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罕见的空无一人，许颜看时间已经五点，估摸着大家可能在厨房准备，就直接过去。
她刚走到门口，听到里面有人说话，内容好巧不巧刚好是关于她的。她不自觉停在那里。
一个女声说：“先生对许小姐可真好，每次她过来，孙管家就特意叮嘱做饭菜品都按许小姐的喜好来，多做一点辣菜，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另一个道：“可不是，先生从前一点甜食不吃，只有棠小姐过来，餐桌上才会有。他上次碰着我，居然跟我说以后甜点花样多点，免得许小姐腻。听李梅说，许小姐不喜欢暗色，公寓那边地毯窗帘都换了。先生时不时从国外空运一些特制的甜点送过去，都只跟许小姐说是城内蛋糕店买的。”
“先生真费心。”
她俩说完，一个声音“呵笑”一声，不屑道：“对普通人来说做这些可能是费心，对于先生就是一句话的事儿，有什么值得吹捧的？”
前两个声音，许颜不太熟，听过对不上号，这个声音，再配上这种语气，她一秒就反应过来——不是小婷是谁？
前面的人立刻持不同意见：“也不是谁在先生哪儿都值得上‘这一句话’。”
“还有那猫，先生从前最不喜欢家里有宠物，上次棠小姐带条狗过来，先生直接给撵回去了。现在看许小姐抱着，他居然时不时也凑过去逗逗，还让阿丰每晚送到公寓玩。”
“啧啧，可真是。”一个一直没开口的声音说，“最关键的是先生从来没有带过人回来。”
“而且许小姐长得也真是很漂亮。”
“这只能说明她手段高超。”小婷依旧不屑，“嘉城比她漂亮高贵的名媛千金多了去了。”
“小婷，你今天吃枪.药了？”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们看问题简单。” 小婷语气收了收，平和道，“先生又不是那种滥情的纨绔，他这样的身份有固定女伴很正常。他本来就是懂礼的绅士，出于礼节修养都不会对她不好。况且你们知道这些安排是不是先生的主意？说不定就是李助理一句建议。”
几个人沉默不搭话，小婷继续：“退一万步说，就算先生现在真的挺喜欢她，那也是图新鲜。毕竟先生的身份摆在那里，日后的太太肯定也要出身显赫，要不然他怎么没带她回老宅？”
许颜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紧握成拳，她有些生气，又有些无法反驳的悲哀。尤其她是偷听，连冲过去搅乱这场“辩论”，都觉得讽刺。
她退后两步，正要转身离开，身后蓦地响起一道男声。
“许小姐。”
许颜转身，孙管家恭谨站在她身后。
“您需要什么？”他解释，“刚才花园水管坏了，大家都过去抢修了。”
孙管家声音合度，明显无法掩盖厨房里小婷的尖锐。
“说句不好听的，她这种的就是个玩物，等过段时间男人腻了，一张支票就打发了。”
孙管家见许颜脸色不好，一下明白过来，正要说什么，许颜说：“我不需要什么，就无聊走走。”
她勉强冲他挤出一个笑：“谢谢孙叔，我上楼了。”
许颜快步走到客厅，隐约听到厨房压抑的斥责声，她重重咬了下唇，飞奔上楼。
关上门，她有些脱力的坐到沙发上，小婷最后几句话不间断在她脑海重复。她闭了闭眼，突有点凉薄的扯了下嘴角，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议论了，不敢上前理论。
有些话虽然尖锐难听，但事实如此不是吗？就算她可以找千万条理由为自己辩解，两人身份的差距永远是最大的鸿沟。
这鸿沟宽阔到她不仅没任何底气相信可以跨过，连期许都必须偷偷的；宽阔到她如果刚才冲出去发怒，都会觉得自己可笑！
许颜在房间安静坐了会儿，脸上已经看不出情绪，她正打算下楼去看看球球的情况，门口响起敲门声。
她打开门，孙管家双手端着一个托盘站在外面。
“孙叔。”她先叫了声，侧身让了让。
“许小姐，刚才耽搁了时间，晚饭可能有点晚，您先将就吃一些点心。”孙全将托盘放下，恭谨说，“我上次看您喜欢吃西瓜，所以给您榨了些西瓜汁。”
“谢谢孙叔。”
孙全年纪和许林不相上下，一直被他尊称，许颜有点不好意思，说：“您以后叫我名字吧，你老是这样客气，我不太习惯。”
“应该的，职责所在，您不必有负担。”孙全顿了下，语气难得轻松些，“若是你不习惯，我也可以适当改变。”@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许颜微微点了下头。
孙全说：“许小姐，我有句话想跟你说。”
“您说。”
孙全看着她，几秒的欲言又止后，才说：“我想跟你说一说少爷。”
许颜眼神里没有意外。
“我是看着少爷长大的，他自小性子就比较冷，朋友不多，尤其不爱和女孩接触，可能在情感表达上不是那么擅长，但他绝不是那种玩弄感情的纨绔，他对人跟对事的态度一样，只要决定做，都是认真的。”
许颜点头：“我知道。”
孙全见她点头，也不便多说，恭敬颔了下首，退出房间。
房间门关闭的一刹那，许颜压抑几天的情绪终于溃不成军，她陡然感觉心中积压的无力感如一把钝刀，一下下将心口戳出个窟窿，凉风肆意，冷得彻底。
就算在刚才，她听到小婷那些难听的话，她也没怀疑过罗钊的真心，她能感受到他对她的好，他在她身上花的心思，一句话而已。
只是这真心如果换成现实，可以换多少呢？
*
罗钊从艺术中心出来，先是回了趟公司，忙到下班时间，临时通知李未要去参加一个之前推掉的宴会。
宴会结束差不多九点，李未以为他要回去，结果他又说要去夜阑坐坐。
罗钊没有约人过来，也没有让夜阑安排，偌大的包房就他、李未、陈楠、李未的助理，和一群保镖。
一群大男人围着沙发坐一圈，个个西装革履，正襟危坐，怎么看都不像是来消遣。
一个年轻保镖偷偷问陈楠：“楠哥，我们来开会吗？”
“……”陈楠瞪他一眼，无言以对。
也不知罗钊听到没有，他让服务生进来开酒，将领带扯了扔到沙发。
“好像差点气氛。”他随便点了两个人，“你俩去点歌。”
被点中两人：“罗总，我不太会唱歌。”
“跳舞也行。”
两人争先恐后跑去点歌。
罗钊很快发现这两人真没撒谎，一开口每一声都不在调上，但他也没心思让两人停下，继续点将：“你们自己排个号，一个个接着唱。”
众人：“……”老板今天怎么了？
陈楠说：“罗总，您想听歌的话，我让经理叫个唱得好的进来？”
罗钊瞥他一眼：“不用，我就想听你们唱。”
陈楠：“……”
一个跟罗钊很久的保镖提议：“罗总，不如我们打牌吧？斗地主，您会吗？”
罗钊似乎觉得他提议不错，笑了下：“你们先玩一局，我看着。”
罗钊看了两轮，直接上场。他今晚手气很绝，基本把把地主不说，抓上的牌还好得惊天动地，要么差什么来什么，要么就是王炸。
加上他思维敏捷，记忆超强，七八把下来，所有人都叫苦不迭。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罗钊见气氛被众人“叫”起来，心情也好了点，下巴点一下李未：“给大家发点筹码。”
李未照做，悄悄提醒他已经快十一点了。
罗钊出牌的手稍顿：“她在做什么？”
“何姐说许小姐十点左右就睡了。”
罗钊不说话了，牌局继续。
因为是罗钊发的筹码，大家出牌的速度都爽快很多，被罗钊绝杀的速度也更快。
最新一把，一个保镖一张牌没出直接完蛋，他苦着脸叫唤一声，又安慰自己：“所谓赌场失意，情场得意，我今晚输最多，说不定明天就脱单了！”
此言一出，其余保镖附和的附和，打趣的打趣，只有陈楠、李未互看一眼，都倒吸一口凉气——
这小子在说啥？赌场失意，情场得意？
意思罗钊赌场得意，情场失意？
虽然有那么一点点吧，但这是能明说的事儿吗
果然，下一秒，李未就敏锐发现罗钊唇边的笑意里带了那么点不爽。不过，他没有发作。 “继续，我就看你明天能有多得意。” 就是说话的时候有点咬牙切齿。
又玩了半小时，罗钊手机响了，李未的心提起来又落下去，原来他妈的是闹钟！！
等等，他老板还设闹钟，他妈的这个时间，捉.鬼吗？
罗钊关了闹钟，顺手点开微信，置顶的头像右下角不知何时多了个“1”。
【还在忙？】
三个字，没表情，没问候，没称谓。
罗钊看一眼发送时间，十一点二十三分，他眉头一挑，直接就把手上一把好牌扔在桌上。
“不玩了。”他站起来往外走，“筹码你们分。”
李未立刻跟上去，剩下的人懵逼一瞬，胡乱分了桌上的票子，也立刻追出去。
凌晨已过，街道上行人和车辆都已寥寥，红绿灯也都已经变得金黄，整座嘉城仿佛沉浸在一条金色的河中。陈楠加大马力驶向麟安山，他知道此刻别说赛车，就算他当飞机开，罗钊都不会说什么。
*
第26章
许颜睡得不熟, 罗钊掀被上床的一刻，她就醒了，正要翻身过去, 他已经贴过来从后面抱住她。
他刚洗了澡，身上有浴液的味道，发尖蹭在她皮肤，也比平素柔软。
“弄醒你了？”罗钊声音有点沉，唇贴在她耳后, “本来没打算下来，见你房间灯还亮着。”
她今晚睡前没有关浴室的夜灯, 光线穿透磨砂门, 将门外一小片地方晕染出一层层光圈，与窗外明朗月光呼应着交织。
“我特意留着的，我想着你可能会来。”她在他怀里转身, 手撑在他胸膛, 声音很柔，“李助理说你们是四点的航班, 怎么现在才回来？”
“这是要查岗？”
“……没。”许颜说, “随便问问。”
“临时有个宴会，不去不行。”
他呼吸间带着的酒气，虽然很淡, 却也比往常浓了许多。许颜问：“你喝酒了？”
“喝了不少。”罗钊问, “想我早点回来怎么不打电话？”
“我以为你在忙，怕会打扰到你。”
“何姐说你十点就睡了, 十一点还给我发信息？”
“中途醒了, 就想知道你有没有回来。”
她这样柔顺的在他怀里，说着这些平淡又体贴的话, 罗钊不爽了一晚上的心情，突然就好了大半。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以后不用考虑这么多，你打过来，我忙会告诉你。”
“好。”
“今天去看画展了？”
“嗯。”
“怎么样？”
“挺好的，可惜没有看完。”
“怎么了？”
“看到一半，何姐打电话说球球病了，小北就送我去宠物医院了。”
她语气有点惋惜，罗钊偷偷笑了下：“我早说过那小东西养着麻烦。”
许颜生怕他不养了，连忙解释：“球球只是有点消化不良，以后不要给它吃太多就好了。它很乖的，回来一直在睡觉。”
罗钊不置可否的“嗯”一声，状似无意问：“你一个人去的？”
“嗯，本来约了同事，她临时有事。”
“没遇到什么熟人？”
许颜心里微震了下，有点疑惑的看着他。
罗钊说：“陈悦微也去了。”
“我没遇到她。”许颜抿了下唇，说，“遇到一个高中同学。”
“你同学也喜欢画？”
“嗯，他从小学画，很有天赋，高中毕业就去了列宾，孙梵音这次画展筹备他也有参与。他今天给我讲了很多很专业的知识，要不是球球病了……“
“你俩还要一起吃饭，秉烛夜谈？”罗钊想起下午，突然就不想听，“要不明天把他请来，也给我讲讲课？”
“……”许颜被他突然的冷声弄得莫名其妙，望着他问，“你怎么了？”
罗钊手臂一收，将她圈得更紧，眼神也冷：“我不喜欢你在我面前说其他男人好。”
“……”她刚才有说“男同学”三个字吗？
罗钊跟许颜对视一会儿，眼里的冷淡尽数散了，突然问：“这几天有没有想我？”
“……”许颜有点怀疑罗钊今天是不是喝得多了点？
她不说话，他不满追问：“想了没？”
“……罗总，你醉了。”
她话音落，嘴被罗钊狠狠的亲了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