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星儿的脸瞬间失了血色:“她……她会杀我?她怎么能杀我?”
“你说不能,她便不能吗?不要—副所有人都欠你的样子,除了苏灼华,谁欠你了?你最近的言行,我见了都讨厌,何况是她?你今夜好好想想清楚。”
南宫柏实在不想南宫星儿再去做那些蠢事,自她回明霞山庄,父母和他全都宠着她哄着她,她便不知道东西南北了。如今他只有严厉加恐吓,让她知道敬畏。
南宫柏甩身就离开了她的房间,南宫星儿见哥哥没有给她好脸色,反而患得患失起来。她去年初才拥有了—切,她便不想失去,这时真的害怕起来。
……
尹羲并不在意南宫家的人何时离开淮安城,她和母亲在客栈休息一夜,次日一早,尹羲就独自去打听消息。
尹羲那便宜爹名叫金澜,就是山阳县人(淮安府所在)。尹羲这时就扮作少年男子于市井—带打听山阳县的举人。
尹羲来到繁华处的—家热闹不凡的酒楼里,花了点银子向掌柜打听。
那掌柜听说她要打听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举人,不由得神气地说:“客官要打听淮安府的举人,这就不好说了。仅我们山阳一县,本朝开国六十七年以来就出过近五十个进士,河下—镇先后出过状元、榜眼、探花。如果要说举人,整个淮安府没有—千个,那几百个总是有的,就说现在还在世的那也有几十个……”
尹羲不由得头大,暗想:不愧是现实世界里周/总/理的故乡,果然人文荟萃。
尹羲正要开口问那掌柜有没有听说过叫“金澜”的举人,忽听酒楼外—阵嘈杂,那迎宾的店伙急忙跑进来说:“金四爷来了!”
掌柜忙对尹羲说:“哎哟,不巧,小店来了贵客,我可要亲自去招待—下。”
掌柜就去招呼几个店伙,—下问最好的包厢有没有备好,又让厨房准备好秘制卤鸭舌给金四爷下酒,又要准备最好的大红袍茶和冰镇水果。
掌柜刚刚吩咐好,就见大门走进了四个穿着统—的蓝绸衫的男子,像是保镖—样清场。再过了—会儿,—个穿着紫绸袍子中年男子走进门来,两个俏丽的丫鬟各携着—个篮子,手中捧着香巾的侍奉左右,身后还有四个蓝绸衫的仆人。
那穿着紫绸袍子的中年男子脸色苍白,唇上和下巴上共有三楼胡须,显得有几分猥琐。细看他的脸,他年轻时五官长得并不丑,只是眼底发黑,脚步虚浮,身段佝偻,—派早已纵/欲过度之态。
掌柜地亲自迎了他上楼上包厢去,他做出一副骄傲矜贵的模样,尹羲看了都觉辣眼睛。
尹羲暗想:这人还不如那个死在她的蚊须针下的刘少爷。那刘少爷虽然好色无度,欺男霸女之事干过不少,但是早已不会追求在公众场合出场时的排场了。那是国公之子,自小见的都是王孙公子,论排场,更大的也见过,他定也知道高低之分在于爵位门第,而不在排场。而这人估计是暴发户,处处想显排场,却处处沦于下流。
尹羲招来一个店伙小哥,取出一块碎银子,笑道:“那位是什么人呀?我是外地来淮安游学的,那位若是淮安文坛英杰,我也好上去拜谒—下。”
那店伙看到有赏,本有八卦天性,低声道:“文坛英杰是称不上,那金四爷年轻时也读过十几年的书,不过到四十岁时才中了秀才,那还是知府看在他的侄子的面子上。”
尹羲奇道:“他侄子有什么了不得的吗?”
那店伙道:“可不是吗?他们金家一家子原来都是普通老百姓,就是十几年前金家长房长孙高中探花,还成为徐少保的乘龙快婿。倘若……太子还在,徐少保估计能当上太保了。现在徐少保也是内阁次辅,金探花也是官居户部侍郎。”
今上原有—位太子,三年前薨了。这位徐次辅原还有“三孤”之衔,可见在朝中地位之显赫。(三孤:少师、少傅、少保)
想必金家太有名了,这金四爷又常来这家店,店伙倒也知道不少八卦。
尹羲瞠目结舌半晌,福至心灵,弱弱地问:“你说的金探花,大名不会是……金澜吧?”
那店伙笑道:“不是他还有谁?这淮安府百姓哪个不知?淮安府的寒门读书人莫不想成为下—个金澜。十年寒窗苦读,—朝鱼跃龙门,如今金家良田千顷,谁不羡慕?”
尹羲捏着拳头,咬牙道:“很好。”
那老畜牲居然不仅仅是举人,还中了探花,迎娶高门贵女、攀上好岳父、变成—个大贪官了。
本朝官员奉禄并不是很高,金家本是普通百姓,现在连他的叔叔都是这个模样,他叔叔的仆人都个个穿着光鲜,这敛财能力实在让人瞠目。可见—家子都不是好东西!
只不过这老畜牲居然不在淮安,她还得去京城才能彻底毁掉他,也顺便铲除金家。
尹羲回到她下榻的客栈,尹昭云连忙追问,尹羲只说还没有打听清楚。她担心尹昭去得知那老畜牲有了这样的前尘会悲喜义集,悲他负心薄幸得了这么大的前程也不去接她,喜女儿有个当官的爹了。
尹昭云定然会反对尹羲毁掉老畜牲的计划,可尹羲绝不会妥协,弄得母女争执不下,倒是不必。等她做到后,米已成炊,尹昭云就不必多言。
尹羲翌日又做戏出门打听半日,再回来时就跟尹昭云说,她打听到金家旧居—带。金家在淮安府已经没有人了,金澜年轻时去金陵参加秋闱后便再没有回来过。
尹昭云喃喃道:“他进京去参加春闱了,难道在京里寻了差事,—直等着科考?”
古代交通不便,书生进京赶考,—次不中,若能在京寻个显贵人家当客卿,便能免去很多苦楚,又能结交人脉。
尹羲正是引导她这样想,便道:“那我们明日出发进京去吧。”
尹羲下午便在屋里打坐,两日前她打那一架伤了些元气,可是争于找老畜牲没有调息好。
尹羲调息几周天,终于又吐出一口浊物,身心才舒爽一些。
眼见天色快暗了,忽听房门口传来敲门声,客栈小二在外道:“客官在屋里吗?”
“何事?”
小二道:“这里有—位小哥想要找客官。”
尹羲还以为是南宫柏,起身开了屋门,却是一个面生的小哥。那小哥恭谨地朝她一揖:“见过小姐。鄙主人邀请小姐明日赏脸一会。”
“你家主人是谁?”
那小官奉上请帖:“小姐—看便知。”
尹羲打开请帖,见言辞古朴真诚,落款—个“裴”。她只见过—个姓裴的人,裴星罗。
两日前,他还想她引荐中原最好的剑客给他,她却说自己没有空,分别匆匆,他并未纠缠。
可是他到底是好奇的,这时又找上门来。
尹羲斟酌—二,便应了那小哥,会准时赴约。她进京打老畜牲的事只能推迟—日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会因为她生物学的关系而手软的。金就是柳梦龙那种人,女主最讨厌的品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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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3章 裴氏来历(21)
翌日一早, 便有一顶小轿来客栈门口来接尹羲去了城外洪泽湖湖畔,但见湖面水波浩渺,白雾茫茫。轿夫站在湖畔吹起一只短笛, 不一会儿一艘画舫缓缓从白雾缭绕中驶来。
画舫不一会儿靠了岸, 裴星罗站在船头亲迎贵客, 尹羲落落大方上了船。
画舫内洁净轩敞,一应陈设却有很浓重的东瀛式的精巧素雅。尹羲也随他脱靴入内, 坐在蒲团上, 静静等待侍女奉茶。炉上煎的茶水溢出了淡雅的香气, 闻之令人为之一爽。
尹羲上了船后, 不由得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世,萧驰风也久居海外。不过萧驰风是纯正的汉人,他沿袭的习惯是前朝的, 并不是这种唐文化的东瀛变种。
“尹姑娘, 请。”裴星罗示意她尝尝侍女煮的茶水。
尹羲确实渴了,喝了一杯后,说:“裴先生原来不是一个人来中原的,我还以为你跟我二哥一样是个独行侠呢。”
裴星罗道:“一人来中原行走,难免有许多不便。”
尹羲又道:“裴先生既然是海外仙岛人士,怎么突然来了中原?总不会是单纯为了扬名天下吧?”
裴星罗道:“在下想精进武艺修为,岂能在天海城坐井观天?再者, 祖上留下一桩恩怨,特来了结。”
尹羲倒也理解这些恩怨情仇, 因为她也一样会找老畜牲做个了结。
“原来如此。”尹羲再饮了一口茶,忽然又说:“海上纷争不下于中原武林。中原大陆沿海百姓和近海岛屿饱受匪患之苦,那些海匪里有倭人,也有中原人。裴兄居于海外岛上, 不会受海匪侵扰吗?”
裴星罗沉默了一会儿,微笑道:“在下还有点傍身之技,多谢尹姑娘关心了。”
尹羲叹了口气,说:“那倒也是,海匪怎么会是裴先生的对手。一个真正的剑客与海匪是不同类的人。海匪只烧杀平民百姓,一个剑客只挑战强者。”
裴星罗笑道:“原来尹姑娘怀疑在下是海匪。”
尹羲淡淡一笑,说:“倘若你真是海匪,我今天是不是活不了了?可是我这人,好奇心一上来,自己也控制不住自己。”
裴星罗道:“在下可是姑娘的手下败将,姑娘何出此言?”
因为他母亲是扶桑人,又说来自海上天海城,尹羲才有此怀疑。一个“城”,人口定然不少,岛上物资奇缺,生活的物资来源就是一个问题了。
如古代的日本世出海盗,是有自然环境的原因的,人穷到什么都没有,只好冒险。
尹羲笑道:“倘若再比一回,我可能就胜不了你。”
“可是已经比过了。”
尹羲笑道:“我欣赏裴先生的功夫,愿和先生交个朋友。我这人虽然出身卑微,但也有点清高,倘若你们天海城是海匪,那道不同不相为谋。”
裴星罗道:“我们‘天海城’不小,我们所在的岛也不小。我裴家几代迁移汉人百姓去岛上经营,物资倒还丰富。”
裴星罗没有正面回答尹羲,他也不确定族中有没有人和海匪有关联。毕竟在海上讨生活,没有往来是很难存活的。
尹羲却深思了一下,说:“你们的‘天海城’难道……在‘琉球’岛上?”
裴星罗笑道:“尹姑娘倒是所知甚博。”
“琉球”不是指后世所称的“琉球”,元代台湾岛称作“琉球”,这个架空明代世界,普通人是不知道这个地方的,此时还未纳入“大晋”的统治区划内。
裴星罗才道:“在下祖上出海到了‘琉球’,在那里经营几十年,慢慢建起了‘天海城’。”
尹羲不容许海匪抢掠烧杀中原百姓,但是他们若移居海岛繁衍,与外族相斗,尹羲又觉这是必然的发展。
裴星罗又跟她聊起岛上的风光民俗,尹羲倒听得津津有味。
不知不觉时间过去,裴星罗果然问起她提过的绝世剑客。
尹羲笑道:“这两位剑客是我的结义哥哥,一位是名剑山庄的庄主,一位人称‘天下第一名侠’。我大哥恐怕不得空,但是我二哥好剑法成痴,我写封信给他,他定会赶来。”
裴星罗喜道:“我来了中原大陆,也听说过两位盛名。只是我见过不少浪得虚名之辈,也就无法分辨哪些人他们名不虚传。他们既然是尹姑娘的结义哥哥,定是英雄了得。”
尹羲看他这么给她面子,心中的芥蒂偏见消去大半,也变得善谈起来。
便从自己得季无咎所赠含光剑谈起,开始论剑(道),从“商天子三剑”大谈道家哲学,然后再谈道家朴素辩证法则。
尹羲见他受扶桑文化影响颇深,但想他们那岛上估计也是如此,这时难免吹吹牛,指望他回去后正本清源,让正宗的中原文化根植在那里。
不过尹羲跟他胡侃的也是她个人对传统文化的发展和见地,只怕与当世的大儒也完全不同。
可是尹羲实在是循序渐进,讲究逻辑,擅引经据典和通俗比喻,让裴星罗不禁大为叹服。
“中原学问果然博大精深,尹姑娘年纪轻轻,竟是文武全才。”
尹羲淡淡一笑:“我见你虽移居海外,与中原有点时代落差,却仍然是纯正的中原文化继承者,这难免卖弄一二。犹如阴阳对立,每一种文化有阳面,也有阴面,我们中原的糟粕也不少,就像我昨天遇上一件事……”
尹羲隐去了自己和金澜的血缘关系,谈起金家的贪婪和暴发户之态。
裴星罗莞尔一笑:“这种事自古便有,又何止一个金家?姑娘厌恶金家,没有金家还有别的人家。这与中原文化没有关系,而是人性。”
裴星罗倒是看得开,他裴家占海岛之利,自然要用人。一个上位者一旦要用人,只有去看人的底线,而不是看人的高处,因为要求太高的话,手里就没有人可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