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瑞要求退货,卖家不同意,还狡辩:“亲亲,这就是正红色呢,我不会骗你的,我们讲究诚信经营的,不信你去看,迄今为止,我们店铺还没有一个差评呢。”
“你信不信我马上送你一个!”
吵架半天,卖家说:“亲亲,建议你去做一下色弱色盲筛查哦。”
“什么?你说我是色盲?!”
“亲亲,”卖家再次指出,“请你看我们宝贝详情上的说明,内衣属于特殊商品,无法退还哦。”
“可是这不是我看中的款,屁股上的Hello Kitty是白色的,我不要白色,我要红色啊!”
多次交涉未果,卖家放话:“亲亲,就算你告到法庭,庭长都不会同意你退内衣哦!”
二瑞这几天感冒,人不舒服,吵架功力连十分之一都发挥不到,打了半天字,哆哆嗦嗦发出一句话:“好的亲亲,你给我等着,我律师函马上到!”
瓜少伸头瞧了瞧红内衣的花色样式,她忙塞到沙发垫下:“你干嘛?”
“什么干嘛?”
“我怎么知道你在干嘛。”
“我能干嘛?”过一会儿,却噗嗤一乐,“挺可爱的呀,挺适合你的呀,又能有多贵?”
“一套88块!”
瓜少失笑:“一百块都不到的内衣,把你气成这样?
“拜托,对于我来说,这套内衣不仅仅是内衣,而是代表着我未来一年的运势。我今年能不能顺利脱单结婚,还有一辈子的幸福,都靠这两套旺运内衣了啊大哥!”
“要不卖给我吧,你重新买。”
二瑞没好气:“两套八百!”
“给你一千块,够不够。”
“姨哟!”二瑞再次气到人发抖。
第14章
二瑞张口八百,本意是嘲他,谁知他却打蛇随棍上。脸皮是他厚,下限是他低。二瑞不再睬他,重新回去跟卖家吵,退货未果,最后相约下周法院门口见。手机丢掉,再回头,不见了瓜少,他又在他房间里面打坐。
二瑞不解:“你周末不都是忙着装修新房子嘛,好好的,怎么又头疼啦?”
***
最近气温忽升忽降,一会儿穿单件毛衣都热,一忽儿裹上羽绒服还冷,就很不正常。瓜少这段时间一直在弄新房子的装修,昨天忽而下了一场雨,降了温,冷风就吹出了头疼。
瓜少八佰伴房子是复式二层,客厅中空,大而空旷。昨天工作到很晚,去世纪公园跑了十公里,回到新房里后,开着电脑坐在中空客厅里和设计师沟通,太累了,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这阵子装修已经完成得七七八八,家具开始陆续进场,为了通风,家中各处窗户大开,睡着时吹了风,今天早上起来,头就开始疼起来。仅仅头疼也还好,还有老中医在耳旁批评念叨,就很受不了。
老中医和老伴儿今天一大早也跑到上海来了,老两口最近时常到上海来,帮着儿子料理些琐事。他俩这次过来,是接到儿子电话,叫他们把杭州家里一副油画运过来。这幅油画是瓜少从国外带回来的,放杭州家里很久,一直没有打开过包装。今天墙上一挂,老中医站前边瞅半天都没瞅出来是啥,遂问:“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画,哪里买来的?横看云朵竖看山头,到底是啥?”
瓜少说:“这是我在美国时自己画的抽象画。有名字,叫《海浪》。”
“这个是海浪?我没看出来。”老中医研究半天,表示不太像,也不怎么好看,遂笑说,“就这个水平,你也好意思装饰在客厅里。”
瓜少挑眉:“你不懂得欣赏而已,如果带女孩子回来,凭这一幅画,就足以俘虏她们的心了。”
他爹刚刚从他全透明的浴室里参观出来,看他早不顺眼了,心里憋着一股烦躁劲儿,一听,马上就发作了,就地把他给批评了一顿,说他轻浮不像话。
老中医也笑嗔:“一点都不庄重,一听就不是正经人说的话。”批评开了个头,然后就一发而不可收拾,就此唠叨了开来。因为从他买房开始,到现在装修,以及所挑选的家具,老中医就没有一样是满意的。
“你找的那个设计公司,把房间设计得像是美术馆博物馆,漂亮是漂亮了,却没有一丝烟火气儿和人情味儿,不适合过日子和生活。浴室弄成全透明的,那里边的人洗澡时的样子,不就一览无余了?不得被外面的人全给看光了啊?还有书房里那整整一面墙的世界地图,怎么回事?谁家在墙上挂那么大世界地图啊?客厅里这个卡车轮胎一样大的万年钟,怎么看怎么奇怪,这什么材质,是不是生锈了?你哪里捡来的?垃圾堆吗。这个品味,我们是看不懂,也肯定欣赏不来的。”
老两口在房间里收拾忙活,自顾自唠叨。瓜少则坐在客厅里开机看邮件,没多会儿,偏头疼发作。老中医见了,肯定心疼的,又趁机批评他说:“都跟你说了不要急着换房子,一个人住,不能挑这么大的。房子太大太空旷,缺少人气,反而容易伤人。尤其是卧室,是休息养神的地方。你空间太大的话,就要额外消耗人体能量去填补空虚,不利于气的凝聚。阳气向外过度耗散,就是我们中医说的,违逆四时阴阳,不好。”
早前有一段时间,为了监工,瓜少在新房子里睡了两周时间,房间有水电,没有任何不便,但是今天听了老母亲如此说,再次环顾四周,第一次感觉到,这里的确是太空旷了,自从住进这里以来,很久没有发作的偏头疼频发。他平时不太理会老中医那些养生经,但今天却感觉他妈说的话,的确有那么一点道理。
“客厅也这么大,两边房间的人想说话,得靠喊,不然就打电话。”老中医心疼儿子,不住口的叨叨,“故宫你去过多少次了?皇帝和皇后妃子们的房间大吗?也不过小小一间!他们难道是因为紫禁城的地儿不够大,也盖不起大房子,才只好蜗居在十来平米的小房间里的吗?”
瓜少爹这时说老妻:“你呀,就喜欢渲染和夸张。照你这样说,别墅也根本卖不出去了,反而是住群租房的人最好了,因为气最足。再说,儿子他难道一直一个人过下去吗?新房都买了,结婚还会远吗?”
老中医一听,顿时又高兴了。老伴儿说得对,儿子女友谈了,新房买了,那么结婚还会远吗?赶明儿他一结婚,不得生孙子吗,生了孙子,两个人都上班儿,又都忙,不得让家里老人来给看着吗。自己和老伴儿一来,家里老的小的,人口一多,还愁地方太大太空旷吗?
老中医越想越高兴,就把两手一拍,道:“房子刚买来时,我就去把对口的中小学都考察过了,这里是双学区,特别是小学,和咱们先前买的那套老房子比,只好不差!在上海滩都数一数二,说是公办当中唯一家可以和私立比拼的了。所以说,儿子和我一样,做事思虑周全,目光长远,买房也是一步到位。就为了这学校,怎么着也得生俩,这么好的资源,得充分利用,否则就是浪费……”
瓜少一边工作,一边听父母唠叨,内心诧异非常,因为在他印象里面,家里面不论发生多大的事,老两口都是点到为止,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长篇大论过,唠叨过。
过片刻,听到老中医说了一声背疼,才突然间醒悟,是父母老了。意识到父母已悄然老去,瓜少内心颇觉感伤,只是他今天头疼,没心情听他俩在耳边一唱一和敲边鼓,演双簧戏,暗示自己如何如何。遂停下手头工作,带他俩出去吃了顿饭,然后把人给送到火车站,请他俩回杭州去,回头就驱车跑到海桐路老房子打坐来了。这里热闹。用老中医的话来说,人气儿够多。
二瑞就觉得挺同情他的:“是因为最近太忙,也太累了吧。下次不要这么拼啦,那么拼命和那么悠闲,大家还不都是一样24小时过?你们可真是想不穿。哎,对了,昨天可是白-色情人节啊,白天出差一天,下班又去忙装修,看你脸色,不像是心情很好的样子,不会是没收到礼物吧?”
“呵——”他嘲讽一笑,伸手从夹克外套的口袋里掏出几板扎着丝绸彩带的巧克力,往她面前一丢,“一堆,都不知道到底是谁送的,酷帅到我这个程度,防不胜防。我其实不太喜欢吃这些东西,收到这么多,挺困惑的,真想把我收到的礼物分一点给世界上不受欢迎的丑男们。”
二瑞最受不了他的一点,就是太会装:“这么受欢迎,应该心情很好才对啊,怎么就头疼了?”
“你可以理解为天妒英才。”
“哦哦,看来是我又多嘴了。”
“嗯,你知道就好。”
二瑞把几块巧克力拿在手里相了相,全是贵价进口货,想想自己从不止一个经济适用相亲男那里收到大碗德芙的经历,还是有那么一点羡慕嫉妒恨的:“哎,不得不说,不华哥你有时候看上去也挺耀眼,挺受女生欢迎的呢。”
“对于我来说,有时候会成为困惑。但是没办法,因为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隐藏自己的气质和魅力。”
二瑞没出声,悄悄翻了个白眼。
他看见她的白眼,就开始嘲她:“今天听你说话,怎么有点酸溜溜的?心情很不好吗?是因为这么重要的节日都没一个人向你表白吗?”
“怎么可能?明明有的好不好?”
“那是因为向你表白的人数量少质量低,追求的也不猛烈么?”
“哎哎,不华哥,你额头上发的那一粒是什么?痘痘么?要我帮你看看嘛?”
“不要离我的脸太近,当心被我的帅气迷晕倒。”他拒绝她走近,却从自己的夹克外套口袋里又掏出一张大闸蟹提蟹卡,伸手递过去,“一个女医生送的,也给你。”
他现在不做一线代表了,但还是经常和熟识的医生们约出来见个面,联络联络感情,交流交流消息。白-色情人节前一天,和某女医生出来喝了杯咖啡,女医生走时给了他一张蟹卡。但他平时不太吃这些东西,因为嫌麻烦,费时间。可是二瑞牙口就很好,铜牙铁齿,吃螃蟹自带蟹八件,啃得漂亮又干净,就特地拿来给她了。他不吃,但是喜欢看她吃。
二瑞拿过来一看,16只装,公蟹母蟹各8只,价值888元!
二瑞眼睛一亮,心里一激动,就难得殷勤和客气了一次:“不华哥,下次我兑换好了,给你留两只哈!”
二瑞兑换的16只大闸蟹送到时,瓜少却出了一个长差,不在上海。
年初,抗肿瘤BU人事变动,华西区空出一个主管岗位。华西区的销售经理自己是空降兵,上任之后,略有些水土不服,场面hold不太住,工作起来,加倍吃力。现在有机会,自然也不愿提拔手下这群不怎么贴心和听话的代表,一定要找外援,用自己从前信得过的心腹。那个心腹现在还在老东家干着,听闻有机会进A司,没怎么考虑就答应了,只是一时半会儿到不了岗,可销售经理还是坚持等他,听不进去任何建议,一点机会都不愿意留给下面的人。
往上爬的路被人掐断,再努力,都得不到应有的评价和回报,公司对于储备主管培养的承诺成了空心汤圆,下面原本眼巴巴盯着此次升职机会的代表们认清现实,心一点点的凉透,开始混日子磨洋工。
华西区销售经理顶着各方压力,终于等到外援心腹到岗,带着他客户还没拜访全,管辖区域都没混熟,原先的老代表们却开始纷纷离职。不过一个季度,整个华西区的业绩暴跌,指标眼看完成无望,团队人心涣散,经理回天无力,只能与心腹黯然离去。他人是走了,留下的摊子却无人愿意接手,最后只能上海总部派人过去救火善后,而瓜少此行,就是为了去收拾烂摊子。
瓜少临危受命,被调去华西区常驻,预计至少三个月以后才能回来。而就在他出发前一周,公司刚刚宣布调整内部组织架构,自下月起,抗肿瘤事业部与心血管事业部合并,更名为抗肿瘤心血管事业部,费奇手下人员骤增,队伍壮大不少。
随着整合的推动,各团队人员的变化也备受关注,而在这个节骨眼上,瓜少被派往华西区,连新入职的小助理二瑞都看出,情况有点不妙,形势对他很不利,等他华西区的烂摊子收拾好回来,上海也已物是人非,他团队被打散再编,就是资源,一年已过去大半,哪还有什么像样的留给他?
第15章
二瑞刚入职没多久,就被这一波架构调整给冲击得有点懵,还有点担心外地常驻的瓜少,即便再傻再咸鱼,也晓得“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这句话,遂打电话给他,他正在医院跟医生开会,没接,直到深夜才给她回电。谈及上海一连串的人事变动,他因为疲劳,嗓音略低沉,语调却很平淡:“这几年医疗体制不断改革,为了跟上医药市场,我们药企也一直跟着调整业务板块,不止我们,其他家也都频繁变动,算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
“哦,这样啊。”
电话里听见鼾声,像是小正经,他随口问:“小正经呢,睡了吗?”
今天二瑞休假,一天带小正经出出进进跑了好几趟,还去了菜场买牛肉,路上就喂它吃了几片,小正经高兴极了,开心一整天。晚上回到家,吃了点狗粮,喝了点水,早早跑去自己的地盘睡觉。躺在卧室地毯上,小正经回想这一天,感觉今天一天过得好快呀,眼睛一睁,一天开始了。眼睛一闭,一天结束了。唉,欢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
想着想着,小正经睡着了,眼下两腿伸向天花板,正姿态奔放地仰面躺着打鼾,二瑞从床上伸脚踹踹它:“喂,喂。小声点,吵死啦!”
小正经被踹醒,停止了打鼾,半睁着眼睛,懵懵懂懂地看着二瑞,半天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二瑞特别喜欢这个时候的小正经,就觉得它犯迷糊的时候特别特别的可爱,眼神单纯得不得了,像个小婴儿,完全不像白天那么调皮狡猾讨人嫌。
人和狗互相看着看着,二瑞被它眼神暖到,便弯下腰去,把它嘴边口水擦擦干净,另拿了自己一件厚毛衣给它盖在身上,一边轻轻帮它挠脑袋,一边为它唱它最喜欢听的一首摇篮曲:“正经正经小正经,我亲爱的一本小正经,你开心不开心?”
小正经挺开心,尾巴摇两摇,呲着牙,淌着口水,一脸傻相,片刻,重新闭上眼睛,安然入睡。
瓜少电话没有挂,走在深夜重庆街头,一边听她唱,一边笑。
上海抗肿瘤BU里面,人员和资源几经调整,转岗走掉几个,离职几个,又重新招了一些新人进来。除此以外,还有一个因为业绩优秀,从外地调来总部的销售经理,姓张,英文名叫大卫,挺年轻,却非常有眼色,一进上海总部办公室,马上就拜了山头,称犀利叔为前辈,又道自己一直将他视作人生道路上的偶像。犀利叔最吃这一套,很痛快地就认下了这个新小弟,处处以他的老大哥自居,时不时给予他指点,教他如何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