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金枝(重生)——喃喃果
时间:2021-06-14 08:47:44

  含舒嬷嬷在宫中侍奉多年,又是太后身边头一号人物,即使是皇上也要给几分薄面。
  她来到长信宫帮衬, 定能将阖宫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这可是旁人求不来的福分。
  只是……
  虞莞问:“您把含舒派给了我们,谁来照顾您呢?”
  薛晏清剑眉微蹙,显然也是一样的顾虑。
  “这偌大个皇宫,哀家还缺人照顾不成?”太后笑呵呵地把话抛了回去。
  虞莞无法, 只好谢过。
  “今儿出了这么多事儿, 你们俩先回去好好歇息罢。”见目的达到, 太后开始赶人了。
  七月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节,奔波劳累整日, 又受了几轮惊吓,虞莞早就有些体力不支。
  被太后这么一说,她微微感到脱力。
  “那我与殿下就先告退了。”
  含舒嬷嬷没有径直跟在虞莞身后, 太后仿佛留她有话要吩咐。
  待两个人走了, 含舒才试探着问道:“太后娘娘, 您为何要派奴婢去?奴婢瞧着二殿下与皇子妃殿下……”并不像不能和睦相处的。
  何必安插她过去, 横梗在两人中间, 看着碍眼呢?
  太后摇了摇头:“含舒你没经过情爱,不懂也是情有可原。”
  “若是你不在,依他们两个的性子, 阿莞迟钝,晏清又规行矩步。这般水磨功夫地相处着, 起码要数月才会有端倪。”
  “若是你去了,他两个过得拘束,自然会有意无意防着你。长久下来, 你成了外人,他们俩岂不是越过越亲近?”
  含舒嬷嬷恍然笑道:“原来您是派我去做恶人的。”
  九凤吉服中的老太太叹了口气:“要是他俩真的能成,便是让哀家亲自去当这恶人,又有何妨?”
  虞莞与薛晏清踏着夕阳出了太医署,回到长信宫时天边已微微擦黑。
  白芍与白茱听人禀报了万寿宴上的重重闹剧,被吓得心惊肉跳。
  生怕再有噩耗传来,两人出了什么好歹。
  两位大宫女亲自守在长信宫漆朱的大门处,来回焦急踱步。
  老远见到一男一女的身影,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虞莞远远瞧见熟悉的儿女,星星点点的暖意浮现于心口,一整日的骇然与疲倦终于有了踏实的归处。
  踏入殿内,白茱端上装了清水的铜盆为两人净面,而白芍不知从哪变出一把青翠的艾蒿来,草木香气弥漫。
  “给您们熏熏艾草,好去去晦气。”
  虞莞忍不住与薛晏清对视一眼,眼中盈满笑意。
  她说:“白芍很周到,是该去晦气才对。”
  -
  万寿宴上的余波还在继续发酵。
  次日的早朝,承平殿中空无一人。
  陛下连夜下旨,以“太后凤体不适、身为人子需要侍疾”为由,连续罢朝三日。
  百官好声好气地送走了传递消息的内侍宫人,皆忍不住松了口气。
  昨日才被迫目睹了陛下的腌臜家事,今晨就要故作无事般上朝。他们中的很多人都自认没这份脸皮。
  这三天,是陛下开恩,让他们赶快把脑海中的记忆洗上一洗。
  比起宫外,宫中的消息传得更快些。
  尧夏阁中人都被下了封口令,但也于事无补。
  许多人亲眼目睹了陈贵妃卸下钗环请罪的模样。转眼“陈贵妃犯了大错”的消息,连躲在御膳房中偷吃的猫都知道了。
  这位傲立十数年的隐形中宫竟然狼狈如斯,她究竟犯了何事?
  又有一条消息不知从何而起,砸起千重水花。
  ——有人看到了杜若医女扶着太后娘娘出了太医署。
  两相结合,自有有心人拼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次日,含舒刚从康宁宫中出来,正要去长信宫中报道。
  一路行至绛雪轩外的廊亭,两个洒扫小宫女倚在柱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扫着地。
  八卦是人的天性。许是见四下无人,那两人也大胆起来,漫谈起宫中传得沸沸扬扬的闲话。
  “那事,你可听说了?”其中一人挤眉弄眼道。
  另一人心照不宣:“宫里早就传遍了,还有谁不知道?”
  含舒皱起眉头,不动声色地停下脚步。
  她想听听,宫人间是如何看待此事的。
  二女也算谨慎,不敢点名道姓,提起陈贵妃时只用“她”字代替。
  “那位怎敢如此胆大包天。她与太后不是亲睦得很么?”
  “说不得是为了自己亲儿媳出头呢,上次太后狠罚了皇长子妃,她脸上没光得很!”
  看来卫氏秘辛一事,尚未传出尧夏阁。
  她们讨论了半晌陈贵妃请罪的原因,半晌不得其法之后,又说起了旁的。
  “我有一同乡,从前是安乐宫的二等宫女。现在正在到处散银子想换个地方当差呢。”
  “她想去哪儿?”
  “还能是哪,长信宫呗!只是这地方好,真不是有银子就能通融的……”
  含舒嬷嬷没心思再听,她脚步加快了些,匆匆走向了她们口中的好地方。
  -
  虞莞刚送走一位宫妃,白芍为她递上新沏的茶水。
  从前,宫妃与皇子们为了避嫌,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只有逢年过节的在家宴上见一面。
  她揉了揉眉心,可是自从昨天过后,一切都不同了。
  但凡是明眼人都能瞧出来,尧夏阁一事之后,皇长子一家都要倒大霉。
  这个时候不向薛晏清示好,更待何时?
  是以,虞莞甫一醒来,白茱就送上三枚来处不同的拜帖,领来一位不请自来的宫妃。
  白芍放下热茶之后,为她轻轻捏了捏肩。
  “韩夫人说话,可真是……一波三折。”
  碧色茶叶在滚水中翻涌,清新香气弥漫。抿过一口热茶之后,虞莞的疲劳消减了大半。
  “可不是么?”
  明明是来示好的,可偏偏爱拿乔。仿佛支持薛晏清是何等纡尊降贵之事。
  恰在此时,白茱前来通报:“含舒嬷嬷到了。”
  虞莞起身:“快请。”
  不等她起身相迎几步,含舒嬷嬷麻利地快步走来,稳稳当当向她行了一礼。
  “见过皇子妃殿下。”
  虞莞将她扶起来:“含舒嬷嬷来得正好,虞莞正有事同您相商。”
  她把宫妃来访之事和盘托出。
  自己虽然也有上辈子处理宫务与人情的经验,到底比不过含舒嬷嬷在深宫屹立数十年,而况,她是太后身边之人,极为可信。
  含舒嬷嬷听了之后,一时默不作声。片刻后,她把路上听来的闲话向虞莞复述了一遍。
  虞莞以手掩住朱唇,明白了她话中未竟之意。
  连洒扫的宫娥都能猜到了陈贵妃失了势。
  换言之,人人皆知她们长信宫,将会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我明白了,谢谢您倾心相告。”
  宫妃来访时,虞莞只在心中生出模糊思索。然而,含舒嬷嬷三言两语之下,那念头反而清晰起来。
  含舒嬷嬷点了点头,却说出了令她措手不及的话:
  “皇子妃寻常若有事拿不定主意,不妨去问问殿下的想法。”
  虞莞愣了一下,点头:“我自会去。”
  兹事体大,当然要与薛晏清相商一番。只是,没想到嬷嬷甫一来长信宫就开始……
  她想岔开这个话题:“嬷嬷一路奔忙而来,定然有些累了。马上就是晌午,不如随我一道在花厅用些饭食,休整一番如何?”
  逆料,含舒嬷嬷的眉头皱得更深——
  她问道:“莫非平日里,皇子妃与殿下用饭,竟不在一处?”
  ……
  望着虞莞讷讷不言、匆忙告退的背影,含舒嬷嬷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皇子妃离去时的方向,如果她没看错的话,是殿下的书房。
  虞莞带着白芍从小花厅出来,望着檐外烈日炎炎,愣怔了片刻。
  白芍为她撑开遮荫的黄绸华盖,明知故问道:“皇子妃是要去哪?”
  虞莞刚要答“书房”,又迟疑了一下:“白芍,劳你先去通报殿下一声。”
  白芍“哎”了一声。
  心中想的却是,若是皇子妃突然赶到,殿下说不定才会更惊喜。
  虞莞独自立于荫处,回想起含舒嬷嬷的眼神,心中闪过一丝怪异。
  饶是她对嬷嬷的来意有了准备,可事到临头,到底有些不一样。
  不过半炷香时间,白芍很快折返。
  “这么快?”
  白芍说:“今日可巧,我走了不过一半,竟然遇见了兀君。”
  “一问才知道,殿下也请正想您去膳厅用膳呢。”
  虞莞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膳厅中已经添了冰盆。宫人们没点熏香,而是把鲜果置于盘中,摆在风口处。
  凉风送爽之时,满室甜香氤氲,使人心情畅快。
  虞莞来得早,在黄梨木桌前静坐了片刻,稍稍整理了下衣角与发鬓。
  随后,她听见厅前脚步声渐起,宫女内侍们整齐划一地行礼:“见过二殿下。”
  薛晏清来时,藏青锦衣下露出半截修长瓷白的手,眉眼是一贯的精致冷淡。虽顶着烈日而来,却仿佛闲庭信步,衣摆齐整,额前也没有没有半点汗意。
  三伏暑热,未扰乱他半分风度。
  虞莞把他款款走来的身影全部纳入眼底。
  天候一热,似乎人的思绪也芜杂了许多。
  自春日宴后惊鸿一面起,她就知道这个男子不一样,与从前见过的所有男子都不一样。
  初嫁进来时,自己以为这未来的夫君是座玉刻的佛像,难以惹人半点遐思。
  薛晏清忽而问道:“夫人今日为何主动找我?”
  是有事相商,还是……
  虞莞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时不察,实言道:“是含舒嬷嬷她……”
  她并未看见,话未说完的片刻里,黄梨木膳桌对面那男子如寒星般的眸子,竟陡然暗了下来。
 
 
第38章 杀机
  话到一半儿, 虞莞才回过神来。
  她暗自警醒自己:真不知是怎么回事,一到薛晏清面前就爱胡思乱想。光想着也就罢了,还把话头带了出来。
  “是含舒嬷嬷命令我来的”, 纵使她与薛晏清是对假鸳鸯,说出来也实在寒碜人了些。
  她改口道:“是有事同殿下相商,方才含舒嬷嬷来报到,这才耽搁了片刻。”
  再说,自己本意就是要找薛晏清的, 没有半点不情愿。
  ……只是被含舒嬷嬷那么一催, 就有些变了味道。
  虞莞感到薛晏清星点般的眸子在自己脸上逡巡了一圈。
  她不解何意, 也没有再开口。
  薛晏清不置可否。不过两句话的工夫,心情从谷底宕起、云端落下的滋味只有他自己知道。
  “近来宫中人人苦夏, 御膳房出了几道新吃食,你不妨也尝尝。”他换了个话题。
  闻言,虞莞生出几分期待来。
  这话的意思是, 薛晏清已经吃过了, 觉得不错就送来给她也尝尝?
  投桃报李, 她忍不住多夸奖了薛晏清几句:“殿下果然善解人意。”
  看出了自己好口腹之欲, 有什么好吃的都记得一道分享。
  即使不做夫妻, 与薛晏清这般的人相处也舒畅异常。
  她却有所不知的是,年年的夏天都是一样的酷暑难当。
  怎么偏偏是今天,御膳房突然献起殷勤, 做了几道新菜?
  无非是……他投其所好,再安上个膳房的名头。
  这些薛晏清自不会宣之于口, 他只是把宫女们端上来的菜式推到了虞莞面前。
  “殿下不吃么?”
  “我已用过。”只是听说虞莞唤他,才辗转来一趟花厅。
  虞莞顿时生出些许局促之意。
  青釉色的瓷盘在宫人手中滞了片刻,她接过的动作略有些迟疑。
  原本, 她已经习惯了与薛晏清一道用膳,没什么好不自在的。
  但这与在薛晏清的目光之下吃独食截然不同。
  她思索片刻,把一道新呈上来的冰碗推向对面,直言道:“我一个人吃,怪不好意思的。”
  “再说,殿下顶着烈阳奔波而来,吃个冰碗消消暑也好。”
  薛晏清推拒的手伸出一半,听了后半段话,又把那凉冰冰的瓷碗接到手中。
  湃过冰的薛荔粉晶莹剔透、碧绿的葡萄肉捣碎了汁水又加了些饴糖调味,青翠欲滴的薄荷叶点缀在其间,增加了些许清凉气息。
  虞莞好奇地看着那瓷碗,这就是宫中的新品么?
  如此晶莹透明的东西,她以前从未见过。
  “此为何物?”
  “荔粉。”为了避国姓的讳,民间只叫它后面两个字。
  “此物生于极南之地,是贡品。京城间也少见。”薛晏清解释道。
  虞莞恍然:“怪不得不曾见过,我还从未出过都城呢。”不由得慨叹了一句。
  她说的自然是两辈子。上一世虽在宫外生活过二年有余,可是也只是在京中长平街一带。
  不过那三年间虽然清苦,却与闺中、宫内况味截然相异。
  她初初重生归来时的念想,也不过是寻一间小宅子与拾翠两个人大隐于世、怡然自得,远离是非风波。
  如今虽然不用为稻粱奔忙,也难免有些遗憾。
  薛晏清怎会听不出她话里的艳羡之意,他探问道:“夫人可是想出城?”
  他心中隐隐有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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