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穗,我们打车回去。”
“嗯。”她没扯开他,由他拉着。
“温穗,下雨天要早点回家。”
她望着突然如瀑的雨帘,缓缓伸手,轻轻地,握住他一半手掌。
“好。”
下一秒,指缝交叉,他霸道地握紧她的手,十指相扣。
***
回来时他打的伞,怕她淋雨,伞面大半倾向她,结果自己受了风寒,晚饭吃得很少,有些低热咽痛。
外面雨大,陆医生一时赶不过来,她看到院子里的金银花开了,想起清热解寒的一个方子,冒着雨,举着伞在园里采金银花。
他从床上起来,站在窗前,默默望着底下她跟文姨忙活的背影。
记得她跟他说过,金银花有难得耐寒的特性,别名“忍冬”。
每到初春开花,花瓣卷翘,细细地花蕊从花心伸出,花开后隔一日,银白的花朵变为金黄,花常成对,一对花中一金一银,黄白相间。
金缕银丝并蒂开。
她那时戏言:“初春天寒,金银花却开得这么好,可能就是因为别人都是一枝独秀,而她有个伴儿,成对的开,就什么严寒风雨都不怕了。”
霍希光看了眼自己的掌心,她柔软无骨的小手,温热的触感,仿佛还在。
他望着底下偷偷笑了。
成对的金银花,在雨中依旧娇美盛放。有她在身边的霍希光,雷鸣声声的雨天,似乎也没那么可怕。
回来了
最近冠状病毒凶猛,大家记得保护好自己,勤洗手,多通风,去人多的地方最好戴医用口罩
健健康康,过平安年!
第8章 刺槐
到了春天,过了春雨绵绵的那段日子,每天都是晴天。
霍希光不喜欢司机日日接送他上下学,于是买来两辆自行车,他跟她一人一辆,他的高大,她的矮小一点,一黑一白。
清晨,他们背着书包骑车下山,再在山脚等公交去学校。山间的风扑面而来,清凉,带着无名的花香。
她害怕下坡路,按着刹车一路骑,格外的慢,霍希光飙车惯了的人,无比嫌弃却也只是嘴上毒舌,有意让她骑在前面,自己在后面默默看着。
有一天他赖床,两人就要迟到,她头发没来得及扎起来,及腰的发被初阳镀上金光,随风飘扬。
干净的,带着少女清纯的妩媚。
他突然记起他很久没见她戴过薄荷发卡了。
脚上加快速度,很快,他的车与她并肩。
“温穗,我送你的发卡为什么不戴了。”
她眼里闪过一丝不自然,轻咳了声。
“收起来就一直忘拿出来了。”
那次丢了她一直没有找回来,暂时不能让这位大少爷知道。
“哦。”少年的脸颊一边鼓起,无所谓地吹了声口哨,加速超过了她。
放月假前,他们有一次月考。
七中的学生视考试为命,为了缓解大家紧张的气氛,学校特意跟对面的十一中联合组织了一场篮球友谊赛,在七中的篮球场举行。
温穗给文熙讲了几道题,到操场时,早已围满了人。
她一眼就看到霍希光,他跟江茗森一起坐在篮球架下,校服外套的衣袖被卷起,露出里面纯白的衬衣,阳光下,白皙的皮肤像看不到毛孔。
他们身后围着许多女生,齐敏跟江茗兰站在离他们最近的地方,有说有笑。
听文熙说,七中和十一中的友谊赛,已经算是一个传统,七中年年被碾压羞辱,也成了一个传统,所以往年即使是七中主场,真正来加油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今年,倒是个例外。
江茗森人帅气温柔,有家世有教养,今年接下篮球队长一职,是这次比赛的主力,追随者不少,但更多的人是来看霍希光。
阴冷孤僻的少年,即使拒人千里,也阻挡不了生来自带的光芒,让人难以忽视。
见他周围围满了人,应该也不需要她,温穗没了挤进去的心思,拉着文熙坐在乒乓球台上,拿出小册子,开始背古诗文。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蒹葭》是高中必背古诗文里她最喜欢的一篇,背到它时细声读了出来,这时,有人突然站在她面前,把太阳光线挡得严严实实。
她有些不耐地抬眸,就看到穿着十一中球服的陆觉南,手臂肌肉的线条令人叹为观止,他一手抱着篮球,微微低头,满脸笑意地盯着她。
温穗合上书。
“有事?”
意料到她这样的态度,陆觉南笑容更盛。
“温穗是吗?上次我英雄救美,这次你想不想偿还些什么。”
“不想。”她回得毫不犹豫。
那群找她麻烦的人明明是他的兄弟,还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场戏,这个人这么理直气壮来找她,怕不是有病。
“那这个,你不要喽?”
他举起薄荷发卡,在她眼前晃了晃,温穗下意识要抢,却被他眼疾手快收回。
“你很喜欢拿别人东西?”温穗咬牙切齿。
“不算拿,只是碰巧捡到,你如果想拿回去,条件很简单,等会我打完比赛,帮我送瓶水。”
陆觉南俯身,对上她的眼,自信的笑了。少年简单粗砺的平头,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俊眉大眼里满是胜券在握的笑意。
“等会比赛开始,你的目光,只需要锁定在我身上。”
“哥哥保证让你,为我呐喊。”
说完,带着一帮兄弟,潇洒退场。
目睹这一切的文熙,瞠目结舌。
“穗穗啊,你咋惹上陆觉南了?”
温穗心情很复杂,她望着那群人的背影,心里深深的无力感,又莫名感觉,远处有一道视线,紧盯着她。
比赛开始,她没有看的兴致,思忖片刻,还是起身,跟文熙说:“你在这等我,我去小卖部买瓶水。”
文熙连忙拉住她。
“你真要在大庭广众下给陆觉南送水?不怕少爷生气吗?”
“要是我不把东西拿回来他会更生气。”
买完水走出小卖部,口袋里的电话突然响了,是他。
“过来。”说了两个字,电话就挂了,温穗望过去,他坐在林荫道旁的长椅上,即使看不清脸,她也能感觉他情绪并不好。
她走过去,齐敏转过头,翻了个白眼,江茗兰虽然笑着,却也是一脸警惕。
文熙躲在他们后面扶额,眼里满是愧疚。
她真不是故意要说,奈何她跟少爷智商不是一个段位,短短几句话,她就无意中出卖了她。
“温穗,我渴了,把水给我。”
温穗握着水瓶的手一紧,面上还是带着温和的笑意。
“这水凉,少爷,等会我去教室帮你拿水瓶。”
他垂眸,长睫之下,眼神格外阴森,让人摸不透情绪。他伸手,格外用力地一把抢过,拧开瓶盖,仰头,喉结滚动着,一口气灌了半瓶。
手里拿着水的江茗兰脸色变得很不好,明明刚才,她问他喝不喝水,他一直说不渴。
那边,比赛已经结束了,江茗森一己之力难以力挽狂澜,最后还是以二十分的分差,输给了十一中。
陆觉南跟他的兄弟大声欢呼庆祝,他眼神四处寻她,看到她的身影,在那边招手,大喊:“温穗,我赢了!你还不过来?”
“还是你想用这个发卡当我们的定情信物啊!”
他们一群人哄笑一片,他高高举起的那只手,那只镶满水晶钻的发卡,在夕阳下闪耀着光辉。
他们都能感觉,香樟树下背脊微躬的那个少年,深沉的阴鹜,隐忍的怒意,就快迸发。
文熙无力望天,心里对温穗充满同情。
怎就惹上十一中那帮无法无天、口无遮拦的流氓混混了呢?
温穗的身体又片刻僵直,很快,一切如常,她面无表情地往前走。
“去哪?”他冷冷问。
“去买水。”
“温穗,你他妈不许去!”
沉默已久的爆发,震慑众人。
而她脚步微顿,随后,从容不迫地往前走,不顾身后的他,毫无血色的唇,苍白到极致的脸色。
买完水,她一脸憎厌地把水扔到陆觉南怀里。
“陆觉南,有意思?魏紫跟你串通好来报复我?”
他没心没肺地笑。
“原来你记得我名字啊。”
她勾唇,有些无语。
“以后别来打扰我,说好的,把东西还我。”
陆觉南掏出发卡,眼底闪过一丝促狭。
“这东西对你那么重要啊?搞得我都舍不得还你了。”
察觉他要反悔,她赶紧伸手去抢,他却仗着自己的身高优势踮脚,把发卡举得很高,偏不让她拿到。
温穗的好脾气第一次被一个人的无赖惹恼了,就在她束手无策,整个人因为抢东西失去平衡快要摔倒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拉住了她。
霍希光一把把她拉到身后,校服外套已经脱下,衬衣的袖子被卷起。
他把手里的球狠狠砸在陆觉南身上。
“打一局?”
陆觉南不怒反笑。
“凭你?救护车叫好了没,别打一半昏倒了。”
霍希光眼里的狠厉更甚。
“少废话,打不打。”
“打啊,怕你啰。”
突如其来的个人solo,主角还是两个学校的风云人物,原本篮球场的人散得差不多了,一时闻风而来,操场瞬间聚满。
温穗被文熙他们拉到最好的观赛位置。
齐敏在身后狠狠推了温穗一把。
“希光要是有事,你死定了。”
文熙眼疾手快护住她。
“你要是敢对穗穗做什么,你也死定了信不信?”
齐敏和江茗兰脸色一变,终于闭嘴不再多说什么。
温穗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她眼神没离开过球场,表面上风平浪静,心里早已心急如焚。
她清楚他的身体状况,即使身高相差无几,但他们的体格,身体素质差距很大。
最后,是江茗森走到她身边,宽慰道:“别急,阿希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他很喜欢打球,但因为耐力原因,很少上场。他打球是用脑子打,不会吃亏。”
她点头,道了句谢。
江茗森看她满目关切焦虑的眼神,叹气。
“阿希性格可能有些偏激,但他对朋友很重情义,虽然……”
“我知道,这件事我有错,我不会怪他。”她自然地回。
江茗森无奈地摇头,他那句话,还没有说完:
--虽然,他可能不止把你当朋友那么简单。
球场上,两人僵持不下,陆觉南凶猛的进攻,总能被他巧妙化解。
他们一开始约定好,谁先进球算谁赢。
“为什么招惹温穗。”熟练运球的间隙,他冷着音调问。
“怎么?只许她当你这个大少爷的小跟班,不许别人喜欢她?”
“霍希光,我告诉你,我要追她。”
陆觉南存了真心,也有故意刺激他的成分,想趁他不注意把球抢过来,不想对面的人眼神一凝,发了狠,速度极快,灵活地一跃,一个漂亮的扣篮。
经过他耳边时,他说:“有本事试试。”
“看看你是不是在做梦。”
在场的女生尖叫欢呼,那声音,惊飞了电线杆上的鸟儿。
温穗看着大汗淋漓的他,解开了衬衣的前三粒扣子,从陆觉南手里霸道地夺走发卡,向他们走来。
擦肩而过时,他腿不自觉一软,额头冒出很多冷汗,江茗森赶紧扶住他。
温穗着急地上前,想探探他额间的温度,却被他一手打开。
“江茗森,叫车送我回家。”毫无温度的语气。
齐敏和江茗兰连忙把她挤开,扶住他两边的手臂,汗湿的后背,白衬衣显露他的背脊,瘦得能看见脊骨,他踉跄着往前走,没有看她一眼。
这几天正是刺槐发新叶的日子,一片稚嫩的绿色,清新柔软,容易让人忘记,它长出的叶子,根部是带刺的。
更新来了~明天过年,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新的一年平平安安,心想事成
记得戴口罩,记得保护好自己呀!
第9章 桑葚
傍晚打球发了汗,迎着夜风吹,霍希光晚上回去就躺在床上,高烧不止。
陆医生迅速上山,顾青禾开车把霍镇庭也送了回来。
霍镇庭进门直奔楼上他的房间,看到昏睡不醒的霍希光,原本和蔼亲切的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只剩深不见底的寒意。
他们四个坐在沙发上,战战兢兢,坐立不安。霍镇庭下来,冷冷扫过温穗的脸,最后落在文熙身上,轻笑了声,笑里蕴藏的东西,让人摸不透也瞧不明白。
他坐在主位,拿出根烟,顾青禾弯腰,立刻帮他点上。
“文熙,你爸是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他死后你跟文姐孤儿寡母,我也一直没有亏待过你,你说,今天怎么回事?阿希不是身体痊愈在学校安安稳稳地上学吗?怎么一回来就病倒了?”
文熙腿一软,温穗见状想站起,被她一把按下去。
“霍叔,今天学校有篮球赛,少爷一高兴就跟人打了一场。”
文熙的声音在抖,却还是坚持不肯把她说出来。
霍镇庭笑。
“阿希向来知道分寸,他身体不适合剧烈运动,他也从不逾矩,怎的,今天兴致格外的好?”
他慢悠悠吐出烟圈,温穗感觉他一直在看她,只是氤氲烟雾令人看不真切。
霍希光的眼睛只是阴沉,但骨子里还是少年的明澈,而他这双与他七分相似的眼,有着洞察一切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