挺看得起自己。”齐晟的面色阴郁,气息低沉地淡嗤了声。
“我是信不过你。”沈姒纤眉一挑,语气十分无辜,话里藏了讥俏,“像我这种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孤身在外很危险的,你占我便宜怎么办?”
故作羸弱的把戏,她百玩不厌。
齐晟盯着她的脸,眸色沉降下来,眉峰之间戾气初现。
如愿惹到他,沈姒不避不让地迎上他阴沉的视线,端过酒杯轻轻一晃,低头浅抿一口,将这几个字咬得格外清晰,“生气了吗,前男友?”
齐晟眯了下眼。
他看着她,牙齿磨了一下,骨节分明的手碾碎了半道烟,忽明忽暗的火星在指间湮灭。卸掉了那份倦懒和随意,他整个人的气压很低。
前男友。
只要是从她嘴里叫出来的,挑衅都像撩-拨,莫名有种禁忌感。
齐晟忽然短促地笑一声,“我以前没教过你,别碰离开视线的酒水?”
“嗯?”沈姒动作一顿。
齐晟依旧掐着她的下巴,拇指薄茧抵着她的脸颊,轻轻一刮。
“我在里面加了点儿东西。”他的语气格外温和,混了点笑音,也夹杂了一丝不可忽视的危险意味,轻描淡写的话语一样给她浓重的压迫感。
沈姒很轻地“啊”了一声,懵了。
她后知后觉的样子不全是没反应过来,而是太难以置信。
“就一点点,专门对付你这种不谙世事的小姑娘。”齐晟微妙地勾了下唇,冰凉的手指贴上沈姒颈部动脉,一寸一寸缓慢地凌迟,“外面确实太危险了,你求求我,我放你走?”
他在她颈上掀起一阵战栗。
沈姒的眼皮直跳,张了张唇,磕巴出几个字,“你开玩笑吧?”
“你可以试试。”齐晟看着她失色的脸,勾了下唇,不掩目光里淡淡的谑意,“这点儿量,还玩不死人。”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让人心惊肉跳。
沈姒脚底像有千万只蚂蚁爬过,一阵发软。但她着急低头,差点直接催吐的时候,突然听到齐晟笑了一声,沉沉从嗓子里发出的笑音,又低又轻,勾得人耳尖发麻,耳垂发烫。
她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儿了,面无表情地抬眸,听他懒声道:
“我以为你多够胆。”
——他、在、戏、弄、她!
反应过来这只是一个恶劣的玩笑,伴随大脑空白、心跳加速、手臂麻掉半边等一系列反应,沈姒气急败坏,一巴掌直接怼在了他下巴上。
“齐晟你是不是有病!”
碍着旁边有人,她的声音不算高,但被他招惹得肩膀都在抖。
齐晟也不躲。
沈姒手劲儿其实不大,但这一声听着挺清脆的。她抬眸,看到他的下巴处似乎真的泛了红,也不知道那一下严不严重,莫名有点儿心虚。
但是想想他的恶劣行径,她就气得半死,那点儿心虚烟消云散了。
“不端着了?”齐晟垂着眸笑,一手扶住下巴动了动,身体又向前一靠,压低的嗓音倦懒又邪气,有点痞,“你怎么什么都肯信?”
他的眸色沉了沉,“就是不信我不舍得这么对你?”
“畜牲,”沈姒脚尖踹了下他,没好气地骂了几句,“你就是有病。”
就这么一动,她竟然产生了一点儿晕眩感,身形稍微晃了晃。
“怎么了?”齐晟微蹙了下眉。
他伸手要扶她,她没让。
晕眩感只有一瞬间,很快就缓过来了,沈姒以为自己起猛了,也没当回事儿,冷着脸推开他,“起开,骗子!”
他是吃饱了撑的吗!
大老远地从燕京赶到维也纳,就是为了吓唬她?
知道装不熟的把戏玩不了多久,但她没想过他原形毕露后,更禽兽了。
“你这习惯真的不好,”齐晟依旧不躲,似乎越玩越起劲儿,“得改。”
他没忍住伸手,冰凉的手指捏住她的耳垂,轻轻一碾,激起她一阵战栗,“不是谁都像我这么好心。”
距离太近,咫尺之间,两个人仰颈俯首间似乎就能直接纠缠在一起。
呼吸间全是他的气息,冷冽的木质香,还有尼古丁的味道,沈姒耳垂刚降下来的热度,好像又烧起来了。
“不是谁都像你这么变态!”沈姒忍无可忍,啪地拍掉了他作乱的手。
齐晟轻轻一哂。
没想说这些浑话,也没想在这种场合逗她,只是看到她清妩明艳的脸,殷红的唇,春色潋滟的眼眸,还有她因自己或嗔或笑的模样……
他就克制不住地想欺负她。
异国的夜幕下,晚风卷起一地的尘埃,吹进纸醉金迷的秀场。社交性的鸡尾酒会十分短暂,暖场后的重头戏还是珠宝走秀和之后的晚宴。
沈姒绕开他,随着人潮进入秀场。
齐晟也没拦住她继续为难。
他这两年声名鹊起,在达沃斯会议上做主要发言,见了不下几十个国家的政要领导人,蓝核和华晟在他手底下运转,影响力日趋增大。本来就是四九城衙内里的祖宗,抛开家族,他依旧有手段和本事走到万人之上。
主办方和品牌的人关注到他,只觉得百年难得一遇,连带那些国外的杂志品牌和媒体人,都动了点念头。
附近闪光灯不少,他刚刚和沈姒站在一起的时候,就有几个镜头朝两人一偏,并不明显,齐晟也没阻止。
寒暄和应酬蜂拥而至。
难得他今天心情好,有足够的耐心敷衍无聊的交谈和无聊的问题,从经济形势聊到珠宝、红酒和秀场设计,他从德语轻而易举地切换成法语,发音标准,嗓音低沉。
只是他心不在焉,目光直追着沈姒的身影,直至她消失在视线里。
“那是您今天的女伴吗?”有个熟人见他不在状态,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低声问道。
“未婚妻。”齐晟勾了下唇,低声道。
对方怔了一下,心说没听说他订婚的消息,是打算隐婚吗?那人还以为听错了,没好意思继续追问。
齐晟也没深谈的打算。
未婚妻。
还没娶到手的当然叫未婚妻。
说起来很可笑,他一向信奉“喜欢就抢,得不到的就毁掉”,别人损他一分,他必定要千万倍折辱回去。沈姒敢把话说得那么伤人,断得那么绝情,换个人他一定要一刀一刀剐回去。
可他一见到她,什么念头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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橄榄形的小尖拱顶上是完整的巨幅彩绘油画,富丽堂皇的内部,大理石柱撑起偌大明亮的空间,四周是色彩斑斓的玻璃窗,在地面投落五光十色的光晕,中世纪的气息浓郁。
秀场内追光灯切在高挑的模特身上,追着她们天鹅颈间的珠宝。
满目的纸醉金迷、流光溢彩,二十世纪末的蓝调纯音乐,仿佛加了冰块的薄荷酒,抚平人们烦闷的心。沈姒低着头往三人小群里发消息:
[我今天终于切实地体验到了:前任与狗,不堪回首。]
“清纯女大学生在线热聊”群里立马弹出了两条消息,秒回。
[周子衿:给爷看笑了。]
[周子衿:u1s1,我只看到你跟前任你侬我侬,就差手牵手了。]
沈姒顿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发了一连串的问号。
[周子衿:姐妹儿,你们俩谈情说爱的时候我就在旁边,不到三米的距离,愣是没看我一眼。]
顶奢珠宝秀,国内外各大杂志闻风而动,周子衿是来出公差的。
天晓得她在沈姒和齐晟旁边站了那么久,两人是怎么做到和外界像是有结界似的?从头到尾,他俩竟然没分给她一个眼神,就他妈离谱。
[周子衿:TMD,烦死了,我可能是空气,毫无存在感。]
沈姒抬头,在秀场内逡巡了圈儿,还真在对面第一排扫到了周子衿。
周子衿放下摄影镜头,皮笑肉不笑地回视她,神情非常的幽怨和愤怒,咬牙切齿地等自己的塑料小姐妹,编出一个合格的解释来。
沈姒低头,心虚地打了几个字:
[你来维也纳,怎么不通知我一声?你都没主动联系我。]
[周子衿:?]
[周子衿:倒打一耙了是吗,塑料小姐妹?我刚下飞机,你都不知道,说明给你发的消息你也没看!]
沈姒入场后就没碰过手机,确实没来得及处理消息,她还没想好解释,底下又弹出两条角度更清奇的消息。
[许昭意:有无付费内容?]
[许昭意:支持付费内容开直播,没付费内容我就不浪费时间听了。]
这已经不是塑料姐妹情了吧?
这他妈比纸片都薄都脆啊!
齐晟大约脱不开身,整个秀场始末他都没再来折腾她。沈姒按灭了手机屏幕后,安安静静地看完了一整场珠宝秀,也算难得的清闲。
只是她今晚精神不太好,这会儿甚至有些犯困,虚虚晃晃的。
也许最近排练太累了。
钢琴曲弹到尾声,走秀也表演到压轴,几个超级名模压场。
倦乏的感觉侵袭了全身,沈姒浑身发软,实在熬不下去,想直接回去。不过她刚一起身,身形微微晃了晃,耳边一阵雪花似的嗡鸣。
她眼前一黑,直接栽了下去。
没有摔地的疼痛感。
似乎有人一把接住了她,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她跌入一个熟悉的怀抱,意识昏沉,只觉清冽的木质香气缠绕,侵略性极重地覆盖了她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