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开微信想回复昨天忘回的几条信息，罗钊的头像首先映入眼帘，头像右下角缀着红色数字。
她指尖顿在屏幕上方，一秒后，点开。
【我不同意。】
消息上面的对话只有刚通过验证的官方提示，和一句再平淡不过的问候。
极直白的四个字，带着只有两人能看懂的莫名。
装傻就没劲了，许颜抿下唇，回复：【嗯。】
他同不同意，她知道就行。
到公司是一个小时以后，许颜没时间休整，第一时间把张彬叫到办公室。
标书已经送过去，后天就要开标，现在他们要做的似乎只有静观其变。
许颜问：“罗氏地产合作过的关联公司里面有一家国森原木，你了解过吗？”
张彬：“您上次提醒后，我把罗氏近十年重要地产项目的关联公司都过了一遍。国森已经经营十多年，在国内属于二三线园林公司，是四年前才开始关联上罗氏的，但是投到罗氏的项目不多，且除了去年一个项目，其他都是小项目。
生态城如果竞标成功，会是国森标杆性的进步，或许直接从二三线爬到准一线。”
许颜颔首：“罗氏在园林木材等原材料上一直没有很固定跟谁合作，合作最多的王氏园林这么些年也不超过十次。”
张彬：“罗氏实力摆在那里，关联方竞他们的标也是各显神通，备选项太多，他们选择考量的因素也多。”
这话稍含蓄，罗氏的考量之一实际就是不想任何一家独大，这对他们有害无益。当然他们也不会广撒网，没有唯一合作方，也不会有很多，来来去去也是国内那几家最大的。
许颜说：“国森你查过吗？一线公司都合作不过来，罗氏不会平白无故和一个三线合作。”
“查了。”张彬把一份薄薄的文件递过去，“我认为可能会有问题的地方都批注了。”
许颜翻开看了，表情有一丝满意。她合上那两页纸，沉吟片刻，说：“主管这次招标会的姚主任，你之前接触过？”
张彬说：“去年跟着陈总见过一次，为人有点刻板，原则性强。”他顿了下问，“您是想约他？”
“这个时间太敏感，不合适。他既然讲原则，我们更要讲规矩。”
张彬等待指令的看她一眼。
许颜说：“现在各公司标书都是严格保密的，罗氏不知道我们的关联公司和价格，我们也一样。”
“您的意思，我们要赌？”
“赌。我们牌面不错，赌赢了大赚，输了无关痛痒。”
她把文件推回张彬面前，指着一处说：“这件事，我觉得姚主任需要知道。”
她强调：“必须要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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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张彬出去了, 夏至的电话进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许总，您要的劲宇食品集团所有能查到的资料，我都发到您邮箱了。”
许颜道了声辛苦, 挂掉电话，打开邮箱。
劲宇食品集团创立于二十年前，前身叫劲羽食品厂，最初靠生产水果罐头起家。老板林怀劲是容城人，在容城掘到第一桶金后, 将食品厂搬到嘉城，业务也从单一生产水果肉类罐头, 渐渐扩展到生产经营各种家用调料。
劲宇的经营营销很成功, 劲宇牌酱醋、鸡精粉的市场占有率曾一度高达20%。
不过这风光并未维持多久，八年前，劲宇被卧底记者曝光生产流程问题, 食品中添加剂大量超标, 相关负责人被判入.狱。老板林怀劲因不是生产直接负责人，事后积极配合整改, 只判了缓.刑。
经此一遭, 劲宇集团企业形象遭遇重大打击，消费者谈之色变，市场占有率火速降到个位, 且有逐年降低的趋势。
直到四年前, 林怀劲抓住现代人注重健康、崇尚食疗的需求，应市推出多种少盐零添加产品, 并借助原先生产罐头的思路, 推出多款主打健康减肥、低脂美味的零主食品。
因为营销得当，且添加剂事件时间久远, 民众敏感度降低，这些产品不止在健身圈风靡一时，普通消费者的接受度也很高。
劲宇虽借此扭转了败局，转亏为赢，但当年元气伤得太狠，在市场优胜劣汰，瞬息万变的大背景下，即使再用力没能再重回巅峰。
夏至说：”林劲宇挺善经营的，为人也算正直，在商场口碑一直不错，就是老婆娘家消耗太狠。添加剂事件的主要责任人是他大舅子赵声。传闻说赵声爱赌爱美女，事件之前就伙同财务偷挪过公司大笔公款，是林怀劲私人弥补的。 劲宇现在的风光实际也是表面，之前林怀劲为东山再起，冒险以厂房、设备作抵押，向嘉城银行贷款融资，稀释了股权不说，这几年营收除了应付公司正常运行，还得划出一笔还债。如果管理层决策稍有不慎，盈利降低，资金链难以为继是劲宇面临最大问题。”
许颜目光长时间停在劲羽的羽字上，手指收紧。
关于劲宇的发家史，许颜猜除了林怀劲自己，可能没人比她背得更熟，不同的是，他是带着爱和荣誉去记住这些，而她带着恨和毁灭的念头去分析。
许颜目光滑过林怀劲那张儒雅温润的脸，顺着鼠标一路下滑，停在企业代言人一栏。
劲宇集团旗下所有产品都是林轻语代言，林轻语作为林家长女，本身又是娱乐明星，代言自家产品顺理成章。
林轻语的团队现在拼命营销林轻语和罗钊的那点联系，除了林轻语自身需要，林家对罗氏这棵大树必定也垂涎已久。
许颜瞟着这张跟林怀劲无半分相像，却完全遗传另一张脸的平淡脸孔，唇边不自觉勾起一丝极冷的笑。
普通人的清秀可以是清秀，但在众人皆美人的娱乐圈，倾城者太多，高等清秀止于平凡，低等清秀约等于丑。
一个约等于丑的人，靠扮演单纯良善，自己给自己加戏鼓吹高级初恋脸，营造柔弱仙女人设，做派还真是随了上梁。
可惜生不逢时，时代变了，一个招数哪能用到老？
曾经有人吃得下，现在就有人吃不下！
鼠标滑动，许颜关掉页面，拨通夏至电话。
“除了这些，再帮我查清三件事。第一、劲宇当年因添加剂事件入.狱的高管现在的情况。第二、现在主管生产部和销售部的副总赵和的所有个人资料，尤其查清楚他跟林怀劲老婆的关系。第三，查一下林轻语和罗晓棠的关系。”
挂断电话，许颜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冷掉的咖啡除了苦味，还隐约泛酸，她微微拧眉，放到一边。
指纹解开手机锁，点开微信，界面上罗钊的头像被新消息挤到下面。
许颜指尖顿了半秒，点开，对话框停留在她一小时前发的那个“嗯”字。
罗钊没回复，她知道他不会对这件事再有回复。
许颜嘴角又弯了下，她想起那天跟温诺说的，如果罗钊看上林轻语，她会亲自挖了他眼睛。
她其实一点没开玩笑，有她在，林轻语如果还能顺利搭上罗钊，她不止挖了他的，也顺便戳瞎自己！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呵，不同意是吧？ 走着瞧！
*
开标会前夕，网上爆出个不大不小的新闻。标题很醒目，国森原木集团公司涉嫌行.贿被约谈调查。
国森原木虽也算大企业，但因为行业本身并不涉及民生，所以新闻并未在网上掀起太多热度，但在关联圈子里却余震不小。
事情得从前年说起，国森原木集团前年初竞标投中嘉城东区区府示范公园园林项目。今年八月，公园土木建筑完工，园林项目按规划开始实施，但沿湖树苗栽植后不久，接连出现虫患和枯死现象。
由于涉及面积大，工期延误不可避免，甲乙双方都有不小损失。这状况虽算事故，但既是施工过程，出纰漏整改再正常不过。
巧就巧在这时候有人放出证据，国森原木当初竞标时有两项资质已经过期，是中标后才向相关部门重新申请。
不仅如此，当时参与竞标的几大园林公司中，属国森规模名气最次，它却以黑马之姿最终问鼎，这一点也不得不让人眼红和“深思”。
实际懂行的人都知道，园林工程在整个项目中不是主项，作为关联公司，它能中标有押宝精准的成分。可反过来想，主项公司既能带它，是为什么带它？就不怕反被拉后腿吗？
如此种种，疑云遍布。
新闻来的很突然，半夜发出来，到第二天早上已经完成发酵。但令人意外的是去得更快。不过一天，官方和国森赶在凌晨前相继发表声明。
声明指出，国森当时确有一项资质过期，但是因为网络登记时间和实际资料时间有差造成的乌龙，事后国森立刻重新申请，自身也完全符合该资质，此疏漏至多属于工作纰漏，所谓官方约谈不过是正常了解情况，与受贿一说相去甚远。
事情的处理结果是发帖人就发帖标题夸大等严肃道歉，并火速删帖。
事情到这步看似完美解决，但人心有时候很奇怪，无论事项真相如何，越是有人回应，就越是有人质疑。
质疑人关心的焦点往往凌驾真相之上，多数是想证明自己质疑的方向才是真实。
官方声明过后，网上立刻又有人放出国森原木与评标方“千丝万缕”的关系。比如某评标专家的某位亲戚在国森有股份，某负责人的老婆和国森高层的夫人在同一花艺学校学习插花，看起来交情不错。
如此种种，真真假假，沸沸扬扬。
园林在项目中属于关联公司，绑定投标的时候自然不会只在一家下注，随便换个子公司名字，就可以促成一次标底。
许颜当天参加投标会，遇上好几个一脸阴郁的竞争对手，她心头大抵有了数。
那些无证无实的闲事虽只是摆不上台面的谈资，但议论声重了，官方为了羽毛和卸责，在情感上也会有考虑。尤其竞争者标底相同，能力相当的时候，干净青白的自然比花不溜秋的好。
开标现场，江氏的座次和罗氏是挨着的。许颜过去时，罗氏负责该项目的副总韩泰和已经到了，她主动微笑，算是问候，对方亦礼貌颔首。
主持人宣布开标会议开始，前一秒稍显喧闹的现场一下安静下来。
主持人介绍完交易中心参与工作的工作人员名单，便开始宣读投标人名单，保证金情况等，宣读完毕，投标人代表检查各投标文件的完整性并签名确认，同时核对授权代表的身份。
接着工作人员开始拆封商务资信技术类文件和各投标人报价文件。其中商务文件需要现场清点，而报价文件则是密封集中封存保管，等候拆封。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所有流程都有据可循，严密流畅。
台上工作人员有条不紊，底下众人安静看着，面上或平淡，或紧张，或焦灼，但内心都是期待与担忧兼具。
待商务资质文件清点完毕，主持人说明预计评标时间需两天，请投标人先行退场，回去等待。
许颜和张彬一行出了交易中心，刚走到停车场，被身后一道陌生男声叫住。
许颜回头，韩泰和带着助理，笑容合度的看着她。
许颜微微颔首：“韩总。”
韩泰和说：“久闻许总大名，一直没机会求见，不知今日我是否有幸，能请许总喝一杯茶？”
他话说的客套，凭两人的职位资历，许颜可以找多个理由拒绝，但今天明显没有必要。
许颜让张彬先回公司，韩泰和也没带助理，两人就近找了一间茶楼喝茶。
韩泰和三十多岁，比许颜年长许多，言谈举止有着青年人沉淀的沉稳，也隐隐有股基于自身出众能力产生的自负与傲气。
他茶道功夫不错，一边亲自点茶，一边跟许颜谈事，围绕商场那些事，江罗两家正合作或有可能合作的一些项目，一直没有直入主题。
他顾左右而言他，许颜也静观其变，两个人你来我往，气氛微妙的融洽。
离许颜预判的心理时间还有五分钟，终于熬到韩泰和沉不住气，铺垫够久，他话也直接。
“许总认为生态城这个项目，江氏的赢面大吗？”
许颜刚端起一杯茶，闻言继续饮了，放下缓缓道：“如果赢面不大，我何必亲自来一趟？”
韩泰和眉峰不自觉挑高些许，笑容温和，语气笃定：“我的想法和许总一致。”
意思罗氏不仅志在必得，项目已尽在囊中。
许颜直接转了话题：“国森原木的事，韩总怎么看？”
“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
“韩总倒是洒脱。”许颜说，“刚才开标会场，我碰到好几家想必是关联了国森的公司老总，脸色都不太好。”
“许总这么说，江氏跟国森应该摘得干净？”
“当然，国森从未被江氏纳入合作方。”
韩泰和表情顿了下，似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了当。他笑着给许颜倒茶，一派云淡风轻。 “我倒觉得这些人未免太过小心，子虚乌有的事情，又没有真凭实据，对最后的结果能影响多少？”
“智者止于流言，但小心些总是对的。”许颜颔首，双手接过他的茶，表情坦然笃定，“同样的错误，谁能保证国森不会犯第二次。”
韩泰和霍然抬起头，表情没变，握茶具的手指紧了。 *
第50章
许颜加班到晚上八点多才回公寓, 这些天事情太多，瑜伽馆也没时间再去，她感觉有点不适, 上楼拿了衣服去泳池游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