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很在意这一点,所以侍卫一晚上进来无数次更换“喜烛”,他也没再赶人,到了天亮沉沉睡去,慕月奚松了口气,摸了摸他的额头,总算是退热了。
大帝王自幼习武,身体底子极好,一觉睡到午时,醒来已经是神采奕奕。
只是肩头的伤却没那么容易好,每次换药的时候,慕月奚看着那狰狞伤口,一颗心都会缩成一团。萧御缜看着她难受的样子,干脆再也不当着她的面换药了,虽然他很喜欢在心爱的小丫头面前展示一下自己健硕的身体。
他征战多年,难免受过伤,身上也留了疤痕,也从来没觉得这有什么要紧。现在看着慕月奚眉头紧皱,却开始担心她会不喜欢,悄悄让太医准备消去伤疤的药膏。往年的陈年旧伤已经没办法了,肩头这个可得处理好,免得小丫头看了就皱眉。
以前他征战的时候常年不在京都,朝政自有办法运行无阻,但现在天下初定,皇帝不宜离京太久,养了几日的伤,萧御缜就启程了。
乡亲们恋恋不舍,几个小萝卜头哭得眼睛通红,眼看着慕月奚的眼泪也要掉下来,萧御缜单手将她抱起塞进马车,低头瞥了一眼。
大帝王的威严没人能顶得住,几个小萝卜头吓到退后几步,眼泪也憋了回去。
毕竟是小丫头的学生,萧御缜努力做出慈爱的样子,“以后可以给你们慕先生写信。”
慕月奚从马车里探出小脑袋,眼角一抹绯红,挥挥手,“我也会给你们写信的。”
第55章 55
谁也不知道皇帝远行是去做什么, 都猜测是微服私访,考察民情,现在皇帝远行归来, 礼部谏言说要办一场宴会, 庆祝皇帝平安。
萧御缜中的毒箭并不好处理, 要不是他身体强健,再加上太医就在身边,还是很危险的, 如果这箭是射在慕月奚身上,或者没有太医精湛的医术, 她十有八九是没法平安度过的。
庆祝是该庆祝的, 不过庆祝的是他的小月芽平安无事,还要庆祝他终于找回了他的小月芽。
到了申时,权贵们就陆陆续续地进了皇宫。
萧御缜早就停了储秀宫的课程, 原本的四位郡主死了两位, 现在只有燕菁菁和齐郡主来了。
燕菁菁看到慕月奚, 有几分惭愧, 慕月奚被送回慕亲王府的时候,她上门去探望来着, 只是被慕亲王妃拦着没见到人。三番两次,她倒是想大闹一番好跟慕月奚碰上面,但父王和母妃都不许,说是燕王府从此要低调行事,不可惹事生非。
罗玉嫦就更羞惭了。她苦劝父亲不要纳慕月奚为妾,父亲却要一意孤行, 偏偏这还是打着为她铲除障碍的旗号。她原本打算等慕月奚进了府就把她偷偷放走,结果慕月奚自己早就跑了。
没能帮上忙, 父亲还是害得她匆忙逃走的罪魁祸首,罗玉嫦羞愧万分,几乎不敢看慕月奚。
慕王府已经覆灭,慕月奚本人却是封了皇后,虽然还没大婚,她也是身份最尊贵的,萧御缜把她的坐席安排在自己身边,无人敢有异议。
“坐的高了些,看下面的人好清楚呀。”慕月奚兴奋地坐直身子,上次她到他身边来还要用酒壶挡着自己的脸,这次却可以名正言顺地坐在他身边。
皇帝的坐席在正中间,又比下面略高些,从这个角度看出去,下面的人一举一动都一览无余,燕菁菁和罗玉嫦那羞愧的表情她看得很清楚。
“咦,罗阁老怎么还戴个帽子?”又不是正式上朝,旁人都没穿官袍戴官帽,只有罗阁老还带着官帽,难道是为了凸显自己的身份比别人高?
萧御缜冷笑一声,“头皮少了一块,遮丑呢。”他一剑过去,没砍罗阁老的脑袋,但却让他少了一大块头皮。
慕月奚眼睛一转,头皮都能少一块,难道是大帝王干的?毕竟以罗阁老的权势,不可能有别人能对他动手。
萧御缜黑眸中闪过一丝冷酷,“上次太匆忙,便宜他了。”他急着找小月芽,自然没工夫处置罗阁老,现在一切安定下来,小月芽也到了他身边,有些事情是可以开始清算一番了,比如上次他在善觉寺遇刺一事。
修长的手指点了点,他扫了一眼座下的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心领神会,这是要处理罗阁老了,他早已掌握了罗阁老豢养杀手并且派杀手去行刺圣驾的证据。这样的罪行揭发出来,那就是诛九族。
本来这事早就该处理了,偏偏皇帝陛下远行了一趟,耽误了几个月。
酒过三巡,夜色沉沉。
罗阁老似乎有些心不在焉,酒杯没有放稳,翻到在案桌上,流淌的酒液弄脏了罗玉嫦的衣裙,罗玉嫦有些无奈,她跟皇宫犯冲,上次来被溅了一身的菜汁,这次又弄脏了罗裙。
好在这种事宫里自有应对,一个宫女带着罗玉嫦去更衣,罗阁老似乎不放心,跟了过去。
慕月奚眼睛转了转,悄悄地离开了宴会,遥遥地跟着罗阁老。宫女把罗玉嫦送到一间闲置的宫殿,没多会儿独自出来了,罗阁老递给她一大锭银子,低声叮嘱了两句,两人都离开了。
慕月奚好奇地推门进去,罗玉嫦晕倒在床上,屋里燃着不知名的甜香,不过闻了几下,就有种气血翻涌的感觉,她赶紧跑了出来,悄悄猫在墙角,等着看来的人是谁。
一盏茶的工夫,萧御缜的身影出现了,慕月奚大怒,好啊,原来罗阁老还是没放弃,想把罗玉嫦送上龙床,偏偏萧御缜还来了!
她从墙角跳出来拦在门口,拔出匕首指着他,“你想进去?”
萧御缜无奈扶额,“我已经派人去找顾东廷了,我来是防止有别人误闯进去。”更主要的是担心她,但凡她离开他的视线范围,他总是不能安心。
说着话,安德平匆忙而来,手里还捧着个匣子,另一条路上出现的是顾东廷,他显然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面露纠结之色,“陛下……”
慕月奚匕首一扬,“你想让陛下替你?”
顾东廷嘴角一抽。
萧御缜淡淡道:“罗阁老有弑君之罪,罪行株连九族,罗玉嫦也不能幸免。但罪不及出嫁女。”
顾东廷猛地抬起头,罗阁老行事嚣张,往常皇帝陛下征战在外还好说,现在皇帝回了京都,罗阁老竟然还不知收敛,他早知道罗阁老会完,但却不知竟是要株连九族。
要想保住罗玉嫦的性命,就必须在定罪前把她娶过门。但他是内侍,不可能娶妻。
萧御缜沉声道:“战场上受伤的将士多了去了,你就算受了伤也不该留在宫廷,从现在起,你还回去做你的指挥佥事。”
内侍不能娶妻,最多跟宫女对食,还是不能见光的,但指挥佥事却可以光明正大的娶妻。
顾东廷躬身谢恩,安德平笑眯眯地说道:“恭喜顾指挥。”他把人拉到一边,匣子塞到顾东廷的手里,低声嘀咕了几句。
顾东廷听得面红耳赤,匆忙抱着匣子推门进了屋,房门打开的一瞬,有一丝浓郁粘腻的甜香泄出,萧御缜连忙拉着慕月奚离开。
慕月奚低着头,一路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快要走回宴会处,她突然停下脚步,“那个,我想去更衣,陛下先回。”
这里离龙极宫不远,小丫头喜欢回她自己的净房去,一路上都有内侍宫女,不会有什么危险,萧御缜点点头,看着她转身离去这才迈步。
走了没几步,突然意识到什么,他猛地转过身,快步朝着罗玉嫦昏睡的院子而去,果然,小丫头正蹑手蹑脚地进了院门,猫着腰朝着窗子的方向而去,一看那样子就是准备去偷看。
萧御缜额角一跳,几步追上去,薅住了她的后衣领。
慕月奚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他,低声抱怨道:“你做什么?”
“你做什么?!”萧御缜几乎被她理直气壮的样子气笑了。
“我……”慕月奚磕巴了一下,她看了那么多话本子,其中不乏有香艳描写,但从来没见过真人的,难得有这么个好机会,却被他给拦住了。
乌黑圆润的眼眸眨了眨,划过狡黠的流光,“我去学习学习怎么过洞房花烛夜。”
……洞房花烛夜?
萧御缜的心头像是鼓槌重重敲击了一下,他额角的青筋暴起,弯腰将慕月奚扛在了肩上,咬牙切齿道:“学了也没用,不一样!”
他和顾东廷的行事工具不同,洞房花烛夜的过法自然也不同。
再说,他怎么能允许她去看顾东廷的身体?就是她看罗玉嫦,他也莫名气闷。
被他像麻袋一样扛在肩上,姿势很不舒服,慕月奚挣扎着踢腿,握着拳头在他背上捶了几下,小嘴叭叭着:“放我下来,你这个暴君!”
不知道是因为她提起“洞房花烛夜”,还是因为房门打开的时候闻到了那丝甜腻的香气,萧御缜的心里本就燃着一团火,烧得他浑身难受,他几乎能听到血液欢快流淌的声音。偏偏小丫头不老实还在胡乱挣扎,他胳膊一抬,顺手在她的臀上来了一巴掌。
“啪——”
慕月奚老实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扛在肩上脑袋朝下的缘故,反正她感觉自己头脑发晕,脸颊又热又涨,悄悄抬手摸了摸,甚至有些烫手。
萧御缜脚步沉稳,扛着个人也丝毫不受影响,慕月奚却发现他去的不是宴会处,而是回了龙极宫的寝殿。
他的卧房向来不挂帷幔,慕月奚没有任何阻碍地被他放到了龙床上,还没反应过来,高大的身子就压了下来。
宫女内侍们一哄而散,跑在最后的还小心翼翼地关上了房门。
慕月奚小脸绯红,却不躲不闪,抬起双臂,欺霜赛雪的胳膊环住了他的脖颈,把他轻轻往下拉。
萧御缜本就是强忍着,心爱的小丫头如此主动他哪里还能忍得住,俯身吻了下去。
缀着皎皎东珠的软底绣鞋被随意地抛在地上,绣着精致牡丹的绦带被骨节分明的大手一把扯开,金步摇叮当落地,妆花缎逶迤散开,白嫩的肌肤仿佛上好的羊脂玉,散发着莹莹温润的淡淡光泽。
萧御缜从头到脚都烧了起来,血液似乎已经沸腾。
慕月奚搂着他的脖子,抿着唇一笑,眉眼弯弯,梨涡浅浅。
她在他耳边低语,声音甜软,“陛下,要等大婚呢。”
萧御缜浑身一僵,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全部的力气,一头栽了下来,“小月芽,朕早晚死在你这里。”
——正文完。
第56章 56
萧御缜的一生并无遗憾。
于公, 他征战多年一统天下,使得黎民百姓终于过上了安稳的日子,之后更是励精图治, 带着大雍走向繁荣昌盛, 在他做皇帝的数十年中, 真正实现了时和岁丰海晏河清。
于私,他有一个相爱至深的妻子,他真正做到了一生一世一双人, 与他的小月芽相伴终生,还有了三个孩子, 太子自幼懂事, 对弟弟妹妹很是照顾,兄友弟恭,并没有发生夺嫡的惨剧。
所以, 当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回到了十八岁的时候, 很是震惊不解。
一生圆满又寿终正寝的人, 怎么会回到了过去?
此时他的小月芽, 才是个五岁的小团子吧?
……小月芽!
萧御缜猛地坐了起来,既然他都回到过去了, 那小月芽曾经遭受的苦难,他一定要全部抹去!
……
五国混战,谁也没想到萧氏会进攻慕氏,萧御缜的铁骑踏入慕氏皇宫的时候,慕氏皇族才匆忙地准备逃跑。
萧御缜找遍了整个皇宫,最终在一处假山洞口发现了蹲在地上的小团子。
她很专注地盯着两窝蚂蚁打架, 听到脚步声身子一抖,站起来就想跑。
“慕月奚。”他轻声唤她。
她停下脚步转过头。
白软软的脸颊还带着婴儿肥, 一双眼睛黑葡萄似的,好奇又戒备地盯着他:“你是谁?”
小丫头实在太矮了,萧御缜蹲下,与她双眼平视,很认真地说道:“我是萧御缜,大雍皇帝,我来接你做大雍的皇后,好不好?”
小团子眼睛一亮:“皇后?”她当然知道皇后是什么,就是除了皇帝之外地位最高的人,从父皇的行为来看,甚至连皇帝都是听皇后的话。
“我要是做了皇后,就不会饿肚子了吗?”她满怀希冀地问。
“对,再也不会饿肚子。”萧御缜心中酸涩。
“嬷嬷也不会偷偷拧我了吗?”她揉了揉胳膊。
“不会,谁也不敢再欺负你。”萧御缜拉过她,揭开她的衣袖,白藕般的胳膊短短胖胖,上面有两个青紫的指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