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们后天早上的飞机,明天傍晚去看42号风车拍照,来得及来得及。”
“哦,对了,老汤不跟我们一起回去了,”严笑儿生怕忘了,跟温柏义说改机票的事儿。老汤赶紧摆手,“我自己会弄的,不用麻烦温医生。”
温柏义问怎么不一起?
“他联系了广东的老朋友。”
“老汤的节目一向比我们多。”
秦苒本就不是跟他们一起来的,这个话题插不上嘴,默默往沙滩走去。温柏义余光捕捉,一路追着她出来。她越走越快,又意识到回避很傻,心一铁,头一回,撞上加速的温柏义,惊得连退两步。
“对不起。”他伸手抚稳她。
她冲酒店大厅扬了扬下巴,想提醒他,“怎么出来了?”
“秦老师,我希望你明白,这个团里我们年纪相当,又都已婚未育,谈得来很正常,”他不解她这会欲盖弥彰什么劲,说完见她面有讪色,叹了口气,低下声来,“一起看夕阳也很正常。”
夕照降临,夜幕袭来。云彩游移,帷幕卷轴徐徐拉上。
秦苒正在酝酿拒绝,偏头看清他眼窝下的淡青痕迹,又心软了,“我总觉得我们应该保持距离。”
他脱口说道,“上床前你就这么想的?”
他说的太直白了,秦苒慌张得像被烈火烫到,着急跺脚,压低声音,“你疯了!”
“秦老师,”温柏义指了指四周,“这边都是游客,我们两米内没有人,不会有人知道的,”他见她极度在意,故意摊手说道,“不过没有检查你房间有没有什么针孔摄像头之类的,万一被拍下来那就没办法了!”
秦苒仿佛被点醒,拔腿就往回走,温柏义好笑地拉住她,“你真这么怕?”
“我没有。”她下意识否认。
“你拉了窗帘,就算有针孔摄像,也只能拍到鬼。”
秦苒如释重负,将目光投向天边的胭脂红。
温柏义追上,“就算要撇清关系,也等离开南澳岛了吧。”见她不语,他开口道,“你怎么走?跟我们一起坐飞机吗?”她的行程是王卓青在张罗。
秦苒摇头,“我自己走。”
“跟我们一起吧。”温柏义试图说服。
她搬出他的话,语气酸溜溜的,“离开南澳岛不都要撇清关系了吗,一起不一起还重要吗?”秦苒听见没声儿,一扭头,温柏义一双眼睛都笑没了,“你笑什么!”
他但笑不语,直到把她盯红了脸。
秦苒语气里的暗戳戳让温柏义心情大好。说实话,他有些慌张,甚至没来得及为人生第一次越矩心跳,全在为她最后的冷淡惴惴不安。
沙滩公告张悬着几张海报海鲜小广告,他问她要买点特产回去吗?
“不要了。要买直接网购,其实也一样的。”
“也是,我昨晚还列了清单,这么一想网购省力。”
她忽然问道,“所以昨晚你熬夜了吗?”
“没有吧,应该十一点多就睡了。”
“哦。”
“干嘛这么问?”
“你的黑眼圈有点重。”像纵欲过度。
这触到他的敏感区域,找了个不锈钢柱照了照晃影,“我天生有点,和那个无关。”他指着秦苒的眼下,“你看,你也有点,人都会有的。”旅途过程,难免疲惫,比平日深重也情有可原。
她由腰包里掏出镜子,照了照,她的确实有点重。小镜子里,温柏义够头确认了一眼,“你的也和我差不多。”
她讪讪收回镜子,“男人可真争强好胜。”连黑眼圈都要争。
“要看是哪方面。”他大部分时候都可以认输,但这方面他不想占下风。有些人转身就是一辈子,他不想给她的最后印象是两个回合就虚掉的弱鸡。
“你哪方面不争?”
“举个例子?”
秦苒点头。
夕阳与夜晚接驳之时,夹杂咸味的薄薄的海风拂过沙滩。雨后的沙滩湿漉漉的,无法坐下,秦苒不舍少看一眼,在沙滩自己圈了个小范围,来回踱步。
当然脚感也很奇怪,像踩在橡皮泥上,每一步都会陷下去,再□□,好像复制他们的关系。
温柏义想了想,拿出了自己的玄学输学:“我和我老婆是邻居,同一所小学初中,一起上学放学,那会我们一路猜拳,输的得背对方十步路,这导致我现在猜拳很会输。”
秦苒好奇:“是故意输的吗?”
温柏义卖关子:“你可以试试。”
她伸出拳头,做出跃跃欲试的动作,伸出手是反射性,却在出拳时意识到,这动作都快十几年没做了。
果不其然,稳定连输三局,输到秦苒反问,那你能赢吗?
他坦然,“我习惯输了。”
他好像知道猜拳的技巧,也没有咋呼“我会出拳头”,要你思考是真是假,出拳速度也没有故意放慢,很自然的,每一个石头、剪刀或者布都准确输掉。
她说:“那好,我们猜拳,我赢了就背你。”
温柏义点头说好。只是心里想的是要赢,结果手一时滑,他又输了。还真的只会输了。
秦苒白他一眼,咕哝莫不是故意的,倒也说到做到,半蹲下身,“上来吧,我背你。”
温柏义拒绝:“不行,你背不动的。”
“开玩笑,我老公每回喝多都是我背上床的。”秦苒特别自信,“我力气很大的。”当然,说这句话的时候多少带点逞强意味。
温柏义与她身量差距在,“算了。”
秦苒犟了,“那再来一次,你控制好。”她有点好奇,他真的这么会猜拳?
温柏义点头,只是预料到她的动势,却在出拳瞬间还是反射一样还是输了。
“你故意的。”
“故意让你背我?”他哪儿想不开这茬,切了一声,“我要是故意也会换一个赌注。”
秦苒脸红,知他要换什么,不容他调戏,拽过他两只手往肩上一搭,一百斤的女人背着一百六十斤的男人飞快走了十来步,沙滩上碎碎密密的深坑证明这十几步并不轻松。
停下的瞬间,温柏义立马蹬地,为气喘如牛的秦苒顺气,又气又急,“你还真背!”他的喘息并不比秦苒好到哪里去,她瞪他一眼,“有本事你赢啊。”温温柔柔的语气并无威慑,却激得温柏义求胜心强烈。
“我出石头!”秦苒说道。
“知道了。”温柏义点头,一张布就摊出来了,结果秦苒出的剪刀,他大为震惊,“是你想背我吧。”
“我说出石头,你就要转一下弯的!”她只是换了个剪刀石头布的思考方式,“你要猜我是说的真话假话。这是进阶版的剪刀石头布。”
温柏义语塞。
又是十几步的深坑,秦苒的汗水淌遍全脸,这种集中爆发力的方式非常容易出汗,每一滴都很委屈。
温柏义抬手想要拂去,被她害羞地扭脸避开,自己拿汗湿的手臂反复揩过。她没怪他,只说:“你可真擅长输。”
他自嘲:“嗯,老婆不也输了么。”
她本还有点气,被他这句给逗笑了。“再来!”红晕泛漫在天边,纯金的溶液将这一幕烙下印。
“好!”
温柏义扭了扭手腕与脚踝,冲她扬起笑脸。
他突然想赢,他想背她。
第15章 15 电影
夕阳收敛最后一抹余晖, 南澳岛终于进入黑夜。
时间已逾七点。
这漫长的一天,又是阴天又是雨天又是晴天,秦苒想起有部老片叫《像雾像雨又像风》。
“这一天好长啊。”吃饭时, 秦苒故意隔了两人就坐, 没和温柏义坐在一起。
明明难得发出痛苦的哀嚎,扶额模样笑坏众人, “我回去又要开始做题了。游完南澳游题海。”
一桌的海鲜都清了个空,高高堆起的蟹壳虾壳狼藉一片, 鲜美的海味渗在每个人口腔角落, 除了秦苒。老汤几人习惯性点了炒饭, 她摸了摸虚空的肚子, 跟着吃了半碗。
“等你考上浙大,我们一起再来一次!”王卓青提议。
“好的呀, 下次徐清清可以来了,”严笑儿说完转头对秦苒补充,“徐清清就是我们S市驴友7群的红人, 很漂亮的一个女的。”
她语气有些奇怪,暗指会来事的意思。秦苒眨眨眼, 反正她也不认识, “我没有那个群呢。”
丁小华张罗:“拉秦老师进去啊!”
老汤点头, 边咂摸蟹腿边认可道, “老师这个工作好, 寒暑假可以经常旅游。”
“就是, 现在哪有什么职业是可以旅游的。”
王卓青翻了翻微信列表, 特大号字体,一旁的秦苒假装看不见都不行,心叹年纪大了如果要出个轨还挺困难的, 字儿都看不清。
他皱眉遗憾,囫囵卡痰的烟嗓,“7群满了,秦老师要加得加15群了。”
温柏义问,“是吗?”
秦苒惊讶:“我们市自由组团的人这么多?”都膨胀到15群了?
“哪儿啊。”丁小华摆手,特别自豪,“好多群都没有我们群热闹的,估计也就是出去过一回,都在发那种外卖红包,什么投票点一点,我们7群是最热闹的一个群。”
秦苒看南澳小分队年龄参差不齐,好奇地问,“都是什么年纪?”
“7群是中老年比较多。”温柏义接话。
秦苒与他眼神遭遇,目光一闪,立马没了声音。她由晚餐回到小分队,便警惕地开始保持距离了。
“就是因为中老年多才比较稳定,小年轻没个定性,度蜜月没几个月离了,旅个游也就一回,以后再也抽不出空来,”丁小华指着温柏义,“你看温医生估计也这次出来,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抽出空来。”
温柏义笑笑,意味深长道:“如果是原班人马,我肯定能抽出空来。”
“是的,我们小团舒服。”
“你不是要去美国了嘛!”
秦苒点穴似的陡然一僵。温柏义朝她投去定心的眼神,才看向说话的丁小华,说道,“就去一年。”
“噢哟,你们这个年纪一年去美国,下一年就要回来生小孩,生了小孩,就没空了。”
“在小孩没长到明明这么大之前,肯定是没空的。”
“你别看现在社会进步,生活都好了,我有时候觉得他们这一代年轻人活的比我们那时候辛苦多了。”
思及自己家的孩子,抱怨叠出,“是啊,压力大得来……”
秦苒脑子里的问题多得像个弹幕。自以为熟了,对于他的隐私会有更强烈的窥探欲,但她不好问,于是埋头扒饭。
可能一部分感官被男女之事分散,她后来再也没有吃过比紫菜炒饭更有味的饭。她想再去尝一尝,食欲是否与心无旁骛有关。
桌上叫嚣着中年人的抱怨,王卓青瞪着老花眼,指尖笨拙又卖力地翻群。
秦苒不忍拒绝他的热心,但他确实找了很久,很费劲的样子。“王叔叔,别找了,我有你微信,想跟团旅游的时候就联系你。”
哄闹间,温柏义突然开口,叫了她一声,吓得她捂住心口,扶住桌子。
明明非常做作地白了她一眼。
“干嘛?”她有点生气,这时候叫她完全是吓她。好在她说话的语气依然平和。
“我们还没加微信。”他故意架在这里,当着大家的面掏出了手机,“加一个吧,算半个同行。”
她面露讶色,嘴上应好。
大家一点都不意外的样子,甚至还奇怪他们怎么还没加好友,不挺投缘的吗?
他通过南澳小分队的群,发来了好友申请。王卓青收回手机,唠家常式地开口问温柏义,老婆跟着一起去美国吗?
他说暂定是会陪读的。
秦苒拿着手机操作了一下,说:“加好了。”
温柏义的微信没有任何动静。再投入疑惑,她已经在回避眼神了,
秦苒知道自己在那个关口拒绝,非常任性,但她控制不了自己的想象。这甚至无关他们的情事,而是不公平。他去美国,他老婆跟着去,那么国内那律师的婚外情至少断一年,再回来,成年人的感情早已物是人非,好像不需要着手就能解决。
难怪他可以拒绝与太太交流此事,静静吃饭便好。真好,
她的嫉妒扭曲曝露于这一拒绝。
洗手间流理台上扑满水渍,直到丁小华咋呼的声音在耳畔惊起,秦苒才惊觉自己眼眶热热的。南澳岛的倒计时终于开始了。
“怎么洗脸了?”
她低头掏纸巾,将脸埋进白色纤维,“脸突然特别烫。”
她意指降温,但耐不住眼波流转的复杂,让人想多了。
“哈哈哈,被温医生盯的吧,”丁小华笑得花枝乱颤,翘起兰花指,“我看他一直看你,你别害羞啊,看两眼怎么了……好看才会看,我遇见好看的花也要多看两眼的。”
秦苒掖了掖布满红血丝的眼角,“我这是喜极而泣。”她也跟着玩笑,“能被温医生盯着,我怕是要做春梦了。”
“哈哈哈,”丁小华亲昵搂着秦苒,往回走,“那我们看回去,不能吃亏的呀。”
未行至餐厅,大家在四楼餐厅门口撞见了。似在准备撤退,王卓青自己大喇喇走出来,被丁小华骂了两句,总是不记得帮她拿包,他一边掏烟一边拍拍脑袋,刚儿聊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