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道:“自然是有的。”
傅云熙道:“拿两个面纱过来吧,帷帽憋气得慌。”
清欢拿了一个白色的面纱,傅云熙递给枝枝道,“戴上吧,春日里太阳虽然暖和,但是也容易晒黑的。”
枝枝应允道:“多谢公主殿下关心。”
傅云熙也戴上了面纱,露出一双灵动的杏眼,眉眼弯弯,“出去玩就别叫我公主了,叫我云熙。要不然还怎么逛街啊,进去一个店,呼啦啦跪一地,没意思。”
原来面纱是这个意思。
枝枝道,“奴婢......我晓得了,云熙。”
傅云熙挽着她的手,上了马车,却突然悄声覆耳问道:“你叫人名字这么好听,是不是我哥经常让他唤他名字?”
这一句话似乎点燃了枝枝嫩白的皮肤,从耳骨一路蔓延到鬓边,海棠红染半边脸,看起来似染了上好的胭脂,且娇且艳。
傅云熙看了一眼,愣了一下,嘻笑着道:“这么不经夸,脸都红了。”
马路缓慢行驶。因着马车上的王府标志,一路上都没有什么阻碍,就算是两马车相遇,也都是别人让着他们。毕竟谁都不想惹了六殿下这个煞星。
所以马车突然停下的那一刻,傅云熙掀开车帘,回头笑道:“枝枝,下来,我们到了。”
下一刻,她的身子却晃荡一下,在马车上向后一仰,又被一只健壮的手臂拦腰带了回去。
“公主,还未到。”春至将人扶稳后,一步退到车驾前的马匹身上,控住了因人群躁动的马车。
傅云熙扶着车璧,圆目怒瞪,狠狠地看了他一眼,“既然没到,为何停下?”
春至垂目回道:“前面遇到了状元游街,人群拥堵,暂时过不去。”
“那就把马车停在路边,我们也瞧瞧今年的状元郎吧。”傅云熙说完回了马车。
车帘被掀开半边,傅云熙不知怎的,情绪低落了许多,“也不知道今年的新科状元是哪家公子,这么多贵族小姐,怕是要游完街就被抓去拜堂成亲了。”
榜下捉婿,尤其是状元郎,可是最受贵族小姐们青睐的。
街道两旁都是人,敲敲打打,状元郎骑着枣红色的马,胸口上有一朵红绸做成的红花佩戴。
面若冠玉,眉若星辰,看起来年轻俊郎,年轻女子扔花扔香囊的都有。
只有状元郎接了花或者香囊,就代表同意了亲事,喜上加喜。
今年的扔花仪式尤为热烈。
枝枝不喜这种热闹,傅云熙见她,她也只看了一眼人山人海就又回了车厢内侧。
顾恒被香囊砸了眼,垂下眼睛,酸痛之余,朦胧中竟然见到了一抹熟悉的颜色。
她又回头,就见马车已经错过人群,消失不见了。
而马车上的标志,明晃晃的刺眼。
逛了一天的街,回到景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昏黄,将人影在青砖石板地上拉的很长。
枝枝刚下了马车,就见傅云熙掏出了一个小脑袋道:“枝枝,改天再来找你玩呀。”
枝枝点头,送她离开。
今天一天的功夫下来,她就已经大概知道了。
小公主看起来娇纵得紧,其实内心挺单纯的,身上带着满满的孩子气。和她相处起来完全没有压力,很舒服。
关键是,小公主似乎对京城的什么都很了解。
枝枝从她口中得知了许多京城的秘闻。
她低着头,随着前面的清欢入府,脑子里回想着小公主今天说的。
谢侯爷是本朝唯一一个忠勇侯府,其他侯府,会随着袭爵而降一个爵位,而谢侯爷是先皇钦点,世代袭爵,且不降爵。
不仅如此,谢侯爷属于所有侯爵府里最有个性的一个,虽然掌兵,但是从不参与党派,历代皇帝都敬重谢侯府。
只是如今的谢侯府,子嗣稀薄,仅余谢小侯爷一个男丁,且游手好闲,溜猫逗狗。
是傅景之的好友。
这简直是断了她的求助之路,让她最后一丝一样都破灭了。
就算真的遇到困难了,一个是交心好友,一个是好友的外室。
孰重孰轻,根本不需对比。
“在想什么?爷都到你面前了,还在发呆。”
突如其来的男人声音让她身子猛的僵住,心有余悸,扑通扑通的快速跳动。
这男人什么时候出现在她面前的。
枝枝抬头,看着他说道,“今日逛了许久店铺,有些乏了。”
傅景之看着她面容疲惫,确实有些精神不济的萎靡样子,语气也轻了许多,“可买到什么喜欢的衣服首饰?”
每次傅云熙逛完街,东西能塞满一个马车,再烦闷的心情也立马笑的合不拢嘴。
可是他回头看了一眼,她身后的丫头手中也空空如也。
枝枝低着头,软声道,“殿下平日送的就够用了。”怕得罪他,她又补充道,“我也最喜欢殿下送的。”
“下次遇到什么喜欢的,买下就是了。”傅景之看着她一身素净的装扮,“爷有的是钱,养得起你。”
两个人慢步去了后院,待到院里的时候,里面竟然摆了两个大红木箱子。
见到殿下进来,小厮上前将箱子打开,每个箱子分为六层,每一层都是琳琅满目的首饰,金银珠玉,花了眼。
“这些都是从前宫里赏的,从前府里没女人,既然你喜欢爷送的,那这些就留着慢慢戴吧。”
这些价值万金的东西,在他眼里竟然如草芥一般,半搬到了她院子里。
枝枝毫不犹豫的回绝道,“殿下,这些东西,我现在不适合戴。”
傅景之拿了一只雪玉步摇,碎玉碰撞间,清脆作响,摇曳好看。他将步摇簪在她乌黑的发间,霸道的说,“没什么不合适的。明日有场宫宴,你随着我去吧。”
他的话几乎不容拒绝。
大臣们参加宫宴,带的都是家眷。她去了,这简直是荒谬至今。
可是男人似乎已经有了打算,枝枝犹豫了半天,也不敢惹怒他。
只好默认了。
晚间从浴室出来,枝枝穿着白色的寝衣,刚入床榻,就被他揽入怀中。
浓重的男性气息喷撒在她的发顶,压的她呼吸一滞,男人的下巴还在她的额头研磨,最后,温热的唇部于她的眉心落下了一个轻飘飘的吻。
他明明已经动情,却又停下。
紧紧的抱着怀中温软香甜的女人,沉声道:“明日去宫里,人多事杂,爷会直接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你乖乖的。”
男人的手带着火热,落在雪山峰顶,最终覆住,惹得枝枝身子绷紧,也深吸一口气。
察觉到他不再动弹,她才放松下来,轻声道,“知道了,殿下。”
第33章
晨光熹微, 马车骨碌碌的停在了宫门前。
守卫看到来人竟然是六殿下。
只是今日,六殿下身后跟了个白净的书童,眉目清秀, 看起来还有几分瘦弱。
小书童怀里抱着几本书,下马车的时候趔趄了一下,惹得六殿下皱眉作声,“站稳了,仔细摔坏了手中的书, 这可是要送给母妃的。”
小书童低着头,声音又细又小, 回道:“是。”
从宫门口到温嘉贵妃居住的嘉和殿有半个时辰的路程, 一向大步如飞的傅景之几次慢了步子,足足多用了一刻钟才到地方。
等到了地方,他发现, 那个小女人还是起了薄汗, 气喘吁吁的在身后,对他紧赶慢赶。
玉和姑姑见到殿下来了, 亲切的笑着迎上去, 行了个礼,用手比划道:小姐已经等了殿下好一会儿了。
进了屋,傅景之突然止住步子, 枝枝没反应过来, 一头撞了上去。
屁股蹲在地上,疼的差点抽筋。手中的书更是撒了一地, 看起来凌乱狼狈。
玉和姑姑以为这小书童要被责罚的时候, 却见金尊玉贵的殿下竟然只是轻斥一声“笨死了”,然后等着小书童捡好了书, 才一同入了内殿。
温嘉贵妃喜静,内殿平日里就一个玉和姑姑和一个小丫头清儿。
见到傅景之进来,温嘉贵妃的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景之来了?”
傅景之恭敬的行礼,“给娘亲问安。”
枝枝跟在他身后,也依着学过的规矩问了个安,“参见贵妃娘娘。”
温嘉贵妃愣了一下,又看向傅景之,诧异的问道,“这就是云熙说的那个小姑娘?娘还以为你准备金屋藏娇,连娘都不愿意给见一面呢。”
“娘亲都说想见了,儿子自然会带来给娘亲看看。”
“抬起头来,让我看看吧。”温嘉贵妃的声音很温和,一点没有贵妃该有的气势。
枝枝依言,微微抬头。
今日晨起穿的是男装,所以她脸上没有一点妆扮,粉饼、胭脂、唇脂都没有,却正应了一句话,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
不仔细看只以为是个细皮嫩肉的小公子,但是一抬头就能认出来,是个绝代佳人。
所以一路上她头都没抬过。
果然,温嘉贵妃一看,就满意的点头,“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
不说别的,这幅模样,别说男子,连女子见了都心生欢喜。
也怪不得,他的儿子都愿意留在身边。
别人不知道,她这个做娘的却是知道的,她的儿子逢场作戏不见少,这还是第一个愿意上心的姑娘。
枝枝温声细语的回道,“多谢娘娘夸奖。”
人也带到了,傅景之目光微微侧后,瞟了一眼规矩认真的小女人,又对温嘉贵妃行了个礼道,“娘亲,儿子就先去宴席了,晚些时候过来。”
“去吧。”温嘉贵妃道。
傅景之一走,内殿就剩温嘉贵妃、玉和姑姑和枝枝三个人了。
温嘉贵妃对着枝枝招手道:“你叫南枝?”
枝枝抱着怀里的书,上前几步,回道:“奴婢陈南枝。”
“把书放下吧,怪累的。”温嘉贵妃话落,玉和姑姑去接枝枝手上的书。
昨日傅景之叫她一同入宫,却没想到,竟然是温嘉贵妃要见她。本以为温嘉贵妃是要敲打敲打她这个外室,更没想到的是,温嘉贵妃竟然真的就是在跟她话家常。
提及父母的时候,枝枝回道:“爹爹是个教书先生,娘亲绣工补贴家用,弟弟是个学生。”
温嘉贵妃道:“怪不得一见你就知道,是个读过书的,知书达理,言情书网。”
其实她只是穷苦人家的孩子,何谈称得上是言情书网。可是温嘉贵妃笑意浅浅的,却一点轻视都没有,还与她道:“我爹爹也是个教书先生,只不过他的学生家里都位高权重,他时常碰一鼻子灰,回去以后,气的胡子都要抽抽。”
提起这个,枝枝也笑开了,“我爹爹也是,遇到不听话的学生,能气的吃不下饭。”
两个人有个共同的言语,屋子里不时的就能传出笑声。
清儿从外面回来,正要进去,却被玉和姑姑拦下了,用手比划道:娘娘这会儿心情很好,我们在外面待着,莫扰了娘娘的兴致。
都知道温嘉贵妃是个安静的性子,像这样的笑声,是极少听到了。
清儿好奇的问:“里面是张小姐?”
如今嘉和宫里称得上主子的,只有温嘉贵妃和暂住的张家小姐。张家小姐是未来的景王妃,能哄的温嘉贵妃如此开心,是一件好事。
却见玉和姑姑摇摇头,比划道:莫要多问。
ー
傅景之刚出温嘉贵妃的院子,就瞧见从西苑出来了一个蓝色衣衫的少女,看到他微微颔首,娇羞的行礼,“殿下。”
傅景之两步越过了她,一字未讲,留下了一个冰冷的身影。
一旁侍候的丫鬟愤愤不平道:“小姐,明明是他欺负了你,让您不得不嫁给他一个病秧子,他怎么还这么无礼,对您不理不睬。”
张梦瑶看着男人远去的身影,直到他消失,才回过神来,指甲嵌入手掌,缓缓地说:“不得无礼,他可是六殿下。”
正是因为他是六殿下,也是一个病秧子,这件事才愈发不对。
那晚,她虽然神智无知,昏昏沉沉的,但是她能察觉到男人手掌心的厚茧,还有他略微粗糙的皮肤。
而六殿下不同,从小养尊处优,手掌心瞧不见,手背却是白皙柔嫩,不见一丝粗糙。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她的身子晃了晃,猛的蹲坐到了地上。
服侍的丫鬟吓了一跳,连忙道:“小姐,您没事吧。”
肚子些许疼痛,身下有什么黏腻滑出,张梦瑶攥紧了手下的青草和泥土,再次问道:“让你们寻找的那颗翠玉珠子,可寻到了?”
丫鬟道:“里里外外都看过了,连草丛都寻了,没有寻到啊。”
张梦瑶只觉得一瞬间天塌地陷,在昏迷的前一秒道:“想办法趁着今天的乱,联系到父亲的人,就说我一定要与他见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