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可能的夜晚——金呆了
时间:2021-06-09 09:10:15

  余光里,天空意外漏出的阳光终是被沉云闭去缝隙。
  温柏义看着她冷掉的眼神,忙道:“秦苒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她维持笑容。
  “秦苒。”
  “我们什么也没发生不是吗?”她两眼布满血丝,笑容甚为惨淡,“差点又信男人了。”委屈又带调侃,让人无从解释。
  “秦苒。”
  “你抽烟吗?”她忽然发问。
  “不抽。”
  “喝酒吗?”
  “很少主动喝。”
  “好惨。”她陷进更深的苦涩,“我也是呢。”
  终于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投缘了。原来都是可怜人。
  遇见憋屈的事情,她只会发呆,他只会吃饭,两张脸木木然。他们是两尊被婚姻的痛苦驱使叛逆的傀儡,做不到像伴侣那样为纯粹的快乐越矩。
  车门打开,车内气压瞬间低过地面气压。
  明明在不大的年纪、不长的一天里,有幸实地感受男女关系的瞬息万变。
  驾驶位与副驾位置暧昧歇止,形成他无法理解的结界。
  来不及感受细节,手机一波闹过一波的震动与近雨的天气一样,让人心烦。有一刻明明以为是她老公发现了奸情,追杀过来。
  “你帮我接,就说我不舒服。”秦苒扭身,把手机递给明明。
  “干嘛让我说,”明明机械地接过手机,嘴上拒绝,身体很诚实地绷紧,直起身来,开始肃清喉咙,“我说什么?”
  秦苒没接话,按下接通键,让他自由发挥了。
  “怎么不接电话?”
  “怎么了?”
  徐思伦打了四五个,没了耐心,一句落下没有回音,唤声追来,“宝宝?”
  明明噎住。由他的角度,驾驶座的温柏义头也往车窗处偏了一下,显然也有异常反应。
  秦苒冲明明使眼色。速战速决。
  “不好意思,秦老师拉肚子,手机没带。”
  “好的,你等会打。”
  “叔叔再见!”
  电话挂断,车厢沉默。
  温柏义叹了口气,打破道:“去酒店休息会,还是直接开到滨海大道吹吹风?”
  “都没有落日了,不知道你们看个什么劲。”
  “不是说要去42号风车下合影吗?”
  “阴天没意思,要那种晚霞满天才好看。”
  秦苒持续沉默,直到车子经过酒店,她用力拍了拍车窗,“停车!”
  温柏义踩下刹车:“怎么了?”
  “我有点不舒服。”负面情绪让她浑身不适,此刻恶心得很。
 
 
第13章 13   听雨
  天空拉了道巨大的口子,只有风戏谑作响,雨星实际微小,绵绵无力。岛屿的阴雨比之城市更让人落寞,站在落地窗前,形同孤岛。
  滨海大道兜风计划,因为并不突然的降雨搁置,南澳小分队三三两两聚集,在老汤的房间炸金花。
  从S市飞往汕头,又在汕头燃烧了两天老年激情,到这里释放一天的旅行热血,今天已经有些萎靡了,秉着不浪费钱的宗旨几个老家伙撑着眼皮,实际已经电量不足了。
  温柏义在十楼围观了会,帮忙买了点老年人吃的瓜子与干果,将老汤电脑中的照片分类整理,打包发送到群里。
  群自然很安静,群友们都在旁边,除了两人——明明在房间做题,秦苒在26楼休息。
  他们商量晚上干嘛,一致认为得出去,不然今天租车的钱就浪费了。
  温柏义离开十楼时,讨论还在热烈继续。他们叫住他,让他这个年轻人拿拿主意,温柏义笑说,你们决定,我做车夫。
  门合上前,数道夸奖涌出。好像是这样的,大家都会夸他,谦逊有礼,一表人才,所有好男人的词汇都会按在他身上,没有人问过他愿不愿意,甚至他都不曾自问过是否愿意,就这么按照父母的教育、环境的教条一路活过来。从小被夸聪明到大,却在应对感情问题时笨拙到可笑。
  回酒店前,秦苒问他,抽烟吗?喝酒吗?
  他一向自诩好先生,否认这两个不佳癖好时甚至涌过自得,秦苒反问,那你伤心难过的时候靠什么排解?
  吃饭。
  发呆。
  两个傻瓜,十余年寒窗苦读,活在标准格子,一旦遇到点不可为外人道的变故,找不到路径纾解。
  *
  秦苒睡了个不安的午觉,一路听风雨拍打窗户,酝酿了两天的雨,真正下起来势头一点都不猛。
  中间妈妈来了个电话,问她说走就走的旅行开心吗?
  她昏昏沉沉不知道说了句什么,面向墙壁窝成一张弓,晕睡过去,她脑海里反复问询自己“开心吗”,答案竟是肯定的。好奇怪,居然是开心的。
  门被敲响,只有一声。
  秦苒翻了个身,捞起手机,群里除了文件包和图片,没有文字,也没有好友申请。
  趴在枕头上,困顿尤留在惺忪的眼里,不知过了多久,又传来一声轻微的敲门声。
  她闷笑出声来,赤足下地,学那边也轻轻叩门。只一声。
  徐思伦会很多逗人开心的小细节,除了床笫间的别出心裁,突然准备的惊喜,还有这种,戳心窝子的互动。秦苒指关节撞到门板,唇角耷拉了下去。眼前的画面渐渐虚开,因温柏义出现而闪现的快乐出现混沌的边界。
  “秦老师醒了吗?”温柏义清清嗓子。
  “嗯,被吵醒了。”她手搭在门把,没开门。
  有如一道棒喝,“那打扰了。”
  门内门外皆没了声儿。
  秦苒头磕在门板上,盯着涡卷形花纹的铜把手发呆,一呼一吸,吹得海水洗过的干枯发尾如失根的柳絮,胡乱飞舞。半晌,她小声问,“还在吗?”
  很快又是一声的轻叩,她眼里染上湿润,噗嗤笑了。
  打开门,率先跃入眼帘的一双懒散的大头拖鞋。多么祛魅的瞬间,想象中白大褂的制服光环、精致的都市形象全无,可她依旧觉得温柏义充满了诱人的男性魅力。
  眼神沿着大头鞋一路上滑,不密不疏的腿毛看得她心痒。她并不嗜毛发,但他皮肤很白,白得连腿毛都柔软了。
  广东男人酷爱短袖大裤衩,配上一双凉鞋,摇着屁股拖着步子,没形没象的。温柏义没来几天便开始学乡俗了。
  “你好傻啊。”这么轻的敲门声,如非她这样敏感的睡眠神经,估计都要听漏了去。
  一个环保纸袋递到眼前,“饿了吗?”
  “我怀疑你居心叵测。”秦苒睨他,“总让我吃。”
  这一眼几乎叫温柏义险些魂魄不齐,男人看不出脸肿,只被她眉眼间慵懒的风情呛到。他长出一口气,“你吃的很少,跟兔子似的。”
  “哪有。”秦苒想要接过纸袋,结果他没松手,“你……”刚一开口,温柏义如梦方醒,“这附近没什么面包店,就在超市买的。”
  “哦。”
  她等了等,“他们在干嘛?”
  “炸金花。你会吗?”他扭头看了眼电梯,问,“想玩吗?”
  秦苒点头,会,“但不想玩。”
  一时无言,她偏身,礼貌问他,“要进来吗?”
  “好,我盯着你吃完面包。”他自己找了个借口。
  窸窣响动,每根神经纤维都被放大了。
  脚步、塑料包装、被料摩擦,还有潮湿的呼吸。
  秦苒撕开塑封条,坐在床边小口啃起面包。这个面包很难吃,是旅游景区最速食的那类,入口的坚硬甚至膈到舌头,可怪的就是,她毫无食欲,大脑一片空白,身体机械催动,一口接一口仿佛什么诱人美食,不可耽搁,否则会被抢食。
  温柏义坐在酒店的椅子上,真就这么看她吃。削瘦的肩头随咀嚼微动,纺纱披肩铺开在白床单上,身后浅浅的褶皱招摇目光。他避开眼,又不由自主地看向那处浅坑,再避开,又看了过去,几乎可以想象她方才如何贴着床侧,辗转,呼吸,哪里甚至还有几根落发。
  酒店房间、大床、孤男寡女,实在是天然容易让人遐想的词汇。
  雨丝蹑足而来,飘在窗上弹出哔哔节拍,不紧不慢,久久绕耳。
  秦苒闭口嚼动,但空气好安静,好像很没教养的人拿着扩音器在吃。实在忍受不了这种窒息的安静,拧开矿泉水,就着水吞咽,可咕嘟那一声也好扰人,她紧张得腹肌都酸了。
  感官第一次这么踊跃,放大每一处平时隐身的纤弱。
  终于,她先忍不住,打破沉默,“聊聊?”
  温柏义解脱地松了口气,“好啊。”这面包还有两口就要见底了,他正愁要怎么才能赖在这里。或许他应该为中午的唐突之词道歉。
  他们目光迅速遭遇,又像情窦初开的小朋友,心虚地躲开了。
  秦苒揉揉头发,“聊聊你的婚姻?”
  温柏义表情垮塌,“…….”
  “好啦,玩笑,”她捂嘴偷笑,咽下最后一口面包,赶紧把包装袋丢掉,“聊点开心的,你是不是成绩很好,学业都很顺?”作为老师,很自然地会联想到学习。
  温柏义:“我的人生就是个方方正正切割细密的文本。小初高重点,高考考得不好读了医科。”
  “读医科是考得不好?”
  “考得好可选择的好专业更多。医科已经是那年不那么热门的高分专业了。”
  “泌尿外科是学校分的还是自己选的?”
  “多方面吧,主要是找的导师研究什么。”
  “那你是?”
  “我是从男性保养角度选择的,利己专业。”他模糊严肃性,与她打趣。这一问一答,有电视台采访的错觉。
  秦苒完全没听出玩笑,很认真地问:“那会有很多男人去看那种病吗?”
  他挑眉,“很多,多到专家号普通号都满。”
  “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吗?”她两眼冒光。
  “哪方面?”
  “那方面。”
  他想了想。
  “有一回,一对俊男美女一起来门诊。”
  温柏义形容第一眼就被女孩儿惊艳,长发飘飘温婉动人。秦苒好笑,医生看门诊心思可真多。
  他说,男人更帅,门诊护士收工前特意问他来看什么病。要知道众多门诊男患者,他独被留心,可见外貌的优越程度。
  秦苒瞬间被勾起好奇心,“什么病?”
  “他们结婚五年,没有发生性行为!”他很专业的说出了这三个字,而秦苒也被震惊,完全忘了这个词的特殊意味,瞪大眼睛,身体前倾,“为什么!他不行?”
  温柏义抄起手,轻咳一声,“他也不知道自己行不行。他是个健美教练,每一块肌肉都达到标准级别,要参加各种类型的比赛,所以雄激素无限制地使用,致使激素分泌紊乱。到了年纪就想要孩子,结果停用激素后也没有办法恢复功能。”他这时候还记得讽刺,“你看,你们女生喜欢的健美身材。”有时候中看不中用。
  秦苒摇头,“我不喜欢肌肉男,有压迫感。”她并不偏好高大或是健壮的男性。
  他下意识收了收腹,划过一丝庆幸。话题点到为止,他没有把同事惊叹的那女性竟婚后五年还是处女的事撂在这环节讨论,奉承她,“老师审美就是脱俗。”
  “后来呢,治好了吗?”
  “复诊的时候不是我看的,忘了跟进。”
  “有很多这种事吗?”
  “门诊上挺多的。”
  “你们有病房是吗?”
  “病房就不是这类了,癌症病人比较多。”
  “你的专科和别的专科比,有什么特别吗?”秦苒好奇。
  “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温柏义蹙起眉头想了想,“如果一定要有,就是更容易对婚姻感到乏味,完美职业与舒适阶级的背后,藏满了这种不为外人可道的隐秘。”
  “很多?”
  “很多,中国人,不对,其实是世界上大部分国家对性都是很保守的状态,搞得很多人对这事都不太正视。”
  “都是因为不和谐?”
  “还有很多,我怕说出来会吓到你。”
  她眨眨眼,“精子活性弱,有这个说法吗?”问出这个问题,对她来说有点困扰。她并不习惯把如此隐私的事撂到台面上。
  温柏义稍作停顿,点点头,又抬手掩住口鼻清了清嗓子,掩饰惊讶。
  “和年龄有关吗?”
  “和很多方面都有关,如果有这方面的困扰,可……”他没说完,秦苒立刻打断,“没有,就随便问问的。”
  她抿唇,转移话题,“那你和你太太在孩子方面是怎么决定的?”
  温柏义松脂暖阳般的眼神瞬间霜降。“从尊重女性生育自由的角度的。”
  秦苒不知要如何接话,脑子钝钝地反应。
  “我们有过一个孩子。”他语速很快,终于找到出口一样迫不及待,但调子急转直下,“然后没了。”
  秦苒心脏跟被掐住了似的,“为什么?”
  “她没告诉我,流掉了。”
  秦苒吸了吸鼻子,赶忙偏头,“你们不是丁克吗?不做措施?”
  “做。”他也避开眼,“但不是很完善……”他停住没继续,后面如何严密也没必要在这里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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