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上没了轻重，松手过后，许颜整个下巴都疼到麻木。眼泪积满眼眶，她用尽毕生的倔强才强压住，不让它们滚下来！
她侧着脸狠狠咬牙，口中腥甜一片。
“我拿下你了吗？”她转头过去，直视罗钊的眼睛，问，“如果我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我拿下你了吗？”
罗钊无懈可击的表情有一点破裂，接着更加冷漠。
他不说话，许颜肯定：“没有。” “所以你看，你才是最厉害的，我花了这么多心思手腕，都是徒劳。”
她声音不大，像是在自言自语，每个字落在罗钊耳朵却如钝刀刺在心里，他别过眼不看她。
许颜深吸一口气，捏住最后一丝尊严问：“我只想知道到底怎么了？我们明明……明明前几天都好好的，你为什么说变就变？罗钊，我记得的，我们的开始不光彩，所以我一直没有奢望过那些不可能。我从来没想过你会娶我，就算你也没想过，你要联姻，我碍着你了，你让我滚就是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用这样的方式，这样的羞辱我？还是你觉得你正常说再见，我会死皮赖脸不离开？” “不会的，虽然我出身普通，身份远比不上你圈子里名媛淑女，我也是是有自尊的。”
罗钊的心被“羞辱”两字狠狠的蛰了一眼，疼痛莫名。
他也不想羞辱她，如果她没有用那样下作的手段，就算陈阔那天来找他，将她那些“处心积虑”的手段和盘托出，他可能连信都不会信。
就算陈阔说的是真的又如何，他根本不在意。她有点小心机，故意设局要勾引他又如何？他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女人不为着这些接近他，难道为了他的脸，他的品格？
他不怕她有心机，聪明的总比傻的好，她待在他身边，还能越过他翻浪？可是她千不该万不该做出那样的事。
他现在都还记得当李阿姨不慎将她化妆盒打翻，从里面掉出那些药丸时，他内心的抵触。甚至在送去检验中心的最后一刻，他都在犹豫。
甚至是刚才，如果她没有去招惹江经年，他何至于……
罗钊想起这些，内心的疼痛怜悯统统被失望和憎恶击碎，憎恶与记忆深处彻骨的痛恨相连，让他异常愤怒。
他收起所有心软，面对许颜，终于说出这晚上最残忍的话。
“没有那么多为什么，就是玩腻了。”他指尖抚过她脸部轮廓，捏住她下巴，迫使她与他对视，“就算长得再美，玩久了一样会腻。”
“就像刚才，有什么趣？”
许颜不可置信的望着他，身体因为屈辱开始颤抖。
他松开她站起来，居高临下，最后说出的话残忍到字字泣血。
“知道自己出身不好，要么乖乖认命，如果不想认命，就凭实力站起来再说话。靠躺着耍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小姐才用的下作手段，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尊严？”
泪水终于再次漫过眼眶，滑过许颜脸颊，砸在酒店冷白的床单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的眼泪和她的眼睛一样澄澈，滴落在床单，却像是她的血液，滴在他心口，烫的灼人。
罗钊突然忍受不了这画面，他腾地转身，快步往浴室方向走。
“给你十分钟从这里出去，从今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如若不然……”他闭了闭眼，咬牙切齿道，“我的手段一定让你后悔！”
“砰”的一声，浴室门被重重拍上，连带着许颜心中最后一丝希冀都被磨灭。
第32章
许颜是从容城走的, 因为没有直达，她需要先飞去北京。
她要离开两年，这几天家里的气氛颇有点愁云惨淡, 许林和许隽表面笑嘻嘻，私下一个比一个不舍。尤其许林，本是最支持许颜走的，到最后却是最担心她走的。
许颜不想家里的离别戏码又到机场上演，特意选了通勤日离开, 结果不止许林许隽请假送到机场，温诺也特意从嘉城赶来相送。
小姑娘哭得惨兮兮, 三个人轮番劝慰都止不住眼泪, 那场面仿佛许颜不是去留学，而是要上战.场。
飞机飞去北京要经过嘉城，许颜靠在舷窗往下看, 白茫茫的云雾下, 城池轮廓模糊不清。
她忽然想起那日在琼海跳伞，她面前也是这样白茫茫的一片, 她紧张害怕, 因为知道他就在身后，又心有所依。
如今不过才一个多月，他不仅再不会在她身后护着她, 还可能再下次见到她的时候对付她。
世上最大的讽刺也不过如此。
许颜唇线抿得很紧, 今天是那件事发生的第八天，她仍能清晰记起那天发生的每一个细节, 罗钊说的每一个字, 他嫌恶看着她的眼神，他脸上刺目的鄙夷……
许颜从来不强迫自己忘记什么, 她一直有个意识，人越是想忘记某样东西，潜意识越是会去想，所以她对任何痛苦的态度都是放任的。
放任自己去想，也鼓励自己面对。她知道只有当她直面这些痛苦不再感觉悲伤，她才能真的忘掉。
飞机加速上升，终于穿破云层，凌云而上！
许颜被突然入目的金色阳光刺的眯了眼，思绪又恍然飘到那一日。
那天她穿过酒店大堂才发现外面下了很大的雨。酒店内依旧静谧安逸，外面却是风雨交加，暴雨如柱。
她有点迟疑的站在酒店门口，雨水飘进来，打湿了她礼服裙下摆。她细想晚上发生的一切，每一个画面都深刻刺骨，又恍然如同隔世。
她自嘲的牵起嘴角，从进去到出来，不过两个小时而已，外面的世界就变了样，她竟然还妄想他今天的心情应该同上周一样。
她的心明明已经痛到极致，却还要带着阿甘式的嘲讽安慰。 还好她能拖，如果她早一步含情脉脉，满心不舍的告诉他，她要去留学，请他忘记她，他会不会以为她又在故意耍手段，继而加倍羞辱她？
她不知道，这一刻也真的不想知道。
酒店工作人员见她站在台阶欲下不下，断定她想走，送过来一把雨伞。
小伙子看上去很年轻，许颜估计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他见许颜回头看自己，有点脸红，局促道：“对不起，小姐，我刚才以为您在等人，所以没有立刻过来。外面雨大，如果您要走，请带上这把伞。”
陌生的善意让许颜疼了一天的心，感觉到一点暖意。
她冲小伙子笑了下，说：“谢谢你，不过我可能不需要。”
小伙子有点惊讶看着她：“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我知道，再见。”
她又笑了下，然后决然转身，走进风雨。
思绪戛然而止，许颜面朝阳光睁开眼，脸上表情平静柔和，但是她知道，未来一路，风雨寂寥，她再不会有任何柔软。
*
罗钊再想起许颜是在一个月后的某个午夜，那天他在公司加班到很晚，凌晨时分回到公寓，看到黑漆漆的房间，冰冷的装饰，很自然就想到她。
嘉城的深秋已经带上冬日的寒气，夜风很凉。罗钊在露台上站了一会儿，感觉运作了一整天的大脑思路更加清晰，连上楼前的疲惫感都一并消散。
他不只是想起她，是在想她，他知道，毕竟这一个多月，他忙完正事之余，做得最多的闲事就是要忘记这个女人。
罗钊有点自嘲的笑了下，他从未想过他竟也会为这种小事烦心，为难，甚至结果不达预期。
刚开始那几天，他生气多于任何情绪，还比较好过；后来慢慢的，气消了点，他不自觉开始反思自己是否对她太狠，这一反思恨意就出来了.
他是真恨她啊！恨她的下作，更恨自己明明她这样下作，自己面对她的眼泪还心生怜悯。
她问他，她拿下他了吗？
如果没有拿下，他会这么恨？
罗钊突然不愿再想下去。
他回到客厅，想了想还是拨通李未电话。
“睡了？”
李未明显刚从被窝爬起来，声音比平时绵软，却依旧清晰：“罗总，您有事需要我办？”
他等了半分钟，没听到罗钊回应，下意识“喂”了一声：“罗总，您能听清我说话吗？喂，罗总，喂？”
“听清了。”罗钊说，“我又不是聋子。”
“……”老大你听到不能吱一声？
李未只敢在心头翻白眼，背脊不自觉挺直：“您说。”
又是一阵沉默。
李未：“……”这他妈？他老板不可能是睡不着想找他聊天吧？
又过了十来秒，在李未终于想到合适聊天的话题，要开口时，听筒里终于又传来罗钊的声音。
“我想要那天晚上酒店走廊的监控视频。”
李未反应了一秒就明白他在说什么，壮着胆子问：“是许小姐离开的时候？”
“嗯。”
“……”
李未效率很高，不到半小时，罗钊就拿到想要的。李未睡意还在，但也不敢直接睡了，直觉告诉他，老板等会肯定还会找他。
罗钊看着邮箱里的东西，心理斗争几次，才点开。
监控正对着走廊，画感很清晰，两秒过后，许颜才出现在镜头。她身上的礼服因为刚才的“事故”多了些褶皱，但并不凌乱，本来盘起的长发被她重新扎成马尾。
她挺直了背脊一步步往电梯方向走，步调均匀，不疾不徐。她走到电梯口，抬手摁了下楼键，等待的过程，她一直抬头看着电梯门。
罗钊不知道她此刻真实的表情眼神是什么样，但若只看这个侧影，也能猜出主人此刻的心情并不轻松，甚至还有点失魂落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电梯很快上来，门打开，许颜一直垂在身侧的手突的紧握成拳，她定住两秒，突的转头朝之前出来的房间方向看去。两三秒后，她收回目光，盯着地面看了一舜，转头走进电梯。
镜头有点长，罗钊看不清她看过去那刻的表情，却在她迈步走进电梯的一刻，心头突然滋生出一个莫名的念头。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如果走进电梯，就再也不会回来。
这个突然的念头，让罗钊莫名感觉烦躁，也莫名窒闷。
他关掉视频，去到浴室。
凌晨一点二十七分，李未如愿接到预料中的电话。
“她的东西给她送去了吗？”
“还没有。”
“这么久还没送去？”
李未一个头两个大，再次壮着胆子解释：“上次何姐清理好，您说快递过去就行。”
“快递了吗？”
“快递打不通许小姐电话，给退回来了。”
“东西呢？”
“在我后备箱。”
“怎么没告诉我？”
“……”李未说，“我以为您不会想知道。”
“……”
“对不起，罗总。”
“明天晚上，你亲自送去。”
“是。”
*
罗钊看着李未打包的东西，有点意外。
“全部东西？”
“是的。”李未说，“何姐把海博和别墅都清理了，许小姐东西少，除了几件换洗衣服和一点日用品，其余什么都没有留下。”
罗钊打开行李袋看了下，除了衣服化妆品，他买给她的一些稍贵重的首饰包包也都在。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在一起两个月，她留着他这里的东西竟然这么少，或者是他给她买的太少？
罗钊摇摇头，觉得这个念头特别无聊。
“送去吧。”
他说着先一步往车库走，李未连忙跟上去，虽然他觉得送个东西而已，老板实在没必要亲自跑。
许颜的电话依旧关机，李未试了两次，无奈放弃。因为罗钊不想太多人知道，所以他今天除了是助理，还兼职司机和跑腿。
两人是六点半到的许颜楼下，本以为按照许颜下班时间，七点过一定能到，结果等到七点半，窗口还黑着。
李未忍不住说：“罗总，许小姐可能是加班，或者出去玩了。要不我们先回去？”
罗钊沉吟片刻：“再等等。”
“……好。”
七点五十，那扇小窗突然亮了。
李未有点激动：“罗总，许小姐回来了。”
罗钊朝那个方向看一眼，表情平淡：“你拿上去。”
“……”合着您不上去，就在这里等着玩？
李未答应：“是。”
他动作很快，上楼下楼不过五六分钟。罗钊看他提着行李袋回来，还以为她退了东西给他。
结果李未说：“许小姐不住这里，房东说她一个半月前就搬走了，还说自己倒霉，许小姐两个多月前跟她续租一个月，害她错过旺季，到今天才刚租出去。”
“她两个月前只续租了一个月？到期就走了？”
“房东说没到期，只住了半个月，大概二十四五号就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