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她温柔眉眼，心底一片柔软的甜。
凌晨一点，楼下前台只有两个工作人员在值班，见两人直接往前台过去，一个年轻小伙忙站起来，恭敬问：“罗先生，您好，请问有什么事需要我帮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罗钊简单说了事情经过，小伙子在电脑里调出十七楼业主资料，快速浏览一遍，道：“罗先生，十七楼两位业主，17-1住着一位单身女士，半月前出国旅行，至今未归；另一位男士也是独居，我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罗钊同意，小伙子立刻查询号码拨了过去，十几秒振铃后，那边接起来。
两人交谈完毕，小伙子挂断电话，说：“这位先生说自己在北京出差，今天早上走的，不知道孩子的事。” 他顿了下，提议：“要不两位暂时到休息室稍等片刻，我立刻通知保卫科查一下监控，看有没有发现，实在不行，我们再报警？”
罗钊说了句“辛苦”，和许颜一起由另一位工作人员领着去了休息室。
两人刚坐下，值班经理也赶过来，他自称姓王，一面跟两人道歉，一面让人送了些茶水点心过来，然后就告退去到保卫科监督事情进展。
小女孩到底还小，在许颜怀里趴着趴着就睡着了。她长得瘦小，初抱着不重，抱得久了一样手酸，尤其睡着之后更感觉沉。
罗钊见许颜抱得艰难，又想将女孩接过来，被许颜阻止：“她刚睡着，别弄醒了。”
罗钊看看她，又看看脑袋枕在她臂弯的女孩，伸手托住许颜左手手肘。有他托着，许颜感觉舒服不少，但时间一久，她心头不由开始打鼓——他这样托着，手也会酸的吧？
不会，他是男人，有的是力气。
这样自我安慰着，许颜咬牙坚持一会儿，实在抵不住心头那点神经质的罪恶感，侧头看罗钊。 “你坐过来一点。”
她声音不大，语速有点快，罗钊一时没听清：“什么？”
“你坐过来一点。”
罗钊看着她：“挨着你？”他疑惑问着，往她那边挪了一点，“好了吗？”
“……”要不是他眼神茫然，许颜差点怀疑他是故意。 她不耐烦：“再过来点。”
罗钊脸上疑惑都收了，勾了下嘴角，一下挤到她身边，大腿几乎贴住她的。 “够近了么？” “……”
许颜瞪他一眼，没说话，手肘迟疑着轻轻搁到他腿上。她手臂放松，腰身却挺得更直，目视前方，有点掩耳盗铃的意思，又有点视死如归。
罗钊蓦地想笑，手自然搭到她身后椅背。这样一来，她好像就被他圈进包围圈。
两人离得近了，他身上特有的木质香一缕缕钻进她鼻子，像是穿梭在秋天清晨，迷雾未散的树林，有些冷意，也有点湿润，却叫人心旷神怡。
许颜有一丝恍惚，默了许久，突的转过头问：“球球，你还养着吗？”
“养着，在别墅。”
罗钊看着她眼睛，许是此刻气氛太过温情，弱化了人的心理防线，她目光中没了平时警惕和防备，变得十分柔和，甚至还有些许依赖。
“你想要，我明天让人送过来。”
“不了，我平时忙照顾不了，它在那边也待惯了。”她顿了下，又问，“它现在是不是更胖了？”
“没有更胖，比你走的时候大了些。”
“大了多少？”
罗钊用手比划了下，许颜点头，笑容深了点：“和我想的差不多，它还贪吃小鱼干吗？”
“贪吃。” “那怎么没胖？” “我让何姐控制着量。” “哦。”
罗钊突有点后悔手机里没有球球的照片，想了想说：“要不周末我让人送来给你，工作日再送走？”
他有点希冀的望着她，许颜瞬间懂了他的暗示，不自在别开眼：“再说吧。”
“许颜。”
罗钊沉声叫她一声，还想再说什么，王经理进来说：“罗先生，人找到了，这小女孩是今天晚上跟着一个年轻女士进来的，不过那位女士不是我们这里的业主，而且从监控看她好像是故意扔下孩子走的。”
罗钊问：“她过来找谁，前台有登记吗？”
王经理：“找五楼的王先生，可我们刚才联系王先生，他坚称不认识这位女士，也不知道小女孩是谁。实在不行，要不我们报警？”
罗钊：“登记记录给我看下。”
王经理让下属拿着登记簿进来，双手递给罗钊，指着某页某行说：“这是当时那位女士写的，我们这边的规定是先由到访者手填，每班交班前再由工作人员录入电脑。”
罗钊：“她写的住户名字和联系电话跟那位业主能对上吗？” 王经理：“能对上，不过她留下的联系电话是错的。” 罗钊：“他人在哪里？” 王经理：“您说王先生？他没说。” 罗钊：“你再打给他，就说我找他，让他立刻过来一趟。再让辖区派出所帮忙联系这位姜女士。” 王经理：“是。”
王经理刚要出去，适才前台的小伙子跑进来说：“经理，那位姜女士自己过来了，保卫科看到在B栋电梯。”
王经理一听，立刻道：“那还等什么，赶紧请过来。” 小伙：“周强已经去了。” 王经理下意识看向罗钊，罗钊说：“先通知王辰。”
王经理答应一声，出去了。
十分钟后，一位容色憔悴，衣着光鲜却有点凌乱的女人被工作人员领着，慌乱的从外面跑进来。
“萌萌，妈妈来了。” 她声音有点哑，抬头见女孩被许颜抱在怀里，瑟缩了下，表情由惊讶转为难堪。 她在原地站了几秒，才局促着走上前去：“我是她妈妈，对不起，麻烦你了。”她抵着头蹲下，伸手，“给我抱吧。”
许颜盯着她的脸，因为惊讶，一时竟忘了松手，只怔怔的望着她，半晌开口：“姜云。”
*
第58章
姜云头埋得很低, 听到许颜叫她名字，身体微震了下，下意识咬牙, 收紧下巴。
她没回应，纤瘦的手掌伸到女孩肩膀位置，试图抱她。
许颜腾出右手，握住那只手。 “姜云，我是许颜。”
“啪”的一声, 姜云眼中热泪滴落，砸在两人交握的地方。
许颜征了下, 姜云转头看她, 泪水漫过眼眶，喷涌而出。她忍耐的吸气，直起腰想要站直, 却在同一刻, 手掌撑着许颜膝盖，躬背蹲下, 滑坐在地板, 嘤嘤哭泣起来。
物业工作人员见状，立刻上前想拉她起来，她拼力抵抗, 抱住许颜的腿, 脸贴上去，嚎啕大哭。
工作人员停下动作, 刷刷看着许颜, 片刻又看向罗钊。 许颜冲罗钊摇头，罗钊会意, 让物业的人都出去，他本来也准备去外面等，不太放心，就抱起小女孩，走到休息室另一侧沙发坐下。
许颜没直接开口，她稍用力握住姜云肩头，等她自己平复情绪。姜云哭声弱下去几次，每次临到收了，又再次扩大。许颜不催她，给她递了纸巾，继续等着。
约二十分钟后，姜云才终于平复下来。她擦着脸上的泪，在许颜的搀扶下，起身坐到她身旁。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好久不见了，许颜，你更漂亮了。”她抬头看许颜一眼，艰难笑了下，又匆忙低下，咬唇说，“刚才谢谢你，这样子相见，让你见笑了。”
姜云比许颜大四五岁，因为资历分工不同，从前在翻译社的时候，两人工作上交流不多，私下关系不好不坏。
姜云性格偏内向，平时有点寡言，脾气倒是不错。许颜记得她有两次加班，碰到姜云也加班，对方点餐的时候顺道就帮她买了，事后许颜要给她钱，她也不要。
一次晚上突然下了雨，姜云男朋友来接她，她还让男朋友顺道送许颜回去。那个时候许颜才进翻译社，两人只是点头微笑的交情，是以许颜一直觉得姜云是个温暖的人。
她看着姜云憔悴的脸，化了妆也掩盖不了的苍白颜色，青黑的眼圈，眼纹和眼袋都很明显，心头蓦地一阵难受。 姜云还不过三十岁呐。
许颜默了默，轻声问：“你过来是要找萌萌的爸爸？”
姜云面色有一点难堪，片刻点头：“嗯。” 当年她的事情在翻译社传的沸沸扬扬，她知道许颜是知道的。
许颜尽量放平声音：“你们怎么了？”
姜云吸口气，声音哽咽：“他……不要我们了。”
姜云的话大抵在许颜意料之中，但亲口听她说出来，依旧有点不可置信。 “萌萌，他也不要了？”
姜云点头：“不要了。”她苦笑，“他有儿子了，要女儿做什么？”
“……”许颜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姜云看出她的尴尬，笑了笑，眼神虚空的木然道：“当年我选这条路，很多人说我傻，说我犯.贱，说我不该，说我是图了他的钱，但是不是的，真的不是的。从大二开始，我们在一起七年，他是我唯一爱过的人，我当时是真的爱他。”
姜云眼里的泪涌出眼眶，像流水一般，哗哗滑过她脸庞，顺着下巴滴在她身上，地板上。 “我知道我这样做太卑微，太没自尊，但我真的不是图他钱，我只是太爱他，我舍不得放弃他，放弃孩子。他当时也告诉我，他不会爱那个女人，他们只是商业联姻，他是被逼无奈，没有感情的。所以我才接受他家的条件，生下孩子等着他……”
姜云一边说，一边小心观察许颜神色，她太渴望诉说了，却也太过羞耻，她想被人骂，可也希望得到认可。
许颜静静听完，抿了抿唇，平静看着她说：“我理解你的艰难，但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萌萌就成了私生子？”
姜云不料她会说这个，一针见血，戳得她心口生疼。 “我想过，但我以为以我俩的感情，又有了孩子，他总有一天会离婚娶我，我……” 姜云说，“对不起，我知道我这样想很无耻，跟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没区别，但是我，我……” 她说不下去。
许颜握住她的手：“姜云，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姜云反握住她的：“我知道。是我自己不争气。” “当初翻译社同事都劝过我，我父母也不同意，是我一意孤行，我以为深情厚爱定能胜过所有。可经历这几年的苟且，我才明白，爱情是太奢侈的东西，在现实面前一文不值。可惜，我明白的太迟。”
姜云哭泣着看向一边，孩子被罗钊抱着，睡得很熟。 “我傻、我犯.贱、我自食其果，我都认了，只是可怜了萌萌。”
许颜不擅长安慰，只能斟酌着说自己认为合适的：“姜云，你别这样说自己，你只是运气不好，没遇到对的那个人。”
姜云摇摇头，笑得苍凉：“刚知道他要联姻的时候，我也这样想过，但我回想我们从前也是有过美好的。那时候他真的对我很好很好，好到我偶尔晚上做梦都会笑，醒了还会怀疑他的出现就是一场梦。 可是恋爱时候的好是最无用的，一旦涉及到婚姻，门第资本才是最重要的，越是有钱人家，越希望强强联手靠联姻巩固地位，我这种普通家庭出身的女孩，确实不该奢望太多。 人人皆可是姜云，但能助自己一臂之力的联姻对象可遇而不可求。”
姜云的情绪已经完全平静，最后这几句话说得认命又苦涩。
许颜心口涌起异样情绪，抵触又不甘，清晰又狂乱，数年前的场景，某个人说的话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掷地有声，扎得她耳膜一阵撕裂的疼。 好疼！
几乎是无意识的，她侧头，视线移到罗钊那边。 0.5秒的对视。 男人深深沉沉的看着她，下颌线绷得紧紧的，衬得那张轮廓分明的脸，愈发英挺硬朗。 她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也明白她想到什么。
许颜突很想躲开他的目光。她转过去看姜云，正想说点什么，休息室的门被人不客气用力推开，一个衣着讲究的中年妇人闯进来，看到姜云，直接就是一句：“姜云，你又发什么疯？”
她明显很生气，怒视姜云，胸口微微起伏：“你究竟要怎么样？”
姜云有点惶恐的看她一眼，咬着唇没吭声，妇人一看她这样，又要张口骂，被她身边的年轻男人拦住：“妈，你先别生气，这事我来解决。”
“你要是能解决就不会闹成今天的局面。”妇人说着不解气，狠狠推了男人一把，情绪愈发激动，“你这个混账东西！我早说过这孽种不能要，你非藏着她生下来，你是要气死我！”
“妈，您说话能不这么难听吗？萌萌再怎么也是您孙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