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位皇子的娇软白月光——椒盐小甜饼
时间:2021-07-14 08:45:53

  “老爷。”姜氏推门进来,将手里清火用的参片茶搁在他手边,轻声道:“棠音已经醒了。”
  沈厉山眸色沉沉,只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姜氏叹了口气,又自袖袋里取了一块玉牌出来,递了过去:“她入宫的玉牌我也收了。”
  沈厉山皱眉伸手,一把将玉牌丢进一旁的匣子里,还顺手落了把锁,这才冷冷道:“收了清净,免得她再进宫去见什么七皇子!”
  “那棠音与太子的婚事——”姜氏缓缓开口,见沈厉山只沉着脸色不说话,忍不住伸手推了推他,放轻了嗓音道:“棠音是你我看着长大的。虽是娇贵了些,但身子还没这般娇弱。”
  “我都能看出来的东西,你可别说自己不知道。”
  沈厉山被她说破,似乎有些尴尬,转过头去,恼怒道:“她自己都没想清楚的东西,你问我有什么用!”
  他说着,目光又落在那个锁着玉牌的匣子上,语声愈冷:“若是她执意要退了这桩婚事,其余皇子里随意选一个,都成。唯独李容徽,不行!”
  姜氏有些惊讶:“今日是我第一次见那七皇子。看着倒也是个性子温润的少年郎,马背上的功夫也不差。为何老爷这般厌恶他?”
  沈厉山沉默须臾,闭了闭眼睛,缓声道:“夫人,我们相府如今掌着半壁江山,在外头可谓是风光无限。可卧榻之旁,又岂容他人鼾睡?若非是圣上不理朝政,恐怕早已将沈府视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
  “有朝一日,新帝登基。第一桩事,恐怕就是将相府连根拔起。届时,寻常的勋贵侯爵,护不住沈家,也护不住棠音。她要嫁,就只能嫁未来的新帝。”
  “若她当真厌恶太子,在皇子之中另选一人,我全力一搏,为他挣个帝位,倒也并非全然没有胜算。”
  他睁开眼来,双眉紧皱:“可李容徽不行!”
  “什么贱藉宫女所出,什么祸星降世我都可以不在乎,但唯独那双眼睛,不成。”
  “天下人,绝不会让一个胡人血统的皇子登上帝位!”
  *
  而此刻,李容徽正立在宫中一条偏僻小径上。一身玄色大氅垂落,冷白的手指拢在宽大的袖中,而掌心握着的一枚火折,似还有几分温热。
  对面则立着两名小宦官,手里分别捧着一个盖着明黄色绸布,高高隆起的金丝楠木托盘。
  “这些都是走马会上,圣上给的赏赐。奴才们正打算给您送到长亭宫去,没想到却在路上遇到了您。”他们忙不迭地赔着笑,谄媚道:“还有两份,是我们王总管为了恭贺您得胜,特地备下的厚礼,一会也会一齐送到长亭宫来。”
  李容徽不置可否,随手将盖在其上的绸布掀开。
  这一年一度的宫中盛会,拔得头筹所给的赏赐可着实不少,从金银玉器到宝石古玩,无一不是价值连城之物。
  但最为瞩目的,还是皇帝允诺的那把龙舌弓。
  这把据说是先皇传下来的神弓单独放在一个托盘中,通体透着乌紫色的光,弓弦上似乎也是捻了细如胎发的金丝编成,在日色下,如笼金晕。
  这样的宝物,李容徽却也只是随意看了一眼,便冷淡地移开了视线。只随手自里头捻起一块通体碧色帝王春翡翠玉佩,包在绢布里,独自着往另一处小径上走。
  “这块玉佩我先收下了,其余的,你们送到长亭宫去。”
  这块玉佩自然也是昂贵之物,但与其他物件比起来,却并没什么格外出挑之处。两人面面相觑了一番,都想不通李容徽为何独独拿走了这件东西。待回过神来的时候,李容徽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了小径尽头。
  李容徽顺着一道抄手游廊走了一阵,于南书房不远处停下步子。
  此刻正值膳时,里头进学的皇子与侍读们早已去一旁的膳堂用膳去了。整个南书房里空落落的,只有一人,正吃力地弯着脊背,将一些发霉虫蛀了的古籍一一放在木质回廊上翻晒。
  这是个劳累又繁琐的活计,别说是皇子,即便是那些出身勋贵之家的侍读们,也无一愿意用大好时光来做这事。
  好在,还有章坚。
  他们都知道章坚缺银子,缺到一枚铜板都恨不得掰成两枚用。带来的食盒里,别说是肉了,就连白米都不曾见到一回,皆是窝头夹着野菜,囫囵就是一顿。
  只要稍给一点银子,即便是这等吃力不讨好的活计他也愿做。
  李容徽远远看了一阵,慢慢走上前去。
  “先生。”
 
 
第43章 逾墙   小书生逾墙而来
  章坚闻言一愣, 抬起眼来见是李容徽,便又拱了拱手,如第一次见面时一样答道:“微臣只是区区皇子伴读, 不敢当您这一声先生。”
  说完, 又低下头去继续翻晒地上的书籍。
  李容徽随手拿起一本, 低头掸了掸上头的灰,轻声道:“我之前偶然得了一本书,对书中所讲学问十分不解, 还请先生解惑。”
  说罢,他也不待章坚拒绝, 便复又道:“是公孙龙子的《白马论》,我反复阅读了数次, 始终无法理解其中真意。”
  章坚是个刚直之人, 听见是这本书,眼皮略微一跳, 忍不住道:“这本书讲得是诡辩。七殿下读通了, 也未必会有什么益处。”
  李容徽将手里的书册翻晒在廊上,又问道:“何为诡辩?还请先生为我解惑。”
  毕竟两人之间隔着身份之差, 且李容徽的姿态又温恭有礼,没有半分轻慢。再拒绝, 反倒显得有些过于不近人情了。
  章坚犹豫了一下,还是一边翻晒, 一边为他讲解起何为诡辩。
  诡辩也是一门学问,一旦扯开了, 揉碎了讲,这话也就多了。等他察觉过来的时候,已经说了足足有半个时辰的功夫, 直说得口干舌燥,而一旁的李容徽也默不作声地将一地书册晒好。
  他起身自回廊上站起身来,递来一样用绢布包裹着的东西:“多谢先生指点,这件东西,就当做是谢礼。”
  章坚兀自摇头拒绝,去拿一旁空了的书箱:“不过是随口讲了几句罢了,用不着谢礼。”
  良久没有回应。
  他皱眉,拿着书箱抬起头来,却发现那个温恭有礼的少年已经离开,唯独那样用绢布细细包裹着的东西,还放在廊上,像是执意相赠。
  章坚有些奇怪,顺手拿过,将上头的绢布解开。
  刚解开一半,一道翠色顿时水光一般自里头透出,照得他的手掌都碧莹莹的一片。
  章坚虽潦倒,但身为皇子侍读,也并非是没见过世面之人。一看此物,便知是价值连城的贵重,忙站起身来追了出去。
  可抄手游廊四通八达,哪里还寻得着人影。
  *
  夜幕沉沉降下,四面静得可以听见虫鸣。
  盛安打着哈欠自侧殿出来,正打算关了殿门歇下。刚走到半路的时候,却无意瞥见一个人影静立在廊檐下,一时便打了个激灵。
  “七、七殿下,您还没歇下吗?”
  更深露重的冬日里,李容徽却未穿大氅,只单着了一件剑袖骑装。他立在廊檐下,手中紧握着那柄黑刃的匕首,一身玄衣像是要融进夜色里。
  听见盛安开口,便冷冷瞥了他一眼。
  本不欲多言,但看在他是棠音送来的人的份上,还是勉强开了口。
  “今夜会有一场风雨。”
  “把门锁了,自己回偏殿睡下。听见什么响动都不必理会。”
  盛安不知自己在生死之间走了一遭,只是听主子吩咐了,便也恭敬地应了一声,将宫门锁了,径自回了自个住的偏殿。
  起初睡得倒还算安稳,可等到更深夜阑时,外头倏然有了响动。
  似乎是真在半夜里下了一场暴雨,整个长亭宫里一片凌乱嘈杂之声。即便一旁长窗紧紧闭着,这声响也非要从窗缝里钻进来,扰人清梦。
  盛安提前得了吩咐,加之也困得睁不开眼,便用被子蒙了头,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直睡到天蒙蒙亮方醒。
  他刚睁着一双睡眼打开槅扇,便被扑面而来的血腥味给呛住,硬生生地清醒了过来。
  “七、七殿下——”
  想起之前遇刺之事,盛安以为又是李容徽出了事,着急忙慌地便往正殿里跑。
  可刚走出阶下,便一眼看见了他要找的人。
  李容徽一身玄色大氅,独自坐在长亭宫冰冷的青石阶上,羽睫微垂,眼下有两处淡淡的青影。
  而石阶下,倒着两个黑巾蒙面的劲装之人,身下是一大片暗红的血液。在这样冰冷的天气里,这血早没了热气,甚至还结了薄薄一层霜花。
  盛安脸色一白,捂住嘴,强忍住了作呕的欲望,颤声问道:“殿、殿下,这是?”
  李容徽没有回答他,只待气息微微平复后,便起身上前,以匕首挑开了两人面上的黑巾。
  是两张陌生,却又再平凡不过的脸。即便是有人见过,也很难留下什么印象。
  他眸光并不在两人的面上停留片刻,匕首一偏,撬开了其中一人的嘴。
  里面没有舌头。
  盛安在宫里办事,多少还是见过一些世面的,一时连腿肚子都有些打颤:“是死士?”
  宫里传闻,勋贵世家暗地里都会豢养些死士,皆是挑了无父无母的孤儿,自小割了舌头,再请师父教导武艺,灌输对主人誓死效忠的信念,一直养上十数年方成。
  每一名死士,都是主子手里的刀,武艺超群,行暗杀之事少有失手的时候,可如今——
  盛安看李容徽的目光愈发惊恐,可如今,却被七皇子给杀了?
  七皇子以一敌二,身上还连一道伤口都没有。如此高强的武艺,当初是如何遇的刺?
  盛安这个念头刚一升起,李容徽冰冷的视线便紧追而至:“都看见了?”
  这句话一落下,就仿佛一把冰雪塞进了脖领子里,盛安腿肚子都开始打转:“奴,奴才什么也没看见——”
  李容徽微垂了垂眼,手上的动作却不停。仿佛顷刻间便将两人身上都搜了一遍。
  如他所想,没有任何能够证明身份的信物。
  他倒也并不在意,只随手自袖袋里取出一块青铜腰牌掷在两人身上,淡声对盛安道:“昨夜里,这两人潜进殿中,是为了来抢夺这块腰牌。但不知为何自相残杀了起来,最后皆是身受重伤,流尽了血,死在了庭前。”
  盛安颤抖着将视线往那腰牌上一落,一眼便瞥见了苏吉二字。眸光一颤,还未开口,却又听李容徽平静叙述道:“至于这块腰牌,是上回七皇子遇刺的时候,刺客落下的。七皇子坚信自己的皇兄不会是那等屠戮手足之人,因而一直将腰牌贴身收着,从未交到大理寺。如今,见有死士漏夜抢夺,这才不得不拿出来,上达天听。”
  “记住了么?”
  盛安哪敢说不,连连点头如捣蒜:“记住了,奴才全记住了!”
  李容徽略一颔首,整了整身上的大氅站起身来:“记住了,便将这两人一路拖到大理寺跟前吧。”
  “若是有宫人想看,就让他们随意看着,不必驱逐。”
  他说罢,沉默着往长亭宫门外的方向走,却在路过盛安身旁时,淡声开口道:“今日之事,唯有你一人看见。若是他日,棠音听见了半点不应听见的——”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一双眸光锋利如刃,冰冷而过。
  盛安只觉得自己仿佛寒冬腊月里被人兜头泼了一桶冰水,浑身都起了寒粟,连牙关都忍不住格格打颤:“奴才,奴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奴才知道——”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李容徽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重重宫阙之中。
  *
  相府中,棠音正闷闷地坐在自己闺房的长窗边,以手托着腮,皱眉看着眼前案几上那一大摞的古籍。
  好半晌,才勉强伸手翻了几页,一双素手便有气无力地垂落下来,哀怨道:“檀香,白芷,这么多书,我抄到来年开春的时候,可抄得完吗?”
  檀香正给她研着墨,闻言便轻声劝道:“小姐,抄不到开春。您看,您若是抄得快些,一天抄上半本,两天就是一本。也就一个月的光景就能抄完了。”
  白芷也道:“小姐,这回老爷是动了真怒了,听说昨日大公子从正午一直跪倒第二日清晨,这才换了官服去上朝。连上官轿的时候都还有些一瘸一拐的呢。”
  棠音听她俩这样说着,一时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便也不抱怨了,只抬手洗了一支湖笔,叹气道:“我抄便是了。”
  上好的湖笔刚沾了徽墨,还未曾落到宣纸上,便听得不远处槅扇轻轻一响。
  檀香与白芷抬起头来,旋即齐齐福身道:“夫人。”
  一身月白色上袄笼湖蓝色马面裙的姜氏自外头款款进来。
  她的目光方落在棠音的身上,一双美目里便蕴上了笑意,又转首对檀香与白芷道:“你们两个先下去吧。”
  檀香与白芷遂应了一声,打帘下去了。
  槅扇轻轻合拢,姜氏坐落于棠音旁侧的一个绣墩上,伸手替自家女儿拢了拢鬓边的碎发,柔声道:“现在没有旁人了。这桩婚事你心底究竟是怎么想的,是不是也可以与为娘说说了?”
  棠音轻轻搁下了笔,迟疑了一瞬,轻声道:“母亲,棠音昨夜里想清楚了。女儿不想嫁。”
  姜氏于心里轻轻叹出口气来,却没有斥责她,一双柔婉的眉目里也并无半分讶异之色,只淡淡应了一声,算是听见。
  她知道,棠音不是那般冲动莽撞的性子,昨日里倏然开口说了不想嫁,那之前这个念头怕是早已在她心底盘旋了不知道千百回了。
  只是缺一个契机,没能说出来罢了。
  棠音迟迟等不到母亲开口,便轻咬着唇瓣,迟疑着小声说了下去:“女儿知道,这桩婚事关乎天家,不是说退就能退的儿戏。若是一个不慎,许是整个相府都要跟着女儿获罪。”
  “之前去清繁殿里请安的时候,皇后娘娘也与我说,‘人活在世上不能只想着自己,终归也是要顾念着些家人’。若是因女儿一个人的喜乐,带累了整个相府,女儿这一辈子也不会再觉得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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