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终于和离了——以五易十
时间:2021-06-09 09:19:03

  李大姑娘,肃毅伯之女,李萦,京城中出了名的才女。端庄秀丽,气质如兰。
  “夫人……?”李嬷嬷见她接了茶,却怔着出神,低声问了一句。
  “怎么?”孟妱骤然回神,将茶盅握在手心,道:“嬷嬷说罢,我听着呢。”
  李嬷嬷低叹了一声,似是在回忆着道:“夫人都成婚三载了,若是李姑娘还在,现下怕是连孩子都该有了。那群该死的贼人,当真该千刀万剐了。”
  李嬷嬷自顾自的说着,一旁的孟妱已脸色煞白。
  “哟,老奴又吓着夫人了罢。忘记大了,反倒时常忆起那些个旧事,絮叨起来了,让夫人又想起那可怖的事儿来了。”李嬷嬷瞧见她脸色不对,忙自悔道。
  三年前,李萦被盗贼掳走的那日,正和孟妱约去芝斋茶楼品茶观春景,她还记得,当日孟妱回来时,惊得鬓发凌乱,跑了一路,回府时,裙摆都破了,身上也摔得青红了几处。
  “不碍事的,你瞧,我如今不是好好的?”孟妱放下手中的茶,握住了李嬷嬷的手。
  李嬷嬷抬手轻抚她头顶的绒发,低声道:“夫人安好,老奴便心满意足了。”
  孟妱从嬷嬷怀中仰起小脸儿,道:“嬷嬷,我今日想去李府一趟。”
  “嬷嬷,上回我从太后宫中拿回来的牛乳菱粉香糕还有么?想带些去给阿韵。”她继续道。
  嬷嬷笑着颔首,“你上回吃的时候,便说李二姑娘定会欢喜,特教我留着呢。”
  不一会子,李嬷嬷便将那点心包好了,唤来在门外守着的玉翠,道:“你同夫人一道去李府罢,好生侍候着。”
  玉翠欠身应是,随后便出去备了一乘小轿,陪着孟妱往李府去了。
  *
  每月,孟妱总要往李府去上一次,因着西侧的角门离沈府更近,她也算是李家的亲戚,便不必讲究许多,每回只从西侧的角门进去。
  玉翠扶着她往里走着,问道:“怎的今日连守门的人也不见了,可是伯爵府出了什么事?”
  孟妱闻言心内一紧,便快步往里走去了,经过穿廊时,瞥见一众人簇着石青色长衣的男子正往外走。
  她拉过玉翠的手,几步绕至廊外的假山后,屏住气息。
  “夫人,那不是郎君么?”玉翠被她猝不及防的拉至一旁,不解的问道。
 
 
第4章 还想同他再看一次。
  孟妱倚靠在坚硬的大石上,听着脚步声渐远,才缓缓舒了一口气。
  肃毅伯派人寻了李萦整整一年,都未有踪迹,第二年,便在城外给她建了衣冠冢,家中立了牌位。
  孟妱不禁咬住了唇中的嫩肉,他大抵是来瞧她的罢。
  “是么?我竟没瞧真切,只以为是哪家的外男。”须臾,孟妱回首望向玉翠,扯起一抹笑,轻声回了一句。
  “怀仪姐姐。”
  须臾,从门首踅回的人群中走过来一个衣着素净的少女,绾着极其简单的发髻,是肃毅伯的二女儿——李韵,去岁方及笄。
  “阿韵。”孟妱整了整衣衫,笑着迎上前去。
  李韵加快了脚下的步子,扑也似得挽住了孟妱的玉臂,眼眉笑弯弯道:“你们夫妻也是巧,表兄前脚离了李府的门,你后脚便来了,难不成……”她眼眸圆溜溜的转了一圈,“怀仪姐姐是在跟着表兄,恐他在外头藏了人?”
  深知阿韵向来性子活泛,只是一句玩笑话,仍是让孟妱窘了脸,一时不知该接什么话了。
  李韵见势嗤笑了一声,“这话怀仪姐姐竟也会当真,表兄真是好生冤屈啊,”说着,她将头在孟妱怀里蹭了蹭,瞥见玉翠手中拿着一包东西,忙欣喜道:“这又是给我带的好吃的?”
  孟妱点了点头,由她拖着走去了前方的小亭子。
  “怀仪姐姐的东西,必是好的,我要快些尝尝。”李韵接过玉翠手中提着的糕点,放在了圆桌上,轻拢起裙摆,坐了下去。
  举止间环佩叮当,孟妱的目光也被吸引了过去。
  “好看吗?”李韵用手托起腰间一块镂空雕花的玉佩,道:“表兄今日来送与我的,像是块芙蓉玉,怀仪姐姐你摸摸。”
  她说着,便随手卸下了那玉佩,放在孟妱手中。
  孟妱指尖缓缓抚过那玉佩,杏眸中泛着浅浅星光,轻声道:“是好看。”
  猝不及防的,李韵从她手中抽回了玉佩,转问道:“表兄也定从郢州给你带了好东西回来罢,也给我瞧瞧。”
  空落落的手忽而紧紧攥住,白净的指尖掐入细嫩的皮肉,孟妱唇角微扬:“是些字画罢了,你一向不感兴趣的。”
  “那我也想瞧瞧,改日上沈府,怀仪姐姐定要给我看看。”李韵将玉佩重带回了腰上,笑着道。
  “好。”孟妱点了点头,喉中掠过一丝苦味。
  正说着,后头缓缓跟上来的肃毅伯夫人,沈谦之姑母沈氏也笑着往这边走来,“只说你跑的这样快,原是见怀仪来了。”
  “见过姑母。”孟妱先起了身,微微屈膝行礼道。
  沈氏忙扶起她,“我们不是好说的,日后谁也不必向谁行礼的,你可又来了。”
  论人伦,沈氏是沈谦之的姑母,自然也是孟妱的姑母,算是她的长辈,理应她行礼。可若论纲常,沈氏只是一个无诰命的伯爵夫人,孟妱则是郡主,合该沈氏行礼。
  “怀仪姐姐快起来罢,我阿娘都这般说了。”李韵忙跟着起来,扶起了孟妱,声音清脆道。
  礼已尽到,孟妱才缓缓起身,看着李韵笑了笑。
  “瞧瞧,都是你疼她,都将她惯坏了,尽失了礼数,”沈氏轻拍了拍孟妱的手,语气微嗔,眉眼间确是笑意,接着又转对李韵道:“怎的如今还不知改口,还唤姐姐么?”
  李韵闻言,娇俏的身子往孟妱身后一藏,辩道:“无论何时,怀仪姐姐永远是我的怀仪姐姐,是吧?”她说着,探身朝孟妱眨了眨眼。
  敦肃王府中,除了她的同胞哥哥世子孟珒,便是妾室所出之女孟沅,也要长她两岁。对于比自己还要小两岁的李韵,她不觉疼爱些。
  还因,她是李萦的妹妹。
  “自然。”半晌,孟妱回过神来,贝齿轻启笑着应道。
  沈氏再温和,到底是长辈,难免会让她们拘束些,不一会子,孟妱便起身离府了。
  瞧着她离去的身姿,沈氏淡淡道:“她是个有福气的,阿爹承了圣恩做了王爷,与嘉容的婚事还是圣人亲赐的,真真是金玉良缘。”
  李韵黛眉轻颦,不以为然道:“可我怎么觉着,怀仪姐姐瞧着没那么高兴,”她稍稍侧身,看着沈氏,“阿娘……表兄每每回京,总要来看姐姐,你说,他心里是不是还——”
  “韵儿!”沈氏的语气加重了几分,“你已及笈了,是该晓事了,这样的话以后莫要再提,更不可在怀仪郡主面前提。”
  李韵乖觉的努了努嘴,揪着手中的锦帕低声道:“这个我自然知道。”
  “上回给你相看的陈将军的儿子,你觉着如何?”趁着她此刻乖顺,沈氏便问道。
  李韵长哀叹了一声,小脸儿紧皱,“我与爹爹说了许多次了,我不喜欢那样粗俗的武夫。”
  沈氏瞥了她一眼,“即便不中意,下次人家登门你也不要再推三阻四的了,总该再去见两次,你爹的面儿上也好过得去些。左右已给你相看了三四家了,你都是不情愿,与你一般大的女子早都定亲了,真不知你是想要什么模样儿的。”
  眼瞧着母亲又要啰嗦了,她忙先揽住她的胳膊,朝院内走去,“阿娘急什么?女儿定要选一个自己欢喜的,性子嘛,最好谦和一些,模样呢?自然是俊俏一些的好,”她说着咯咯笑了两声,“就如表兄那等的便好。”
  听了最后一句话,沈氏不由得顿住了步子,语气颇有警示之意:“韵儿,你可莫要犯糊涂,生了什么鬼邪心思。”
  沈氏的话说的算是直白,李韵靠了靠她的肩,道:“阿娘想什么呢!”
  她是肃毅伯府的嫡女,即便不是嫡长女,也万万没有为人妾室的道理。而孟妱是郡主,表兄永远无权休妻……
  *
  孟妱仍旧从角门出了肃毅伯府,临上小轿前,忽而对玉翠道:“你去玉泉街买两幅字画儿来罢。”
  玉翠是沈府原有的丫鬟,王氏拨给孟妱用的,自打她跟在夫人身边,便见夫人对那些字画甚是喜爱,当下便欠身应是。
  “……玉翠,要买郢州来的。”缓缓地,她补充道。
  方才孟妱与李韵闲谈时,玉翠站在亭外远处,并不曾听见什么,因而夫人有这个嘱咐,她也未觉有何异样。
  瞧着玉翠转身离去,孟妱莲步轻抬,弯下细腰欲上小轿去。
  身后骤然传来女子轻柔的声音,霎时,她僵住了身子,眼睫微颤,久久不敢回身去。
  那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曾经不知多少次,这样温柔的声音,对她唤着:“阿妱。”
  孟妱还是回了身,秀眸不安的四下看视,并不见那人的踪迹。她伸手扶在轿沿上,稳了稳心神,或许,是今日又来了李府,勾起了旧日思绪,胡思乱想起来了罢。
  若她真的回来了,岂会不回肃毅伯府。
  “夫人,仔细这窄巷子里的风给您吹着了,咱们走罢。”抬轿的小厮见她动作迟疑,上禀道。
  闻言,孟妱玉指拨过被秋风吹在唇边的发丝,微微颔首:“走罢。”
  *
  屋内的烛火隔着窗子忽明忽暗,孟妱拥着流彩暗花纹的氅衣坐在屋前的石阶上,双臂环于膝上,望眼欲穿。
  他向来不是说话不算数的人,既说了会过来,便一定能来。
  只是烛花频剪,却仍不见他的身影。只得坐在石阶上,慢慢等着。
  “夫人,这是李嬷嬷熬好的川贝雪梨汤,快用些。”玉翠从侧屋缓缓走来,将一个白净的小盅递给孟妱。
  “嬷嬷可歇下了?”孟妱接过汤盅,抬首问道。
  “按夫人的吩咐,奴婢已安抚着让嬷嬷先睡下了。”玉翠缓缓回道。
  孟妱这才点了点头,双手捧着热腾腾的汤汁,缓缓喝了一口,心内一阵温热,周身的凉气也被驱除了不少。
  “夫人,郎君行至穿廊下了,正过来呢。”说着,一个年纪稍小些的丫头迈着轻快的步子朝院儿里走来。
  闻言,孟妱忙将手中的汤盅递回给玉翠,提着裙角站起身来。
  “夫人——”玉翠还想劝她将剩下的梨汤喝了,却见她已回身阖上了门。
  花梨木梳妆台上的双鸾菱花铜镜映着女子精致昳丽的小脸儿,孟妱手持木梳一下一下的梳着乌黑的发丝,美目不时透过铜镜朝外间望着。
  须臾,门“吱呀”的响了一声,挽帘推门之人是玉翘,接着,沈谦之便慢步跨入房中。身上还穿着那件石青色的竹叶纹交领长衣,饶是天色已晚,却从他的脸上瞧不出一丝疲怠。
  “夫君。”
  孟妱缓缓走出外间,欠身行礼。
  趁着玉翘给他更衣的功夫,她行至外间桌前,给他倒了一盏安神的茶。
  “下去罢。”更衣罢,沈谦之便淡淡说了一句。
  玉翘理好他的衣摆,朝着孟妱欠身弯了弯唇,才缓缓退了下去。
  沈谦之犹豫了一瞬,还是接过了茶,微微抿了一口,“歇息罢。”他随手放下茶盏,朝里间走去,孟妱只得小心翼翼的跟在身后。
  饶是不算大的床榻,沈谦之还是远远的躺在外侧,一如往常。
  她与沈谦之分别六月之久,如今终于共塌而眠,她心内却慌的厉害。
  想起今日在肃毅伯府瞧见他的情形,他果真还记着她。又思及今日她听见的声音,那声音与李萦,太过相像了。
  不自觉的,孟妱觉得眼眶湿湿的,她害怕了。
  她害怕她竭力全力抓住的真的是一把沙子,稍不留神便扬尽了。
  “怀仪。”身侧躺着的人,忽而低声唤了她一句,将她的神思扯会,孟妱身子不由一颤,忙咽了咽嗓子,压住喉中的哽咽,声音清明道:“大人,怎么了?”
  “此次去郢州正遇上了荆寿先生,从他手里买了一张新近画的林壑图,过几日到了,我让玉翘给你送过来。”沈谦之阖着眼,轻声道。
  孟妱外间墙上挂着的,便是荆寿的山水图。他知道她喜欢荆寿的画作,须臾,又问道:“你可还有什么想要的?”
  不得不说,只凭他这几句话,便能将孟妱方才心内的阴霾一扫而去。
  她双手叠于小腹之上,睡的十分规矩,压住心中翻腾的喜悦,她沉声道:“听说下月十八蓥华街上新开了一间酒楼,会放一场盛大的烟火,我想去瞧瞧。”
  六年前,她跟随长姐出门游玩却走失于崇光门外,那一日,正是上元节,整个京城中花灯璀璨烟火通明。她蹲在潮湿阴冷的窄巷中,一声一声唤着阿姐,却始终未有人来应答。
  抬首便可见上空绚丽的色彩,却照不到她回敦肃王府的路。
  几个醉汉经过,发觉在角落呜咽的孟妱,将手中的酒坛砸碎在一旁,脸上显出露骨淫邪的笑意,“哪儿来的小姑娘,是寻不着回家的路了?哥哥们送你回去好不好?”
  纵然不知他们是何意,可头回面对这样陌生面色怪异的男人,她还是怕的紧,直觉的缓缓站起了身子摇了摇首,“不、不必了,多谢你们好意,我……我能自己回家。”
  尽管因蹲的久了,双腿发麻,她还是不敢停留片刻,紧紧攥着双手朝巷外走去。下一瞬,窄小的肩膀便被人挟住了。
  “还是让哥哥们送你回去罢,这样娇俏的小雏儿,外头可危险的很。”为首方才说话之人,正将手搭在孟妱身上,因醉了酒手中力度不稳,重重的捏在她肩上,身上传来的痛楚加剧着她的恐慌。
  “你弄疼我了,我、我是敦肃王之女,怀仪郡主。你若伤着了我,阿爹不会放过你的。”她紧咬着幼齿,尽量使自己瞧起来有气势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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