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很好,再多讨论一点!’
杜松子很开心。
本来她的扮演之旅中,比起正面信仰,大家都是凝聚出愤怒,悲伤之类的负面信仰比较多。
‘如果放在那里不管就太可惜了!’
现在凝聚出来一个能够吸收负面情感的神职,肯定赚得更多。
她操控着自己的马甲继续说下去。
“嗯,对,一开始只是一小滴而已,后来就慢慢的变大。”
“等到我离开的时候,她能够淹没掉半个房间了。”
“……”
顾优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看着这样子的妈妈。总有种我的心里面真的这么污秽吗的疑惑感。”
“不过老师倒是挺支持我把妈妈当成垃圾桶的。这样,我在离开那个房间的时候,就依旧能当光辉的英雄了。”
“…那之后发生了什么?”顾优问。
“嗯?”
虽然少女的话语中满满都是鄙夷,把她的妈妈当成树洞,垃圾桶,仆人的替代品。
但是那之后一定发生了什么。
不然的话少女的老师不会‘被妈妈杀掉’
而且…
“如果真的只是黑漆漆的一团,就算知道自己是从那之中诞生的,你也只会把她当成培养皿,根本不可能当成母亲的。”
“……”
少女看过来的眼神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
‘我就是喜欢你这种既会脑补又会接戏的信徒!’
但顾优还是继续说下去。
现在是让少女把自己的心事吐露出来的时候。
他觉得自己应该成为少女的树洞。
几秒钟后。她点了点头。
“啊,对…大概是我十三岁的时候吧。”
“…十三岁。”
比想象中的要早很多。
“也有可能是十二岁,我对于我的年纪记不太清楚。”
因为每一天单单只是要活下去就要竭尽全力了,所谓的光阴如梭就是这么回事吧。
“总而言之,十三岁,我某次下去的时候,那个水波开始动了。”
【水波开始动了…】
“那个时候的妈妈大概有一个水桶倒在地上这么大吧…伴随着我的声音,水波开始震动,然后渐渐出现了一个人形。”
“人形?”
“嗯,看得出来是以我为模板的,但只是劣质的模仿。”
劣质的模仿。
虽然这么说,少女脸上的表情却绝对不是厌恶。
恰恰相反,总觉得她好像要哭出来了一样。
“很多地方都做的不太像是人,比如说手,只是连在一起的青蛙蹼。嘴唇又做成了菱形的形状…”
絮絮叨叨的说着很多那个时候母亲的缺点。
【…但是如果真的一无是处全部都是缺点的话,为什么十三岁那年发生的事情你能够记到现在呢?】
“但是唯独那双眼睛。”少女说。
“其他的地方明明都是黑色的,像是淤泥一样的漆黑,像是黑夜一样的漆黑。唯独那双眼睛…”
“就像是我的复刻版一样,里面倒映着我。”
“……”
“那个时候我就差不多知道了,虽然老师一直都坚信妈妈是没有情感的怪物,是我的培养皿,是用剩下的胎盘,不过妈妈应该对我有什么感觉才对。”
“她不是怪物…不只是怪物。”少女很坚定的说。
【…那是‘妈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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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后我稍微有一点害怕,不过家里面还是没有其他人,所以我也只能日复一日的下去。”
“只要我一下去,妈妈就会凝聚出那个影子,然后注视着我。”
“这其中应该有什么…我一开始觉得这个有什么情感所在,什么母爱的奇迹啊,之类的书我看了不少。”
但是后来就越来越不确定了。
“她一次也没有叫过我女儿。那个模仿我做出来的人形,也一次都没有对我伸出过手。”
“然后…”
她的表情逐渐阴郁下来。
“然后你知道有成年礼这种事吗?希腊那边的成年礼。”
【英雄的话应该会有吧…】
【在那上面可能会狩猎魔兽之类的。】
顾优回想着自己以前看过的资料,不确定的点点头。
“嗯,知道就可以了。”
“十六岁的生日…也就是五天前。”
【……】
所有人心中都隐隐有了预感。
那正是红月世界中女神预言世界末日的时候。
“老师说我长大了,可以出师了,能够成为英雄了。”
“所以为我举行了宴会。”
“…宴会。”
“然后在宴会上,我第一次见到了阳光下的妈妈。”
【…不是吧。】
【如果之前一直都无视她,并且只要出来三小时就会世界末日,那么为什么在成年礼的宴会上面要把她带过来?】
【应该不是出于什么希望母女团聚的原因吧…】
【而且这一次她脱离了牢笼,那个老师准备做些什么措施来防止妈妈毁灭世界?】
【…英雄的成年礼】
【…不是吧,就算有着一半的神明血统,她也才十六岁啊?】
【真的让她做了那种事吗?】
“真的是第一次看见。之前把她关在地下室的笼子是有理由的。”
那个笼子虽然在我看来一折就断,但是在老师的魔法加持下能够很好的关住妈妈。
等到妈妈出来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别人的恶意啊,随便什么负面情感都被吸进去,妈妈越长越大,越长越大。”
“……”
顾优的心里面有一个猜测。
为什么这种时候要把妈妈给带出来,为什么之前少女会询问杀死妈妈的方法。
他的心里面有了一种猜测。
这猜测非常的明显,上面只隔着一层雾气,只要把雾气拂去就能够看到本体。
但是正因如此,他一点都不想知道。
“老师指着妈妈对我说。”
而少女带着那种若有若无,有点像是嘲讽,又有点悲伤的微笑。
证实了他的猜测。
“她是我要狩猎的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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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吧…】
【见鬼了。】
弹幕也惊讶的几乎说不出来话了。
就算要说些什么,也只能是这样子的语气词。
神明的价值观与人类经常相悖。
【…但是怎么样也想不到,这种事情会真正的发生在面前。】
【这甚至都不是什么反派的剧本。】
少女的老师对她抱有着无限的期望,也是希望她能够狩猎一个足够格的怪物,作为自己成年礼的祭品。
这都是很自然而然的事情。
【…但是对于她来说。】
在地下室里面和黑色液体独处的时候,在叫它妈妈的那些日子里面,她究竟是怎么想的呢?
顾优只要稍微幻想一下,就有点想哭。
而此时少女已经在他面前站住了。
之前一边说着,她一边往上面走,脚步声有的时候甚至会把说话的声音给压下去。
而每一条路都会有终点。
她已经到达圣山的顶端。
准确来说,是已经到达了允许人类攀登的顶端。
在她的前面——简直就好像是徒步攀登火山一样,下方只是一片光之海洋。
顾优伸出手。
他的手能够感觉到,让他知道这个东西很热,知道这个东西的温度很高。
知道正常情况下,不要说是自己的身体了,就算来一个钢铁也会毫无阻碍的被融化。
但是他还不敢说出来那是什么。
言语是有魔力的。
所有的东西都是在说出之后才变成现实。
少女看着他。
“那是太阳。”她说
【太阳…】
一个可以接受,又完全无法被理解的回答。
他们知道这里是日神阿波罗的所在地,也知道阿波罗的权能是掌控太阳。
但是怎么样都没有想到,那个全人类都依附着它存在的恒星,会这么温顺的附在那下面。
少女拉着他。
顾优不再在她的身后,他一点一点的走上去。
明明只有几步的样子,他却好像爬了有好几分钟。
在这里的视觉是非常不靠谱的,能够依靠的只有感觉还有神明的指引才对。
他和少女肩并肩的站着。
法厄同轻轻的吸了一口气。
就和之前的所有时候一样,她带着他跳下去。
两人坠入了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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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他的身下是光所构建成的海洋。
顾优之前上课时学到的那些匮乏的知识,告诉他,太阳的表面,无时无刻不在发生核裂变和聚变。
声音在他的耳边像是放烟花一样,噼噼啪啪的响着。
他凝视着之前自己掉下来的那个洞口,它正在变得越来越远,越来越小。但余光也能够瞥到旁边一刻不停的绽放的烟花。
这一定是全世界最恐怖的烟花了吧。
她和他手牵着手往下坠落。
青少年的重量怎么样也有三四十公斤,但在这里她们轻盈得像是一片羽毛。
热浪把她们推来推去。
她好像很开心的微笑了。
“这样子的道路…未曾有任何的凡人踏足过。”
她的声音很大。
为了让他听到,她必须得让自己的声音穿过其他所有的声音才行。
“你感觉开心吗?”
顾优只是觉得自己要融化了。
任何一个人过来这里都会融化的。
不,在碰触到这里之前,他就会变成一个发亮的小点。
顾优能够在这里下落,并不是因为自己有着什么样的功绩。
他的相机也无法保护他。
只是因为少女依旧拉着他的手而已。
因此,即便觉得恐怖。
即便知道这是自己没有资格踏足的道路。
与之相对的。
“我觉得光荣。”
“你继续说下去吧。”
顾优也很大声的说着。
如果现在是在普通的场所里面,他用这么大的音量说话,所有人一定都会同一时刻朝他看过来。
但是这个时候,他只是想要把自己的声音传达给少女而已。
少女的眼睛继续看着他。
在这光芒的缭绕下,之前的那些惆怅,不管是妈妈还是老师,好像都变成可有可无的东西,被燃烧掉了。
不,并不是燃烧掉。
那些东西一定都像冶炼金属一样,进入少女,变成了她的一部分。
“说一下你是如何作为英雄出生的——你的老师又是如何教导你的?”
“你不是英雄吗?把我当成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对我夸耀一下你的经历吧!”
少女微笑起来。
两个人继续向下坠落着。
不知道太阳的直径到底有多大,也不知道要坠落多久。
但这一定是一段很长很长的旅程。
“我会把我知道的所有信息都说给你听的。”
“但是你要知道,陌生人才不会有这个待遇——你是我的朋友啊。”
‘好孩子!’
‘系统一点都不愿意听我讲设定…你真是最棒的读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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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前也有和你说过,我只是我背负的这个名字吧,你有没有好奇过呢?”
“为什么以前神话里面出现过的事情又重新上演,而且跟神话里面的版本不太一样?”
“好奇过的。”
顾优很坦率的大幅度点头。
“怎么说呢…你相不相信世界上有命运?”少女问
“我不太信,总感觉会发生的事情只是会发生的事情而已…不过希腊神话里面有命运三女神吧。”
“命运三女神…算是吧,但是也许…”
“之前的红月事件,你们是怎么猜测那位女神的身份的?”少女问他。
“红月,你也看到了吗?哦。”
他突然想起来,少女的生日刚刚好就是事件发生的那一天。
【如果当时女神是预言到了法厄同即将给世界造成的灾害…那么就说得通了。】
【但是现在她说命运?】
“有些人猜她是女神赫卡忒,也有人觉得她是尼克斯。”顾优说。
“你怎么想呢?”她问。
“我觉得她两个都不是。”他说。
“不过古希腊诗人在塑造的时候,也许从中汲取了灵感。”他说。
她微笑了一下。
“半对半不对吧。”
“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一位确实存在的伟大女神,而整个希腊神话…起码当时所发生的被记载的那些。”
“都是在她的操控之下发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