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枝一直没想过以后的事。她的身子毕竟是个问题,虽说如今她和傅景之是有三媒六聘,名正言顺。但是当时他们都不是自己,浮梦泡影一场。如今已经坦白开来,日后如何确实是个问题了。
陈母给她递过来她最近爱吃的糕点,枝枝在想事情,也咀嚼的没滋没味了。
直到晚上回了府邸,傅景之将她抱着下了马车,却没有松手,反而是一路抱回了书房。
枝枝想挣扎,却又怕震了他的伤口,“傅景之,你放我下来。”
傅景之一脚踢开了书房的门,将她放到自己的案桌上,从里面抽出几封奏折,一一摆在枝枝的面前。
“女子不参政,这是国法。”枝枝别过脸。
“但是这些不是写给我的。”傅景之道:“夫人就不想知道,当初我和祖父说了什么,祖父才同意将你嫁给我?”
徐府是有丹书铁券,这东西拿出来,是可以抵一过的,所以当初徐府想保住枝枝,傅景之不能明强,这也是徐老太爷纵容枝枝玩失忆的底气。
当时那种情况下,祖父竟然心平气和的同意了傅景之的胡来,怎么也不会是畏惧皇权。
那又是什么呢?
枝枝没忍住,好奇的将目光投向那几封奏折。
奏折的内容大同小异:陛下何时迎皇后娘娘回朝。
她恍然间明白了,为甚了方才傅景之说,这几封奏折不是写给他的的原因。
枝枝红着脸将目光移开。
傅景之却捧着她的脸,一字一句道:“枝儿,你可愿给我一个名分,做我的皇后。”
枝枝的嘴唇哆嗦:“你不是有皇后。”
傅景之靠近,两个人的眼底只能看到彼此的时候,他又道:“可是皇后从始至终都是你啊。”
当初她坠水后,傅景之登基,就立了陈南枝当皇后。无论是哪里的记载,皇后的名字从始至终都叫陈南枝。
枝枝听完他的解释,觉得心底热热的,她磕磕碰碰的开口,“既然都如此,那就……那就这样吧。”
“那就怎样?”男人笑道。
“那就做你的皇后。”她说话时,脸颊红的像上了胭脂,分外可人。
看到男人得逞的笑容,枝枝突然有些怀疑,”是不是你胁迫了我爹爹娘亲,所以他们才突然想去京城的?“
“爹爹娘亲也要去京城?那我这就让人准备府邸。夫人是想让二老住在宫里还是宫外?”傅景之思索之后又道:“那就都准备一座府邸,想住哪里住哪里。”
他叫爹爹娘亲叫的可真是顺口的紧。
再看他的样子,应该也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枝枝也不想为难他了,环住他的脖颈道:“不用你准备,爹爹的私塾开的极好,陈家也有积蓄,会准备好的。”
傅景之回抱住她,笑道:“都听皇后的。”
因为枝枝怀了身孕不能长途跋涉,所以傅景之本来计划着要回京的事情也又向后拖了拖。
本来朝堂上闹得不可开交,甚至开始写谏言谏皇帝的不是。
但是,傅景之将皇后怀有身孕,在扬州养胎,不便移动的消息传出去之后,那帮朝臣又熄了火,上书道:皇嗣为重,皇上做得对,皇上请继续好好待在扬州,我们不着急。
枝枝看的好笑,“他们怎么改口风的这么容易。”
“都是夫人的功劳,才可以让为夫再忙里偷闲几个月。”随着扬州人惬意的天性,如今傅景之的酸话说的可谓愈发顺口。
枝枝觉得称心,却也担忧,“你一直不回京,朝堂就不会出乱子?”
“自然是不会,养他们又不是吃干饭的,况且现在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就差夫人肚子里的混账生出来,就后继有人,不需要我再继续操劳了。”
枝枝的肚子已经大的像圆盆,为此,宫中的太医也都尽数来了扬州,住在不远处的小院里,安置了一个小太医署,日日照看着枝枝的身子。
身子越大,枝枝就越辛苦。
看着枝枝受苦的模样,傅景之对着她的肚子一口一个混账,气呼呼又无可奈何的样子,惹得人笑出声来。
“说不定是个女孩呢。”枝枝道。
傅景之拧眉,“我朝还没有过女皇,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一句话可把枝枝吓得不轻,瞪大了眼睛,哭笑不得,“哪有你这样当父亲的。”
“哪有他这样当孩子的,这样为难自己的娘亲,让你辛苦十个月。”傅景之一本正经的说。
兴许就是听了这句话,当晚枝枝就发作了。
稳婆在屋子里面接生,太医在外面守着,看着端出来的一盆盆血水,傅景之的眉头突突突的跳,差点冲过层层劝阻的太医进去。
“陛下,您进去恐会冲撞了孕妇。求你在外守着好消息吧,”太医苦口婆心的劝着。
屋子里一阵阵女人的喊声听得让人揪心。
终于,屋子里出来一个稳婆,满头大汗的跪地道:“恭喜陛下,是个小公主。”
但是话落,屋子里的稳婆又道,“还有一个。”
两个孩子相隔的时间不长。这段时间的诊断中,其实太医署已经隐隐知道是两个孩子。但是为了保守,一直没说。如今孩子生下来,太医署忙的不可开交,有照顾孩子的,有熬补药的。
傅景之这次直接冲了进去,看着床畔的枝枝,额头的湿汗将碎发粘连,脸色苍白,看起来虚弱不堪。他在床畔握着她的手,问道,“还疼吗?”
枝枝点点头,泪眼朦胧,“疼死了。”
“以后再也不生了。”傅景之心疼的用手擦拭她额头的汗,又恶狠狠的看了一眼屏风后的孩子。
一旁的太医和奶娘听完忍不住心惊。
从前传皇上是因为不忍皇后娘娘被朝臣烦扰,所以才娇藏在后宫的。那时候没人见过皇后娘娘,都以为是谣言。
现在看,竟是真的。
就算是民间恩爱的小夫妻也做不到如此。都希望子嗣延绵,皇上却因为皇后娘娘生孩子太疼的,干脆以后不生了。
生产耗尽了气力,太医送来了恢复的药,枝枝在傅景之喂着喝完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陈府和徐府也已经接到了消息。听到了母子平安还是龙凤胎,都笑得合不拢嘴。
枝枝又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的时候,窗外打更声声传来,已经是后半夜了。
她刚动弹了一下,就看到床边一个人抬起头来,“怎么了,又疼了?”
看到男人眉眼间的疲惫,枝枝觉得心底暖暖的,摇了摇头,“好多了。”她问道,“孩子呢?”
自打孩子生出来,她只见了一面,如今看到孩子不在眼前,心底空落落的。
“在隔壁房间,有奶娘看着呢。”傅景之道。
有了枝枝的话,不多时,两个孩子就被抱了过来。
枝枝看着两个皱巴巴的团子,笑了一声,道,“像小猴子一样。”
傅景之瞥了一眼,点头,“恩,丑死了。”
“长大了就会漂亮了。”枝枝摸了一下小团子的手,小团子笑了一下,她也跟着笑起来。
他们两个人都好看,孩子也一定会好看的。
傅景之却愈发不开心了,他凑上前,看了看摇篮里的奶娃,仰头问道:“夫人觉得,谁是这世上最英明神武的男人?”
第61章 正文完结下
初为人母, 枝枝正沉浸在喜悦中,听到男人的疑问,枝枝理所当然的回复:“自然是赵子嬴, 百战百胜的大将军。”
傅景之的脸上一瞬间乌云密布,看起来黑了个彻底。
赵子嬴是前朝大将军,身高九尺,力大无穷,在战场上谋略超人, 百战百胜。与他的妻子还流传了下来一段佳话。
从前为了讨小夫人的欢心,他将这段故事讲给了小夫人听, 惹得小夫人钦羡的很, 那段时间日日缠着他讲赵子嬴的故事。
却不曾想,如今小夫人还没忘了这一茬。
孩子精力不足,玩了一会儿就睡着了, 枝枝便让奶娘抱去了隔壁。
然而她刚回头, 就看到了一双幽怨的目光,恍然意识到男人这是吃醋了。枝枝笑出了声, 又很快捂住肚子, 脸上出现痛苦的表情。
“怎么了?”傅景之脸上的不快一扫而光,紧张的上前问道。
枝枝捂着肚子道:“笑得太用力,肚子痛。“
傅景之一听小夫人说“痛”, 把隔壁的太医都又请了回来。
太医反复说明, 这是正常的,刚生产完的妇人依旧会疼痛一段时间。傅景之依旧放心不下, 端着药碗给她喂药, 比太医还唠叨的叮嘱道:“慢点喝,别烫着了, 最近不能着凉,不能哭。”喂了两勺以后,他又想起了,“也不能笑那么用力了。”
枝枝嘴角勾起,小声道:“你都说了两遍了。”
虽是如此说的,心底却是甜丝丝的。
因着枝枝的身孕,屋子里的地龙一直没撤。如今虽说孩子已经生下了,地龙依旧烧的暖暖的,窗子都关着,密不透风像蒸笼一般。
傅景之待了一会儿,额头已经沁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枝枝瞧着心疼,道,“要不你出去吧。”
傅景之将药碗递给一旁的丫头,伸手将她扶着靠在床上,又将枝枝最爱的话本子拿过来,道:“脱了外衫就好了,我给你读话本子。”
话本子最爱讲那些书生小姐私奔的故事,读到两个人要私奔的时候,男人顿住,轻咳两声,评论道,“书生也肯定是个空架子,若是有真才实学,去考个功名回来,小姐的父亲怎么会不同意这门亲事。”
说着,他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握紧话本子,沉声道:“日后莫看这些话本子了,净讲些不学好的。”
但是当他回头的时候,才发现小夫人早就已经睡熟了。
孩子生下了的第二天,陈母和徐老夫人就到了枝枝的房里。
枝枝听到声音想坐起来,又被陈母拦了下来,“刚生完孩子,不要起来了,好好养着。”
徐老夫人也笑着上前,询问道:“如今你可是见不得风的,见风可是要落病根,日后遭罪的很。”
枝枝的脸白白红润,可见是养的极好的。听了两个亲人的话,笑意爬上了眉梢,“女儿晓得的。柳儿,快去搬两个凳子来。”
陈母和徐老夫人坐在了枝枝的床边,奶娘也已经抱着两个奶娃过来,放到了床边。
陈母拿着一遍的虎娃娃逗一下两个奶娃娃,小姑娘咧着嘴就笑了起来,一旁的小小子却打了个哈欠,黑曜石一般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是在问你们是谁呀。
徐老夫人看了由不得夸赞道,“这娃娃好聪明呀。”
枝枝笑着说:“小家伙随他爹爹,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
徐老夫人瞧着小奶娃,问道:“可取名字了?”
“钦天监送来了十几页的名字,我还没选定。”
皇子公主的名字都是要按祖制来的,徐老夫人关心则乱,竟然忘了这回事。但是让他更讶然的是,这择名权竟然在自家孙女这儿。
小姑娘瞧了娘亲半天,娘前还没把她抱起来,便皱着眉头就哭起来。
哇呜一声,吓了屋子里大人一跳。
一旁的奶娘见状要抱走哄,枝枝道:“送我怀里吧。”
小姑娘到了娘亲怀里,立马止住了哭声,咿咿呀呀的开始说些大人听不懂的话。
陈母笑着说:“你小时候也是这样,到了娘亲怀里就哭。”
在屋子里话了半天的家常,两位夫人才离去。
临走前,陈母说道:“我与你父亲已经商议好了,同你一同上京,路上也有一个照应,你看如何?”
枝枝自然是点头道“好。”
定的去京城的日子是五月份的时候。一则是京城也不能一直无主,二则是孩子大了,枝枝的身子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浩浩荡荡的队伍排了两条长街,谁都知道,陈家竟然出了个尊贵无比的皇后。
路边也跪满了人,都是想来看一看皇上皇后还有太子小公主的模样的。
一直到出了城门几里地,依旧有人相迎相送。
傅景之看着那座城池慢慢远去,对枝枝道:“扬州果真是个好地方,若是我们能一直生活在这里多好。”
枝枝靠在他的怀里,轻声道:“你不是早就计划好当太上皇来这里颐养天年了。”
傅景之瞧了一眼后面的马车,“那就要看咱们的政儿能不能像为夫一样争气了。”
枝枝轻笑一声:“为老不尊。”
傅景之靠近,眉梢一挑,揽着她躺倒在了马车铺的厚厚的绒榻上,“夫人最近愈发胆大了。”
背后就是男人炙热的胸膛,头顶还有他温热气息。虽说已经生了两个孩子,她的心还是忍不住砰砰砰的乱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