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表情疑虑,低低地重复了句:“上天的惩罚?”
第63章 一物降一物
司天监监正魏来被紧急召进宫。
他匆匆步进御书房。
“臣魏来, 叩见皇上。”
“魏来,昨晚唐休家发生的事情,你可知情?”
魏来顿了下, “臣,略知一二。”
皇上目光咄咄,“你对此事有何看法?”
魏来垂眸, “皇上, 依臣之见,遭报应一事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恕臣直言,唐监副曾有过以星象之说勒索钱财的行为, 正所谓被钱蒙蔽了眼睛,所以昨晚受伤, 人们才会第一时间想到报应之说。”
皇上闻言, 微微颔首, “魏来所言, 有道理。”
不一定真是报应, 但人们第一时间想到报应一词,说明唐休心术不正,确有不当言行。
皇上问:“唐休何时以星象之说勒索过钱财?”
魏来忙跪下, “卫从县从四品知府秦天意, 夫人重病, 托人找到唐休, 求问解脱之法。唐休说八千两银子奉上,方可告知。秦天意救妻心切,东拼西凑准备了八千两银子送到唐休府上。唐休给写了张条幅,让置于秦妻枕头底下。秦认认真真去做了。结果, 秦夫人还是命归西天。秦天意伤心之余质问唐休,唐休却振振有词,说秦天意未按他的要求置放才有此后果。”
皇上皱眉:“本朝竟发生过此等事情?”
魏来:“是。”
“难怪唐休不得人心。”皇上沉思一会儿,道,“魏来,最近星象可有何征兆?”
皇上迷信,隔三岔五会找司天监的人来问话。若有灾祸,好及时避开。
魏来斟酌一会儿,说道:“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臣近日夜观天象,发现正南方有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与皇上的星宿相辅相成,使皇上星宿大放异彩。臣以为,此乃吉兆也。”
“冉冉升起的新星?”皇上拧眉思索,“哪里会有新星呢?”
魏来的心提了起来。
所谓新星,应该是皇上的子嗣,可皇上仅有两个儿子。
皇上眼睛一亮,“朕知道了。”
魏来的心提得更紧了。
只听皇上道:“若你所言属实,近日,宫里一定会有孕事传出。”
魏来的心脏缓缓落回去,“那就贺喜皇上了。”
太子府里。
太子裴雨怒气冲冲在宴客厅来回走动。
“无稽之谈,实在是无稽之谈。”他气吼吼地说道,“皇上怎么听信道听途说?什么叫调兵?一千精兵而已,怎算调兵?”
太子妃林月不知所措跪在一旁,“殿下息怒,殿下息怒。”
“息怒?”太子抓起桌上的东西,连看不看,咣当摔到地上,“本王息什么怒?父皇要禁足本王三个月。三个月,让本王死在这里好了。”
林月柔声劝:“殿下,皇上谕旨已下,殿下再不甘心又能如何?依臣妾之见,殿下稍安勿躁,缓过这几日,让沈大将军去皇上跟前求求情,皇上止不定就会改了主意呢?”
说是闭门思过三个月,若是明天皇上一高兴,止不定就解禁了。
林月一番话,令太子情绪有所缓和,他气咻咻地坐到凳子上,“那就,缓几日再说。”
谕旨刚下,不可能朝令夕改。太子再气,也只能按兵不动。但心里却暗暗给俞虎记上了一笔。
早朝散朝后,俞虎等在一侧,沈国状将军经过时,他歉疚无比地喊了声:“将军!”
沈国状狠狠瞪了他一眼,甩袖而去。
俞虎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
叶太尉经过,问:“俞将军为何在此唉声叹气?”
俞虎满脸愁容:“叶太尉,俞虎莽撞,在御前失言,导致沈将军受到皇上斥责,太子被罚闭门思过。”他忧心忡忡,“俞虎确是无心之失。可沈将军生气不理我,太子那边……”
他说不下去,长长地叹气。
叶太尉拍了拍他的肩膀,“俞将军胆识过人,擅长驰骋沙场,事情虽是失言造成,但你所言,句句属实,无需自责。身正不怕影子斜,坦荡磊落,天地可鉴。假以时日,太子和沈将军会想明白的。”
得到叶太尉的安慰,俞虎开怀不少。
烟雨轩里,叶芷大早上起来,心情便特别好。
一夜暴风雨之后,天气清爽,万里无云。
她坐在镜前梳妆。
桃花边梳发边说道:“昨晚下那么大雨,夫人定是担惊受怕吧?”
叶芷道:“有一点儿。”
“平日里,王爷赖在烟雨轩里,赶也赶不走。可也奇了,昨晚那种情况,夫人挺需要王爷的,王爷偏偏不来。奴婢瞧着天气不好,还特意跑去王爷院里问询常青,常青很肯定地告诉奴婢,不用等,今夜王爷不出门。”
叶芷不以为意:“没事,王爷不能老来,偶尔自己待待也挺好的。”
院子里,梅花脆生生地喊:“夫人,翠竹轩和清风院的夫人过来了。”
桃花小声道:“这二位夫人倒是准时,天天来向夫人问安。”
叶芷淡淡笑了笑,没吱声。
叶玉姝和秦娇娇撩帘进来。
“叶芷姐姐好!”
叶芷神色平淡:“坐吧。”
“姐姐,昨晚的暴风雨好吓人,我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叶玉姝坐下后说道。
秦娇娇,“我也是。”
叶玉姝道:“姐姐,你听说了吗?昨晚上可发生了不少的事情。”
“有什么稀奇的事情?妹妹说来听听。”叶芷一脸好奇的目光。
叶玉姝表情怡然地说道:“巧花晨起去买菜,遇到宫里的人,听他们说呀,太子惹怒了皇上,被罚闭门思过三个月。还有司天监监副唐休,昨晚被雷给劈到,脸上伤了好大一块,眼睛可能会瞎掉,恐难出来见人了。陪他的小妾,昨晚便被吓死了。”
秦娇娇捂住嘴巴:“这么可怕?”
“人们都说,唐休坏事做多,这是上天给予的惩罚。”
叶芷难以置信,“消息传播如此之快?”
宫里离着这里很远,唐休家离着宫里也很远。
这等事情,不应该是过个三五日才能满城皆晓,他怎么就能做到,晚上发生的事情,天一亮就全城皆知了呢?
叶芷总觉得事情发生得有些蹊跷。
她不认识唐休,更不认识他家小妾,对他们伤不伤死不死的,不甚在意。
王爷裴雾忽然从院门外走了进来。
蹲在院子里收拾东西的梅子赶忙起身:“王爷!”
裴雾连理不理,径直越过她,走向内屋。
他刚一迈进屋内,之前谈笑风生的三人,立马静音了。叶玉姝和秦娇娇嗖地站起来,两人瑟瑟缩缩地福了福身子:“见过王爷。”
王爷瞧都不瞧她们一眼。
两人看眼叶芷,小声道:“姐姐,我们,我们就不扰您跟王爷议事,先行一步。”
两人跟见了鬼似的,仓皇落逃。
急溜溜出去后,秦娇娇轻拍胸口,小声道:“可吓死我了。”
叶玉姝:“我也害怕。”
“你害怕什么,”秦娇娇摸摸自己结了痂的额头,“我被王爷拿东西砸过,你可没有。”
叶玉姝:“秦姐姐莫气,咱们以后一起躲远点儿。凡事都让给叶芷好了。”
“嗯,都说一物降一物,王爷这尊大佛,也就叶芷能降住了。王爷疯魔的时候,叶芷几句话就控制住了场面。”
秦娇娇亲耳听到过,所以心服口服。
裴雾直接站到了叶芷的身后,他伸手敲了敲桃花的胳膊,正给叶芷梳头的桃花不解地顿住,问:“王爷,有何事?”
裴雾不吱声。
叶芷头发还散落在颈后,她对桃花笑了笑:“你到旁边吧。”
痴傻王爷一来,各路人马自觉退散,只余她一人便好。
叶芷想到了一个词:一人当关,万夫莫开。
王爷的心很小,只有一个出口,由她守着,其他人都不得进来。
桃花退到一边,叶芷从镜子里望着垂眸而立的裴雾,柔声道:“王爷,有事么?无事的话,帮我挽发吧?之前教过你的,现在可还记得?”
她将新买的发钗往后一递。
裴雾马上接了过去。
叶芷笑了。
果然,心有灵犀一点通。
长发握在手里,裴雾动作灵活,转瞬便将叶芷的头发挽好了。
叶芷对着镜子瞧了眼,夸赞:“挽得不错。”
桃花在一旁看呆了,“王爷,王爷竟然会挽发哎!”
叶芷怡然自得:“王爷会的东西多了,你以为呢!”
她起身,笑着看向裴雾:“王爷,叶芷之前送你一缕头发,你是不是扔了?”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不过我最近的发质好多了,你扔了那缕也没关系。”
那会儿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叶芷心念一动便留下一缕头发。
现在想来,觉得挺有趣的。
裴雾木木地站了会儿,叶芷想当然地以为他真丢了,遂笑道:“丢就丢吧,我不介意。”
古人拿头发当第二生命,她可没有那种想法。
裴雾却突然把腰间挂着的香囊递了过来。
叶芷挑眉:“给我香囊做什么?”
她好奇地拉开,用手缓缓扯出一团发丝,惊讶道:“你真没丢?”
还小心存放到了香囊里。
只是那发质,稍显枯黄,还微微发卷,不够顺滑。
她抓到手里,接着就扔向一旁的痰盂,“不要也罢。”
第64章 溜王爷
痰盂就在叶芷的侧方, 离着半米多的距离,胳膊一伸就能将那团头发扔进去。
裴雾站在她的对面,离着痰盂的距离稍远一些。
叶芷随手一扔, 那团头发飘飘摇摇地落向痰盂之中。
叶芷目光追随,想看它落进去。
可意外却发生了。
站在她对面的裴雾,身子猛地一动, 长长的胳膊出其不意地伸出去, 在头发将要落入痰盂的那一刻,稳稳接住了它。
接住后,他拉回倾斜的身子,慢条斯理将头发装入到香囊里。
这个动作很快, 转瞬之间发生的。
叶芷揉揉眼睛,难以置信地瞟眼痰盂, 再瞅眼对面的傻王爷, 喃喃道:“你, 你动作有这么快?”
头发落进痰盂, 只需要眨眼的功夫, 裴雾竟然能在这眨眼的时间之内,将要落入痰盂的头发给“抢救”回来。
叶芷的胳膊伸出去,又缩回来。
预估自己是无法做到的。
裴雾没啥表情, 欲将装好头发的香囊挂回腰间。
叶芷一把抢了过来。
裴雾手落空, 顿了下, 慢慢将手垂到身侧。
叶芷拉开香囊看了眼, 又慢慢拉好。眼睛骨碌碌转了几圈,忽然就一甩手,将手中香囊扔向痰盂。
头发轻,落向痰盂的时间会稍微长一点儿。但香囊不同, 略重,速度更快地落向痰盂。
裴雾眉头微微皱了下,侧身、伸手、接香囊,动作一气呵成。
接住香囊后,他没有马上起身,保持倾斜的状态顿住,须臾,慢慢起身。
叶芷看得瞠目结舌。
她盯着裴雾手中的香囊,不死心地抢过来,扔出去。
裴雾从容不迫地抢回来。
叶芷再扔,他再抢。
她扔的角度越来越刁钻,他抢的姿势越来越帅。
她就看着他身形一动,香囊便到了他的手中。
她要是不小心眨了眼睛,根本看不到他动,只看到本该落入痰盂的香囊却稳稳放在他的手上。
她不厌其烦地扔了十几回,裴雾精准无比地抢回十几次。
这一幕,立在内屋门口的常青可是瞧了个仔细。
叶芷乐在其中,他却紧张得不行。
王爷不是猫猫狗狗,夫人怎可如此戏耍?
他真怕王爷气性上来,非打即踹啊。
当王爷又一次抢回香囊之际,常青再也忍不住了,他心慌慌地开了口:“夫人!”
叶芷向外望了眼:“何事?”
常青小心地说道:“夫人是不是有些累了,莫不如,休息会儿吧?”
他不好直接说,只能委婉地提醒一下。
叶芷“哦”了声,欲拿香囊的手缩了回来,她奇怪地坐到凳子上,问:“常公公,你说,咱们王爷是真傻吗?”
常青心脏提了起来,“夫人为何有此一问?”
叶芷指指王爷,“你瞧见没,王爷刚才抢东西的动作多溜啊?用动如脱兔来形容一点儿也不为过。起初我以为只是碰巧,可这都试了十几次了,王爷每次都能准确无误地抓到。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咱们王爷挺聪明啊。”
裴雾慢慢往腰间挂香囊,没有任何表情。
常青觑了眼王爷,道:“夫人,奴才和王爷无聊的时候,多少会运动运动,毕竟王爷不是生下来便这样,是六岁之后才如此。王爷天资聪颖,有些东西,不用怎么教,他自然是会的。”
叶芷慢慢点了下头,“也是,王爷是皇上的儿子,有着全天下最优秀的基因。他本来是很聪明的。若不是从假山上摔下来,也许……”
她顿在这里,大逆不道的话,是不可以随意出口的。
叶芷问:“常公公,王爷还会什么?会练剑吗?”
“这个,”常青踟蹰道,“王爷,不会练剑,只会一些简单的拳脚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