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望着他，任由泪水模糊双眼。 “罗钊，我没有恨过你，一点都没有。我当年是故意接近你，我居心叵测，我不够纯粹，你生气，我认了。只是我想，如果我在你心里再高贵一点，地位再重要一点点，你在赶我走的时候，是不是会问我一句？”
你是不是会让我给你一个解释，就算可能是编的，你是不是也会想听我亲口说？
*
第60章
霍氏拿下云城影视城项目, 霍观潮第一时间打电话给许颜。他说话直接，报了消息无任何寒暄，直接问许颜有关合同细节的事。
当初因为时间关系, 双方只签订了初步意向书，确认合作。生态城和影视城都是大项目，后期涉及招标、关联公司，责任利益划分，方方面面的细节都需要磋商。
霍观潮说：“上次许总受累来云城, 这次不如换我到嘉城感受一下山水风光？”
他这次想来嘉城实地考察的意思，许颜自然答应：“我代表江氏恭候霍总大架。”
她每次就把江氏摆在自己前面, 霍观潮了然的挑挑眉：“谢许总, 具体时间我让助理跟你们对接。”
挂了霍观潮电话，许颜立刻让秘书通知集团高层股东第二天开会。
之前因为江氏拿下生态城项目，江氏股票一路长红, 连着涨了好些天。集团内高层股东认可许颜能力的同时, 也有些担心项目太大，资金链上恐有危机。
不想许颜不仅直接和云城霍家达成合作, 连那边新投的影视城项目也分得一杯羹, 两个项目只要顺利做起来，不管项目本身还是周边产品，无论对霍氏还是江氏, 都是巨大的盈利增长点。
股东们都是趋利避害的, 只要利益丰厚，他们才不在乎掌舵者资历是老还是年轻, 是男人当家, 还是女人主政。一些当初极力支持领两位副总的股东，话里话外都站到了许颜这边。
一场会议明面上一团和气, 实则开得暗潮涌动，许颜当然明白他们对自己的支持主要是利益驱使，但她并不在意，反而有种所求即所得的欣慰感。
混迹商场，没有什么比利益更能拉拢人心，也没有任何东西比利益更能让人团结一心，此志不渝。
散会后，许颜刚回到办公室，手机触不及防响起。
她看着屏幕上醒目的“罗钊”两字，蓦地有一丝恍然。那晚过后，两人已经一礼拜多没联系，不仅没再“偶遇”，微信电话也都如互相拉黑了一般，没有一丝动静。
她握着手机等了好一会儿，在感觉响铃可能立刻就会断掉时，才滑动接听。
“喂。”她淡淡一声，等他说话。
那头沉默一会儿，突叹口气：“我差点以为你连我电话都不想接了。”
被猜中心思，许颜有一点尴尬，顿了半秒道：“如果是私事，我不知道还能跟你说什么。”
她这话说得太“真诚”，罗钊突怀恋起她之前的冷嘲热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问：“公事呢？” 许颜：“罗总请说。” “……”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罗钊说：“你之前不愿意和罗氏合作，就已经确定要找霍氏？”
这事尚未正式对外公布，许颜没想到他消息这样快，却也没有迟疑：“是。”
“为了云城影视城项目？”
“是。”许颜说，“罗氏不需要江氏做嫁衣，但霍氏需要，我去跟他谈，手上筹码更多，换到的利益自然也会更多。”
“你觉得我不如霍观潮好说话？”
“……”这是好说话的事情？ 几百亿的项目是好说话的事情？
许颜一时难分清他说这话的立场，是于公，还是私。 “我没想这么多，江董把江氏交给我，作为决策者，我只能选我认为对江氏最好的一条路。”
“我没有说你选的不好。我今天给你打电话，主要是想提醒你霍氏内部近年斗得很厉害，霍观潮那几位叔伯做人做事底线很低，你跟他合作要多留心，如果需要我……”
“我知道了，多谢罗总提醒，我会自己小心。”
她今天说话客气得不留余地，罗钊沉默下来，半响才“嗯”一声。
他没说结束，也没再说什么，许颜耳朵贴着听筒，里面安静得连风声和呼吸声都听不到。 约三四分钟后，她忍不住试着问：“你还有要说的吗？”
“没了，我在等你说再见。”
“……”他脑回路可真是跟以前一样啊！
许颜想一秒，说：“这几天热搜上，来来去去都是罗氏旗下科技公司AI医疗研究取得突破性进展的消息，恭喜你。”
罗氏这些年主要重心一直放在未来科技医疗养老事业上，未来医疗领域很广，罗氏的研究方向主要放在AI诊断治疗上。 这种未来科技前沿的项目因为前瞻性太强，对人才技术要求高，本来就困难重重，加上与罗氏传统项目相比，这项目不止极度烧钱，投入产出在短时间内十分不成正比，一直被一些需要急利的股东排斥，反对。 尤其之前项目遇到技术瓶颈，外界内部置疑声不断，是罗钊一直坚持，甚至不惜立下“军令状”，才走到今天。 如今取得突破性进展，不止热搜上一直叫好，罗氏股票近期一路疯涨，企业形象也大有提升。
许颜当时看到消息，立刻想起许多天前罗钊说他对生态城不甚在乎的话，她那时还觉得他太自负，现在看来大概是真的。
这的确是一件值得恭贺的事情，只是她这声“恭喜”明显太晚，十分有没话找话的嫌疑。
罗钊挑挑眉，勉强说：“谢谢。”顺便提醒她，“不过以后要恭喜记得早一点，才显得有诚意。”
“……”许颜僵硬答应，“好。再见。”
“再见。”
挂掉电话，许颜有点气嗖嗖的将手机搁在桌子上。 就他这副拽样子，她真是不该对他有任何抱歉情绪，一丁点儿都不能有。
罗钊看着黑掉的手机屏，想象她此刻可能骂自己的样子，和可能从她嘴里蹦出来的不雅词汇，不自觉笑了笑，将手机放到一边。
他放松身体往后仰靠着，随即重重松了口气。刚才的平静轻松都他妈是装的，天知道他为了这通电话，做了多久心理建设，设想了多少可能。 那晚过后，他一直没有联系许颜，不是不想联系，是觉得自己没脸。
她问他，为什么当初不问她，他也问自己为什么不问？ 为什么？ 每次想到这里，思绪就被他强行掐断，他不知道他是无法面对曾经，还是无法面对她。
他不找她，她自然更不会主动找他，这样的拉锯战让他疲惫又焦躁，连晚上回公寓都有点神经质，既怕遇到她，又期待撞见。 以至于后来，他要么加班到午夜才回去，要么就直接睡在公司。
好在从今天起，这个问题解决了。 事情果然还是要去做，想象总比上手难，跟她说话也没有预想的难嘛。除了开头一点小尴尬，他的表现非常自然。
九十五分，差五分是因为下次还能表现更好。
罗钊指尖扶着额头，那里有些许湿润，后背也有点发热。最近天气越来越冷，空调温度也越来越高，他摁了下领带，用内线叫了徐严进来。
“在保膘里抽两个人过去盯着她，尤其晚上，她单独出去的时候，一定要跟紧。” 徐严听着罗钊嘴里这个代称，缓两秒才确定性问：“您说的是许总？” 罗钊撩起眼皮看他一眼，意思很明显——你觉得还有谁值得我费这个神？ 徐严被他盯着心头发毛，小心说：“我问过陈秘书，许总有安排保镖。” “司机兼职保镖？”罗钊扯了下唇角，亏那个女人想得出来，“江氏也真够省钱的。没关系，罗氏帮她出。” “……”徐严实在觉得这不是钱的事情。 罗钊见他站着不动，哼一声问：“你还有意见？” “没有。”徐严立刻说，“我是在想找哪两个去比较好。” “精灵点的，别像你一样。” “……”徐严说，“是。” “另外，霍家那边也派人盯一下。” “霍观潮？” “跟他对立那帮人。” “是。”
***
晚上十点，许颜结束一天工作，去浴室舒舒服服泡了个澡。今天的香薰油是温诺在法国买的，薰衣草和玫瑰掺杂在一起，香味浓郁，意外的好闻。
温小妞人还在返程路上，东西却是隔三差五的空运回来。从他们蜜月的第一站到最后一站，每到一个地方，小妞都给许颜写明信片，然后装在特别精美的礼品盒里，和她精挑细选的礼物一起漂洋过海寄到她手里。
温小妞送的东西类别杂而无章，又包罗万象，香水、红酒、珠宝、香薰、巧克力，只有许颜想不到，没有温小妞送不出。
最意外的当属他们途经德国，她竟然还记得许颜曾说想吃最纯正的黑森林蛋糕，里三层外三层打包好，巴巴给她寄来。
许颜打开包裹的一刻差点惊讶到头掉，顾忌着时差才没有立刻打电话过去。
她发信息：【温小妞，你可太会撩了。】 没想温诺秒回：【收到蛋糕了，好吃吗？】 许颜咬了一大口在嘴巴里细嚼慢咽，指尖不停：【好吃。】 温诺：【快夸夸我。】 许颜：【我快被你掰弯了。】 温诺哈哈大笑，发来暧昧表情；【别，千万别，不然该是多少人的噩耗啊。】 许颜摸摸她：【你那边半夜了吧，你怎么还没睡？】 温诺笑嘻嘻：【估摸着你收到东西了，特意等着你反馈。】 许颜哼唧唧；【肯定是运动完，睡不着。】
半夜能有什么运动？ 对话框里，温诺那边长时间显示“正在输入中”，最后却是只发了一个“才”字就莫名没了下文。 然后许颜就懂了，这是运动时间又到了。
许颜裹着浴袍对着镜子贴面膜，想着温诺第二天着急忙慌掩耳盗铃解释的模样，再次忍俊不禁。
她正极力控制笑容弧度，以防将脸上面膜笑落，放在卧室的手机冷不防响起，是夏至。
“许总，您上次让我查的关于林氏（劲宇）的事情，我全部发您邮箱了。”
“好，辛苦。”
挂掉电话，许颜重新看向镜子，指尖轻轻抚平脸上不够贴合的地方。因为贴着面膜，她脸上的表情都隐匿了，但眼神已经冷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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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对于夏至的工作效率和质量, 许颜一直是满意的，这丫头表面看着迷糊，性格软糯, 能力却是很不错。
每次许颜交代事情，从无需多说要怎么样，她都能以极快的速度给她想要的，最全最细又无半点啰嗦冗杂的答案。 作为助理，这可以说是一种能力, 也是一种默契。
劲宇食品当年因添加剂事件入.狱的高管一共有三人，分别是当初主管生产的赵宏图, 主管销售的陈瑞年, 以及财务副总方琴。 这三人因职责划分不同，刑期也各不相同，其中陈瑞年最长四年, 方琴两年, 赵宏图一年半。
许颜目光在刑期记录上停顿，按说添加剂事关食品安全, 生产环节责任重大, 作为一手把关的人，居然责任最轻？
她当然也明白，像林氏这种家族痕迹明显的企业, 职责和权利可能不会完全对等, 但如此“厚此薄彼”，光看着就透着一股子不正常。
视线下移, 夏至在下面也有批注：赵宏图是林怀劲现任老婆赵恬的亲哥, 方琴是赵宏图妻子，加上被判缓刑的林怀劲, 一家人中，只有陈瑞年是外人。
不过陈瑞年可不是普通外姓人，他最初只是容城南湖区食品厂一名临时工，靠着勤奋努力和过人能力在当年“身份标签”大于天的年代硬混到车间主任的位置，却又在春风得意时辞职下海，与林怀劲一起创立劲羽食品厂。林怀劲主管生产，陈瑞年主管销售。 陈瑞年可以说是劲宇的老臣，对于当初初出茅庐，一穷二白的林怀劲也称得上有知遇之恩。
许颜对劲宇发展史倒背如流，陈瑞年在其中扮演如何重要的角色，她亦了如指掌。
比起林怀劲，陈瑞年更有野心，对于劲宇发展也更有前瞻性，甚至于目前劲宇食品最为火爆的健康类产品，最早也是他提出的。有野心，有魄力，更难得的是他为人没半点浮夸，是极其低调的实干派。
这样一个人，当初却以一个可以说是自毁企业前路的不耻缘由获罪，是因为权柄太重，责无旁贷，还是另有隐情，就很值得人玩味了。
许颜是更倾向于相信第二种的，她视线下移，停在现在主管销售部的副总赵和的个人资料上。
当年陈瑞年等三人入狱后，劲宇高层大换血。
财务部暂时由财务经理林慧茹顶着，林慧茹顶了两年，却一直没有转正，待方琴出狱后甚至一度重新接手财务部。直到四个月后，她主动提出离职，财务副总的头衔才真正落到林慧茹头上，直到现在。 但赵和却是那时上位的。 他本是销售部副经理，从职位看算是陈瑞年直接下属的副手，当初直接越过经理升职，并顺势接管了生产部。
赵和今年四十五岁，保养得益，外貌身形看起来都异常年轻，资料图里一身灰黑色商务西装，梳着大背头，看上去妥妥成功人士派头。
不过对劲宇稍有了解的人都知道，此人能力平平，当初进劲宇是靠着赵恬的关系，坐上副经理的位置都是勉强，如今手握生产和销售两项大权，也一直鲜有建树。劲宇近年稍能拿出手的项目都是林怀劲亲自出马。
许颜略拧眉，赵和面相斯文，气质很有种油头粉面的浮夸感，配着眼神和脸上那丝若有若无的假笑，整个人看上去有种说不出来的油腻，感觉很色。
她冷笑一声，怪不得劲宇内外部关于赵和与赵恬的流言蜚语不断，说两人明面是干姐弟，实则背地床单都滚烂了。
许颜关掉文档，拨通夏至电话，那头应该是一直等着她，响铃两秒就接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