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熟悉这股味道,“这朱砂中参了磷粉。”
“磷粉?公子,你是说……”
“让人去查这邺城内用磷粉的人。”
“是!”
惊鸿转身准备走,顾今朝眼中划过李昭雪那张清丽容颜,“叫上崔放,让他随本官去一个地方。”
一听这话,惊鸿不解,“公子,要去哪?”
暮色余晖,夕阳轻撒大地。
邺城街上有一处叫随你便的小吃馆,馆子不大只有五六张小方桌,却是生意兴隆。
这随你便小酒馆中有一道特色小菜可是邺城一绝,叫清油牛丸汤,取自最新鲜的当季蔬菜和手工肉丸相结合,用大骨熬制出来鲜香无比,汤色清亮浓郁,整个邺城就她家的牛丸味道一绝,让食客赞不绝口。
“雪姐姐,再来一碗丸子汤。”
摊位门口,一个小丫头正在叫着铺子里面做菜的李昭雪,李昭雪钻出了一个头浅笑嫣然,“来了。”
回来后她便沐浴更衣,换上了一套白衣显得清丽脱俗,尽管深处凡尘,却有种遗世而独立之美。
“丸子汤上桌,两位客官请用。”
她把那丸子汤端上来后,那两个大娘看她一眼,神色有些惋惜,其中一个胖婶子道,“我说李姑娘,你真不准备回衙门了?”
李昭雪是仵作全城人都知道,可因为她做牛肉丸的手艺好,大家也都不怎么忌讳她是仵作身份,都来照顾她生意。
李昭雪无所谓笑了笑,“不回去了,回来做丸子挺好的,胖丫,给张大娘和李婶儿送上一碗蛋炒饭,加点酸辣泡菜。”
“哎,来了。”
胖丫是她店里的帮工,也是一个可怜的孤儿,五年前她和养父在雪地里救了她,而后,胖丫身子好了便留在了她的铺子里,三年前养父因病去世,她便和胖丫相依为命,以前在衙门的时候这铺子都是胖丫在打理。
“两位慢用。”
吃饭的大娘见她要走,“哎,李姑娘你听说了没,那洛河出事儿了。”
听到这话,李昭雪皱眉假装不清楚,摸了摸帕子,“啥事儿?”
“哎呀,你咋不知道啊,这从前你可是最先知道这些事儿的人,出了命案了,哎,我家男人真是倒霉,你说这好好的赛龙舟咋会翻船,这掉下去不打紧,偏偏遇上了龙王娶妻,这可是要倒大霉了。”
“龙王娶妻?”
“可不是吗,听说那死的女人脚踏红莲,这不是龙王娶妻是什么?”
“哎呀你别说了,大白天的瘆得慌,快吃饭。”
两个女人啰啰嗦嗦说一大堆,李昭雪没想到这事儿这么快就传出去了,该死的阿六大嘴巴。
她准备继续进屋忙,可没想到竟然看到了热闹的大街上走来了几个人,见到那为首身着青衫华袍的男子,李昭雪像躲瘟神一样不想见到他。
顾今朝来干什么?
她想躲进屋,那崔放却老远就看到她了,扯着大嗓门,“李姑娘,请留步!”
见躲不过去了,她转身准备打招呼,却是无视顾今朝,眼神从他身上飘过看向崔放,“崔大哥,怎么有空来我这?”
崔放本是她在衙门的好朋友,还有一个叫马良,他们三个是最铁的朋友,曾经在衙门他们和前任提刑官破了很多奇案,这崔放腿脚快,马良鼻子灵,她验尸手法高超,他们三人被百姓亲切的称为快灵验,只要有案子都会看到他们三个,而且很快就会破了。
可因为顾今朝的到来把他们拆散了。
一想到这,她对顾今朝就没什么好脸色,甚至都不想看到他。
顾今朝见自己不受欢迎也不生气,不得不说,李昭雪的脾气还挺大的。
崔放见她不想搭理大人,这才赔笑引荐,“李姑娘,是大人让我带他来的,这位是惊鸿,是大人的侍卫。”
李昭雪看都不想看顾今朝,慢条斯理道,“顾大人可真闲,请问大人有何事,我很忙,待会得去洗碗。”
顾今朝知道她生气自己,轻笑的道:“李姑娘莫要急,今日我是以朋友的身份来见你,不知李姑娘可有空一叙?”
见麻烦已经找上门了,事儿躲也躲不过了,“我不是已经验尸结束,大人还想问什么?”
顾今朝的目光扫视小铺子一眼,“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谈谈?”
见顾今朝的态度还算不错,李昭雪对他还有点改观,这传闻说顾将军威风赫赫战功无数,又传闻他是个冷面将军不苟言笑,尤其对属下非常严格,军令如山在他那里体现的淋漓尽致,怎么如今看来不太一样?
“李姑娘,有空吗?”
顾今朝给足了她面子,她也不好继续拂面,忙把自己身上的围腰解了下来,“好啊,不知大人想谈什么?”
顾今朝的目光瞥了一眼那些食客碗里的食物,“来一份她们吃的,我们慢慢谈。”
李昭雪忙招呼,“胖丫,给客人上一份丸子汤,再给崔大哥来一碗冰镇凉粉。”
崔放一听有凉粉吃可高兴,“李姑娘,谢了。”
“行了,我们是朋友就别说这些客套话,顾大人请坐。”
那顾今朝一来,有百姓认识他的忙想起身施礼,顾今朝只是摆手,依旧冷言冷语,“吃你们的东西,不必管本官。”
话落,他找了个位置坐下,李昭雪也走了过来开门见山,“大人想谈什么?”
顾今朝端起了一杯凉茶并未喝下,沉思片刻这才道,“我想请你回衙门,随我一起调查这桩无头女尸案,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第3章 龙王娶妻 身份谜
李昭雪已经猜到了顾今朝会来找她,这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把她烧了,这才多久,第二把火就烧到了顾今朝自己的头上,他遇到了棘手的无头尸案。
她鼻哼一声,随手拿了一根竹筷子在手中玩耍,漫不经心道,“回去?可大人说了衙门都是男人出入,我这小女子不适合待衙门。”
这话很是打脸顾今朝,他捏住杯子的手微微用力,嘴角却是依旧勾起一抹笑,似乎也受了她的嘲讽。
见公子被嘲弄了,身后的惊鸿可不干了,“你这姑娘怎么回事,我家公子亲自来请你,你怎么……”
怎么不识抬举?
“惊鸿。”
顾今朝用眼神示意惊鸿闭嘴,惊鸿这才不吭声了,他知道公子求贤若渴,可这李昭雪有点本事也不能目中无人,想他家公子在京城可是威风赫赫的大将军,什么时候受过这等气了?
顾今朝不动神色,亲自给李昭雪倒了一杯茶,“那么,李姑娘要如何才回衙门?”
李昭雪没有伸手接他的茶,哼,凭什么,他说不要就不要,说要了就让她回去,这世上没这么便宜的事儿。
她起身扫视四周一眼,“回去?大人看到了我这铺子生意不错,养家糊口还是绰绰有余,我不缺那点做仵作的银子,大人还是回去,我李昭雪不愿……”
“可你李昭雪在关公庙前立过誓,此生要为冤死人说话,验白骨断冤案,难道你在骗关老爷?”
“你……”
见顾今朝竟然说出了她当初的立誓,她瞬间意识到自己被崔放那小子给卖了,她丢下手中的筷子,“崔放!”
崔放本在那边桌子吃凉粉,听到她汗自己忙快速跑了上前,“李姑娘,你看大人都亲自来了你就别推辞了,回去吧,衙门的兄弟们都很想你。”
这李昭雪虽是女子,可性子却生的豪爽,和那些大家姑娘都不太一样,她重义气又重感情,所以,衙门的人都很喜欢和她相处。
李昭雪却有自己的骨气,双手环胸,“当初辞退我的是大人,如今让我回去的也是大人,对不住了,我李昭雪别的骨气没有,可这点……”
“只要你能协助本官破获此案,本官就当着全衙门的人和你赔礼道歉,并在你原有俸禄上再加五两银子,还带薪年假,如此,不知姑娘意下如何?”
听到这话,李昭雪眼中划过一抹欣喜,却很快便消失了,她不觉这顾今朝是疯了,用两个仵作的银子来请她一个人。
“这……”
虽然不喜顾今朝,可她和银子没仇,正想答应之时,她突然想到了阿六,“绝对不行,我徒弟阿六怎么办?”
她若是答应那阿六不就没活计干了?
这种抢人饭碗的事她李昭雪可干不出来,而且这人还是她徒弟。
使不得。
顾今朝见她还挺仗义的,“你的徒弟阿六学艺不精差点误了本官大事,本来是该重重责罚,可看在你的份上本官对他从轻处罚,已经让崔放给他安排了别的差事,你放心,不会影响你们师徒感情。”
崔放也在一旁附和,“是啊李姑娘,你放心吧,阿六在衙门办别的事儿,你就回来吧?”
李昭雪正想说什么,不远处跑来了一个身穿捕快的男人,“大人,查到了。”
“马良。”
马良长得黑乎乎的,大约有二十几岁的年纪,他是衙门的捕快,也和李昭雪崔放是好朋友。
“李姑娘,大人,查到死者身份了。”
听到这话,吃东西的接个人也都忙站了起身,“马捕快,这死的新娘是谁啊?”
马良没好气,“吃你们的东西,关你们屁事儿。”
众人这才不敢多言坐下吃东西,顾今朝看了看四周人多眼杂,而后道:“先回衙门,李昭雪,你也来。”
说完这话顾今朝便拂袖离去,那马良和崔放相互对望一眼,马良笑的很敦厚,“李姑娘,楞着作甚啊,大人让你回衙门查案。”
“是啊,快回去,哎呀,我们快灵验终于又齐了。”
马良和崔放拉着她不停朝外面走,李昭雪无语了,“哎,我还没同意啊。”
都说为了五斗米折腰,李昭雪为了银子又回衙门了,她这一回来,衙门上下都高兴不已。
大殿之上,当马良把案情禀告后,顾今朝抬起杯子抬眸看他一眼,“是她,你如何查到的?”
马良忙擦了擦汗水,“属下带上了人去了打首饰的珍宝轩,那老板认出了黄金镯子,在半年前,老板打过三个镯子卖出去,属下一一排查了过去这才找到死者,死者叫雪雁,就是前几日失踪的红牌楼花魁。”
“竟是她?”
听到死者的名字,李昭雪突然说了这话,她这话一落顾今朝挑眉看向,“李姑娘莫非早知死者身份?”
他知道厉害的仵作是可以通过尸体判断真凶,所以,他这才亲自去铺子找她回来,李昭雪有那一手验尸本事,又有一颗想替人洗冤的心,他相信她会带给他意想不到的惊喜。
顾今朝的询问让众人都看着李昭雪,马良也很不解,伸手抓了抓脑袋,“李姑娘,你早知死者是雪雁?”
李昭雪摇头,“不,我只是根据尸体的体貌推测,可我无法断定是她。”
顾今朝放下了杯子,“推测?”
李昭雪见大家都看着她,忙解释的道:“尸体虽然被人处理过了,可我从尸体之上寻到了一些烟花女子特有的线索,但我不敢肯定是她,毕竟这线索也不是唯一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闻此话,顾今朝微微眯眼,“什么线索?”
顾今朝喜欢什么都问到底,李昭雪忙道,”尸体的指甲上涂有烟花女子最喜爱的红尘碾,可这只是推测,毕竟有的良家女子也会涂这种丹寇,所以不能确定。”
听了她的话,顾今朝缓缓站了起身,“红牌楼的头牌死在了洛河还被人砍下了头颅,其作案手法残忍无比,李姑娘,依照你的推断死者为何而死?”
这话一出,大家也都期待的看着她,李昭雪也知道这是顾今朝想考她,给她那么高的俸禄可不能请了个草包回来干活。
她捂嘴咳嗽一声,“依照我做仵作多年经验判断,此案应该是仇杀或情杀。”
“仇杀,情杀?”
顾今朝蹙眉,“何以见得?”
“一般凶案无非有几个原因,仇杀,为财,过失,情杀,这桩无头案大人看到了,死者的手里有金镯子,若是为财杀人不可能会把这么值钱的金镯子漏掉,作案手法如此残忍,想必除了情杀和仇杀以外,别的原因都不太符合。”
“既然如此,为何凶手要砍掉死者头颅,如此做是为什么?”
顾今朝咄咄逼人,在场的马良和崔放都替她倒吸一口凉气,这顾大人还真是字字诛心。
李昭雪想了想却是话锋一转,成功的把这问题抛给了顾今朝,“民女愚钝答不出来,大人觉得会是什么原因?”
顾今朝见她把问题抛给自己,这姑娘还真有趣。
“砍掉脑袋无非有几个原因,掩盖死者真实身份,或者掩盖死者真正死亡原因,让我们无从查起。”
听到这话,李昭雪可算明白了这个武将确实心思缜密,而且他也很懂查案规则,她没想明白,顾今朝身为大将军为何要屈尊来这邺城当一个提刑官,这一点实在令人费解。
“大人说的确实有道理,可真凶为何要隐瞒死者的真实身份?”
死者雪雁之美名她是听过的,她还见过雪雁一次,她来过自己的小摊上吃过丸子,说话也很温柔,若不是知道她是红牌楼的姑娘,她都以为她是个大家闺秀,真没想到,艳名美全城的头牌会死的如此凄惨。
李昭雪的话顾今朝没有回答,他扫视众人一眼,“崔放马良听令!”
暮色低垂,邺城的夜生活开始了。
金碧辉煌的红牌楼本是邺城最火的青楼,来这里的都是一些达官显贵的客人,暮色之下,这里就是富人的快活屋。
红牌楼大门口,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老鸨见到顾今朝带了这么多捕快来,那叫一个惊诧,“哎呦,是顾大人啊,这什么风儿把您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