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吸吸鼻子，直起身子，接过江应天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泪，偏头微仰着脑袋看他，用力咬了咬嘴唇，小声问他，“我祖母人这么好，一定可以长命百岁的，对不对？”
想到上次她发烧感冒，再到这次的心梗，徐烟忽而才有了自己祖母真的年纪大了的实感。
她太害怕了。
无论可以不可以，对不对，这都不是江应天能掌控的事。
徐烟难道不知道这一点吗？不过是想有个心理支撑而已。
江应天和她四目相对，用指腹轻柔擦掉她脸上的泪痕，放轻了声音回她，“当然。”
他用指腹兜兜她下巴，温声笑笑，“就是想想你这个乖巧可爱的小孙女，祖母她也会想活着长长久久陪你。”
徐烟闻言看他回了个温温柔柔的笑，捉住他的手紧握了下，“谢谢。”
谢什么。江应天看她笑。
卧室外有人进来的动静，江应天看了眼，用另外一只手的掌心贴了贴徐烟额头，“我刚让阿姨下楼去买了点吃的上来，趁祖母没醒，先吃点，嗯？”
像是怕她会不听劝，他随后又补了句，“要照顾病人，不能先把自己身体搞垮是不是？”
徐烟自然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她将怀莲莫身上的被子轻轻往上拽了拽，把被子边沿全都小心掖好，才握住江应天伸过来的手，到卧室外头。
小客厅里，阿姨正把买回来的粥和小菜摆到茶几上。
见他们出来，管家示意他们过去赶快趁热吃。
“你们都吃过了吗？”徐烟看着她们问。
对面两人点头，回，吃过了。
阿姨是个嘴快的，说完又道，“就是刚吃过早饭，老夫人说要去院子里走走，不知怎么就忽然倒地上——”
管家扭头，敛眉对她打了个眼色：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徐烟拿勺子舀了口粥，安静吃着没说话。
江应天看她脸色还好，对管家轻摇了摇头，示意她没事。
“我去里头看着老夫人，”管家有意给两人空间，说完又对旁边阿姨道，“你回家里给老夫人准备几套舒服的衣服过来。”
阿姨应了声，推开门走了。
等小客厅里就剩两人，江应天偏头看了眼沉默不语的徐烟，怕她钻牛角尖，吃了两口东西同她闲聊着，“你小姑姑上周出差是不是还没回来？”
徐烟反应有些迟钝的“嗯”了。如此没了后话。
江应天又同她说了几句，后者回的都有些心不在焉。
如此半晌，江应天轻叹口气，摸摸她头发，也不再说话了。怕她嫌自己烦。
两人吃完，江应天让徐烟先去洗手，自己把两人吃剩下的分类装好，丢到楼梯间的垃圾桶里。
回来到浴室洗了手，回身就见徐烟背着手靠在墙边看自己。
“怎么了？”他抽张纸擦干手，看她笑笑。
徐烟摇头，走过去双手环他腰抱住她，“没事，就是忽然觉得有你真好。”
江应天闻言笑，也用力回抱住她，低头亲亲她发顶，随后轻拍了拍她后背，和她耳语，“好了，一会儿管家出来，看到你这么大了还撒娇会不会笑话你？”
“管家婆婆才不会笑话我呢…”徐烟小声咕哝。
虽如此说，但还是乖乖松了手。
毕竟时间地点不合适，让长辈看见这样不太好。
只是她刚刚进卧室看还昏厥着的祖母，想到早上自己接到电话时的慌乱害怕，也是因为有他在旁边，自己才不至于手足无措到崩溃。
就像到医院看到已经脱离危险的怀莲莫，后知后觉的后怕一样，她想着那些，也会后知后觉的想，有他在身边，踏实又安全，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江应天曲指轻敲敲她额头，笑着说了句小傻瓜。
心下只是有些遗憾，恐怕过两天的元旦之旅，又是泡汤了。
……
徐烟顺势拽住他手指头，到手里把玩着，看他，“那个崔医生，她家里是做什么的？”
参加那场藏品展的人非富即贵，徐烟有些好奇。
“她丈夫是做女装品牌连锁的，”江应天说了几个品牌名字，“这几个都是属于他们公司旗下的品牌，基本涵盖了女性各个年龄层。”
“这几个品牌在江氏的百货公司里都有入驻。”他给她解释。
“她看起来好温柔，”徐烟眼里掠过一点不易察觉的艳羡，“一定是个好妈妈。”
又说，“而且也是一个很好的外婆。”
就像祖母疼她一样，崔医生也很疼她的小外孙女。
所以才想把所有好东西都给她。
“也许吧。”
江应天随口道，并没再接这个话题往下说。
徐烟见他没往下聊的欲望，也不说这个了。
看眼墙上的挂表，“我下午跟老师请了假在这陪祖母，你一会儿去公司吧，不用在这一直陪我，我没事。”
江应天没应也没拒绝。
被她捏着的手指反握了握她的手，“再说。”
……
套房里除了医疗机械的运作声音，安安静静地。
昨晚徐烟也没睡多少，在沙发上坐着坐着就靠着江应天迷糊睡过去了。
少顷，刚回去拿衣服的阿姨提着行李包回来，推门进来时，步子和脸上都带着急色。
江应天没来得及提醒她。
因为声音稍大，徐烟被惊醒，心脏要跳出来一样。
以为怀莲莫出事，就要起身往里冲时，被江应天拽住，“没事，是——”
话没说完，就见阿姨一脸焦急道，“有事有事有事啊——”
“我刚回来到医院门口，看到台阶底下围了好些个记者！逮着个医生护士就问徐氏董事长怀莲莫，怀老夫人是不是病危住院，快不行了——”
“什么东西啊都是！什么叫快不行了？我看他们全家才快不行了呢！”阿姨气急道，“也不知道这些人从哪得到的消息！怎么胡说八道的——”
记者？媒体？
那不就意味着……
徐烟脸色刷白——
祖母现在可不能上新闻。
第50章 纷扰化云烟（2） 收网了……
纷扰化云烟（2）
*
怀莲莫虽已退居二线, 把工作全权交给爱女徐千影负责，基本不再参与公司上的重大决策，但仍是徐氏集团名誉上的董事长。
徐氏是上市公司。
她的任何风吹草动, 自然还会对公司股市、债券、运营引来不小波动。
徐烟没接触过这些，暂且想不到这层，她之所以慌，完全是因为现在林风那个不□□的存在。
若是此时楼下媒体已经聚过来, 不用想, 此事早已在网上传的沸沸扬扬了……
而林风直到现在还一点消息都没有——
“先别慌。”江应天像是能察觉到徐烟的每一个心思, 从沙发上站起身，“我现在去跟医院交涉，让他们出面报警, 先将媒体劝离开。”
堵着医院大门, 算怎么一回事。
“徐氏公关团队能力很强, 他们看到新闻自己会知道怎么处理, 如果你有江寒联系方式, 可以打电话过去提醒下, 热度撤下去后记得先去找这消息的源头。”江应天快速说，“同时让法务拟声明。”
国内能叫得上名字的企业，江应天脑袋里都有其基本架构, 里头各方面的出挑人才，虽说不上如数家珍，但知己知彼是他身为一个领导人的基本素养。
江寒在去徐氏前，江氏曾向其抛过橄榄枝，不过被拒绝了……对方拒绝的理由也很“出挑”。
沈珏当时一脸懵比的跟他说…她不喜欢自己顶头上司是男的。
……
江应天说完这些便从屋子里出去了。
徐烟跟江寒通了电话，挂断后上网去看了眼消息。
果不其然，各个新闻平台的推送消息和微博热搜全都是关于徐氏董事长怀莲莫病重住院, 甚至已经“逝世”的消息。
看到这些，徐烟心里一开始的恐慌害怕，渐渐转变为怒气，随后复杂情绪反而慢慢淡了下来……
*
江应天离开的时间要比徐烟以为的要久。
半个多小时后才又回到病房。
“怎么样？”徐烟见他进来，迫不及待问。
“医院门口的记者已经被赶走了，不过马路对面还有记者在蹲。”江应天告诉她。
“我和江寒通过电话，她说网上的事情她会处理，让我不要担心，我刚才也联系上姑姑了，她这会儿刚到突尼斯，已经改签好回来的机票，不过到家至少也得明天下午…”，徐烟给他说，“我刚联系了安保公司，让他们将百花庄园的安保加了两倍，也吩咐家里阿姨最近没重要的事尽量少进出…”
VIP套房在医院顶楼，有专门的电梯，除了相关医生护士和家属，闲杂人等基本进不来。
但徐烟还是安排几人过来守着。
楼梯口、电梯口、门口…
她不会给林风一点点犯事的机会。
“嗯，乖乖做的很好，”江应天闻言摸摸她头发。
自己至亲的两个人，一个在国外，一个在病床上昏迷着，她也不过才二十岁，江应天觉得，她如此这时候人还能冷静着，已经超过他预期了。
反观徐烟，她却也觉得自己此时能做到如此，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身边有他在……
江应天观察着徐烟脸上的神色，轻声说，“警方刚又发布的通报你应该还没来得及看。”
也许还没来得及发通报。
刚之所以离开得久，是因为他在外头联系警方那边了解林风消息。得到的消息是，一直到目前为止，他都还没联系过黎清。
不过他临时得到另外一个消息。
徐烟闻言怔了怔，希冀道，“林风落网了？”
说着就要拿手机去看，被江应天接下来的话打断。
“不是。”他轻声否认了，又接着说，“是另外一个人，在离心山上被捕了。”
离心山就在淮港隔壁市，“那人说他在前天以前其实一直跟林风在一起，可不知为何后来他就丢开他自己走了。”
“所以…”，徐烟呼吸停了下，“林风很有可能已经到了淮港？”
江应天回她，“警方也是如此想的，省里甚至已经调派警力来增援淮港，希望可以尽快找到他下落。”
据刚被捕的那人说，是林风跟他说，他无亲无故没有投奔的人，去哪里也是去，不如跟他一起去北方找他儿子，路上有人一起还能搭个伴儿，互相帮衬一下。他想着也是，就跟着他一起来了，两人一路偷渡劫车偷东西…却没想到半路会被林风“抛下”。
但警方再审再问，也从这人身上榨不出来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他甚至都不清楚林风嘴里在北方读大学的儿子确切的城市是淮港。
由此看来，林风不过是利用这人一路做掩护，算是给自己路上找个“哨兵”，用完即丢罢了。
……
徐烟在想，若林风真的已经到了淮港，他是在去找儿子的路上路过，还是…他儿子也是在淮港读大学？
在今天祖母事情发生前，徐烟之所以还没那么慌，是因为当时警方通报里只说林风要来找在北方读大学的儿子，而北方光省会、自治区和直辖市就有十余个，再细算底下的城市，大大小小少说也有几百个……
可人和人的“缘分”，有时候是真的绕不开。孽缘也是一样。
因为这个猜测，徐烟闭了闭眼睛，握紧了双手。
……如今祖母出了住院的消息，她只能祈祷林风别有机会看到新闻。
否则，这对于他来说…可真是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得到的一举两得的好消息。
“别怕。”江应天握住她发着抖的手，“不是还有我在吗？”
徐烟睁眼看他，轻摇头，声音稍哑，“我不是怕。”
这时候，她只是担心自己会护不好祖母。
林风当年所受的惩罚虽并不遂大众的愿，但确实已经是祖母倾尽全力找的好律师得到的最好结果了。
所以他说的那件未了心愿，太有可能就是为了来报复祖母的…
*
下午，江应天没去公司，让人把工作送来医院，将小客厅的桌子当临时办公的地方。
徐烟心神不宁，怕影响他工作，待在里面病房里没出来。
怀莲莫始终昏睡着。
徐烟盯着自己祖母熟睡的脸，越看越慌，总在想她会不会就如此再醒不过来…
幸好崔贞过来两趟，检查过后都说各个数据正常。
她这才稍微放心下来。
崔贞只道是她担心怀莲莫过度，想拍拍她肩膀让她放心，却因为徐烟下意识侧身闪过的动作稍稍惊讶了一下。
“对不起。”徐烟对她抱歉笑笑，“我不是很习惯别人碰。”
崔贞惊讶过后，倒是没太在意，反而给她道了声歉。
晚上八点，徐烟拿阿姨给她送过来的衣服，到外头浴室里简单洗了个澡。
出来时，见刚还在桌子那工作的江应天已经把东西全收拾好，看着像是要出去的样子。
“忙完了？”她问。
江应天“嗯”了声，随后道，“有几份重要文件要发传真，很急，我让助理来取，他快到楼下，我先送下去。”
徐烟无他，对他说，“不然你还是回家睡，有我和管家婆婆在这里陪祖母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