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契是直接掌控了奴的生死的,便不仅仅是为奴那么简单了。
枝枝考虑再三,还是收下了。不仅是让陈掌事如愿,于她也是更安心,用起陈掌事也多了三分信赖。
陈掌事走后,枝枝也从书房走了出去。
如今陈府已经换了一处大些的府邸,前院是陈父的私塾,后院也有三处小院,每处小院里设有单独的小书房,可谓是舒适至极。
她出书房没多久,前院便传来消息:“少爷回来了,小姐快去瞧瞧吧。”
“行,我这就去。”
枝枝随小丫头去了前院,一眼便瞧见了那个俊俏的少年郎,少年郎的身旁还有一个比他更挺拔成熟一些的男人。
枝枝上前,笑着对少年说:“阿弟黑了些,也好了,还壮实了不少。”
陈瑾确实慢慢的褪了些书生的文弱,拍了拍胸脯,“那可不是。天天跟着顾大哥于田间帮助苦农劳作,现在我一顿饭多吃一碗饭。”
陈母从小厨房端了着点心茶水出来,笑骂道:“就知道贫嘴,还不招呼你顾大哥坐下,哪有你这样的待客之道。”
陈瑾笑嘻嘻的瞧了一眼自家姐姐,然后说道:“顾大哥哪里是外人啊,三天两头来陈府,早就是自家人了。”他扭头问道:“你说是不是啊?阿姐。”
枝枝踢了他一脚,“吃你的点心去。”
顾恒是在她来到扬州的那年冬天来留任的,扬州的太守如今是他父亲,他顺理成章的被派来了这里。
两个人相遇也是在父亲的私塾,他来授课,她回家探望爹爹娘亲。
如此一年多来,两个人时常说话,哥哥妹妹相成,确实亲近不少。
人都已经坐下,枝枝开口问道:“顾大哥最近可好?阿瑾没有给你添乱吧?”
“都挺好的,枝儿妹妹忧心了。”顾恒彬彬有礼,“瑾弟如今也长进不少,愈发上进,这次之后便说了,要勤奋努力,去考会试了。”
枝枝看了一眼正在跟陈母耍孩子气的陈瑾,嘴角含笑:“多亏顾大哥一直带着他磨炼,他这两年是长进了不少。”
两个人又聊了些琐碎的事,便听到陈父回来的声音。
一家人在院里用了午膳,顾恒便去了前院的私塾。
如今不仅是顾恒,就连枝枝也会每个月在私塾授课一两次。只是顾恒讲的是治国谋略,枝枝说的是算数之法。
晚膳后,陈瑾累了这么长一段时间,身子骨乏累的不行,早早地回院休息去了。
枝枝留在院中,与陈母短话家长。
说了一会儿,陈母缓缓地握住了自家女儿的手,看着她娇俏可人的模样,问道:“枝儿,你觉得顾恒这孩子,人怎么样?”
枝枝沉默了一会儿,实话实说:“顾大哥年少有为,学识渊博,待人宽厚有礼,是个好人。”
“自然是个好人。”陈母细细观察着女儿的神色,继续说:“娘的意思是说,你愿不愿意与他成家。”
见枝枝不再开口,陈母道:“当初你们两个本就是通晓了父母的,就差互换庚贴,三媒六聘了。顾恒这孩子等了你这么多年,你都未开口,娘也不知道你的心思。”
“只是,如今你还年轻,总不能虚度了自己的青春,一辈子不嫁人不成。”
“娘也知道,你必定又要说,你对顾恒只是兄妹之情,并无他意。”陈母握了握她的手,道:“但是你可以试着与他相处一下,说不定就能寻着点男女之情。若是你整日扎在花草堆里,难不成花草能变成少年郎,与你白头偕老不成?”
“娘说的话,你自己考虑一下,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娘都会护着你的,你爹也随着你。你若是慢慢相处,觉得顾恒可以,你爹爹便会让他来提亲。若是你不愿意,爹娘便随你一辈子。”
这么两年,陈父陈母一直随着她的心意,不管是她病重,还是她要做生意,一家人都鼎力支持她,从没有说过她不是,让她越来越随性肆意。
如今陈母的一番话,更是让枝枝忍不住哽咽,回握住娘亲的手,低着头认真道:“母亲的话,我会认真考虑的。”
ー
而一个月后,在千里之外的京城皇宫。
夜幕如墨,勤政殿内的灯火还未熄灭。
不多时,殿外传来了声音:“皇上,江知意先生说有要事要与您相见。”
除却春至他们几个,没人知晓,这京城远近闻名的商人江知意,正是举朝皆知的,已经死了多时的谦王。
都知道的是,谦王自小患有腿疾,体弱多病,在先皇去世后没多久,郁郁寡欢,很快便随着去了。
却不知,谦王的腿疾在被夏至调理过后,已经慢慢恢复了。虽说每逢阴雨连绵依旧会刺痛难忍,但是走路却是不成问题的。
甚至他还与新皇请愿,让谦王“重病不愈”,自此世上只有江知意。
傅景之听到消息,揉了揉发痛的眉心,看向殿外。
他这个大哥自从“去世”后,便再也没有进宫过。
如今深夜说有要事要寻他,也不只是为何。
“让他进来吧。”傅景之道。
入殿内后,江知意跪下行礼道:“草民江知意,拜见皇上。”
傅景之淡淡的看着他:“起来吧,不管怎样,你都是我的兄长。”
皇家的关系不如寻常百姓家的纯粹,也许只有这样远离了利益纠纷以后,反倒让两个人之间的兄弟情义更真切了几分。
虚礼都被免了,江知意开口道:“六弟,接下来我说的这个消息,你可千万别吓到了。”
傅景之:“说吧。”
江知意:“我在扬州,见到了弟妹!”
傅景之尚未反应过来:“禹王的亲眷,不都随他去了?”
“是昭熹皇后的画像。”江知意顿了一下道:“我见过昭熹皇后的画像,这两年还曾好奇过,这个人究竟存不存在。但是这次去扬州,我瞧见了一个女子,和画像中的女子一模一样。所以我连夜快马加鞭赶了回来,想问问你究竟是怎么回事。”
之后的话,傅景之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脑子里盘旋着一句“和画像中的女子一模一样”。
手中的茶盏落地,碎了一地瓷片,他也恍然未知。两步越过了还在侃侃而谈的江知意,去了殿外:“春至,备马!”
第41章
扬州四月, 春雨淅沥沥的下了两天,次日刚放晴,漫山遍野的花儿就开满了后山。
枝枝栽的果树也一夜之间绽开, 梨花成片如雪,桃花芙蓉遮面,山楂星星点点,后山热闹了许多。
若是不出意外,这些花儿在三四个月后就可以变成果子, 挂满枝头了。
想到这些,枝枝脸上的笑藏都藏不住。
她的院子里也栽了一棵梨花树, 一抬头, 梨雪飘香,树下亦可以遮阳。
一上午的时间,枝枝都在查看账本, 里面还有一封陈掌事传回来的来自京城的书信。
说是如今京城的陈记花茶铺子已经开张, 生意好的不得了,才几天的功夫就已经可以和扬州的铺面媲美。
枝枝对于这个并不惊讶。
她也曾在那里生活许久, 那里寸土寸金, 即使花茶的价格提升了不少,但是那里的贵人们也是不在意的。况且,她还提供了一些略微次等的花茶, 给普通人尝鲜。
给陈掌事书了一封回信, 枝枝放下了笔墨,将东西递给了石头, 让他今日便送到城里, 递回京城。
过了晌午,她就又开始犯困, 整个身子窝在梨花树下的软榻上,像一只晒太阳的慵懒的猫儿。
只是偷闲了没多久,就听到了来自院外的车马声和吵闹声。
枝枝眯着眼看出去,就见来人长身玉立,一身白衣锦袍,翩翩贵公子的模样。见到枝枝以后,几步就进了院子,垂头丧气的走进,坐在了树下的石墩上:“小外甥女,你如今可好生惬意啊。”
枝枝翻了个身,正对着他,问道:“你这又是情场失意了?”
这句话触碰了贵公子的逆鳞,他猛地站起来,气的直跳脚:“什么叫又!老子明明就是一棵树上再次吊死了。”
谢小侯爷每年都会来扬州浪几圈,从前为的是扬州美人遍地,如今为的却是让他魂牵梦绕的张家小姐。
只是这个张家小姐似乎是个清冷性子,对于他的那些风月手段一概不理,让他更加辗转反侧,觉都睡不好了。
如此一来,枝枝甚至有点好奇这个张家小姐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让这个浪子回头了。
“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被赶出来了?”枝枝用手臂撑起下巴,看好戏一样的问。
谢回挠了挠头,哭丧着脸道:“我给她带了京城的小玩意,可是她说不要,全给我扔出来了。还让我不许再去她院里找她。”
枝枝发现了问题所在:“你一个男子,去未出阁女子的院子里,怎么去的?”
谢回理直气壮的道:“□□啊。”
枝枝笑着问:“小舅舅,你可知道□□入女子院内,这叫什么?”
谢回思考了一下,迟疑的说:“一枝红杏出墙来?”
枝枝禁不住扶额:“那是形容女子行为不轨的。你随便□□入未出阁女子的院子里,这叫登徒子。”
浪荡惯了的谢小侯爷一瞬间受挫得如同霜打的茄子,“可是,我不觉得她是这么想的啊?”
枝枝问道:“那你们是如何认识的?”
谢回慢慢的回忆道:“那时候我为了躲人,随手翻进了一座宅子的后院,那时候她就在树下,被我吓的差点叫出声来,我怕暴露了,就捂住了她的嘴。”
挺糟糕的初遇了……
枝枝继续问:“然后呢?”
谢回:“然后,我为了感谢她,送了她一枝花。”
“什么花?”
谢回突然笑了,“我摔下来的时候,顺手折的一枝花。”
“你这是用人家姑娘自家院子里的花,调戏了人家姑娘。”枝枝用一种孺子不可教也的眼神看着他,“这就是一段孽缘,活该人家姑娘不喜欢你。”
谢回苦恼的一屁股蹲在石凳上,自我感觉良好,“可是后来我给她送花,看到她偷偷笑了。所以我觉得,她一定是一个爱花之人,也喜欢我送她花。”
他看向枝枝,笑眯眯的开口:“所以,舅舅这不就来寻你了。小外甥女,你这里有没有那种女孩子喜欢的,又在寻常见不着的花。”
枝枝被他的眼神看的心底发毛,她站起来,居高临下回看过去,给自己涨了几分气势,道:“舅舅,你的问题可不在于送什么花。”
谢回也站起来,低头看向她:“那在于什么?”
枝枝道:“你撩了人家女孩子,就没想过,还要负责?”
“负责?”谢回在嘴里琢磨了两遍,恍然大悟,“我懂了!”
枝枝怕他一激动之下干出当街抢人的霸王勾当,连忙问道:“你懂什么了?”
谢回拍了一下脑袋道:“两情相悦之后,自然是应该寻媒人说亲啊。确实是我唐突,怪不得瑶瑶最近不理我。”
说完,他又火急火燎的大步出院,骑上马便没了人影。
没想到这京城里出了名的浪荡公子,看起来竟然是个不通情爱的。
枝枝笑了笑也没再说话。
银杏刚泡了茶过来,却发现院子里竟然已经没了人影,她问道:“小姐,您让我泡的茶怎么办?”
枝枝坐到了石桌旁,道:“我们自己喝了。”
“谢小侯爷来不是为了为您讨要花的?”银杏嘟着嘴,不开心的说:“谢小侯爷隔三差五问您讨要花儿朵儿,还都是名贵且难培育的,您精心养着的花墙都硬生生缺了一小片儿呢。”
“你这个小吝啬鬼。”枝枝调笑道:“哪次小舅舅不都送了银子来,你家小姐还没计较呢,你先不开心了。”
银杏轻哼着跺脚:“小姐,你又笑话我。”
枝枝看的好笑,不再戏弄她,问道:“好啦,别心疼了,我们最近新拿的花种,可养出来了?”
不同的花用不同的办法培育,在不同的土壤栽种,最后出来的状态都是不同的。
陈记花茶与别处花茶不同的一点便是,她们用的花和茶都是经过选种培育,然后才大批量在适宜的土壤里栽种的。
如此精心选种,选地,培养出来的花和茶,自然是别处照搬所模仿不来的。
提起这个,银杏认真的答道:“已经养出了小芽儿,过段时间就可以试种了。奴婢再去瞧瞧去。”
小丫头走后,枝枝又瞧了会儿账本,便觉得眼睛发酸,放下了账本去了花房。
这里的花如今开的正艳,过段时间便可以选种,然后大面积栽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