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沭不敢再说了,就怕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
开到禄定区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半,车窗外的天空像水洗过的蓝,日头也正好。可惜这么好的天气要见个不想见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看见孟沭按了楼层键之后孟昭和觉得胸闷气短。
孟昭和不情不愿的从电梯里出来,门铃刚按响,门就开了。孟父站在门口,不忘朝客厅喊了一声:“妈,小沭和昭昭来了。”
孟昭和站在门口的地毯上换鞋,看见自己脚边的老人足力健,不动声色的踢开了一些。
孟沭两个后妈来的都很是时候,二妈任馥贞来的时候他还小,很容易就接受了。这个后妈来的时候他都大学毕业了,更是无所谓。表面功夫做好,有礼貌的家里的人都喊了一遍。
在他衬托下的孟昭和就显得有点不懂事。
就在门口叫了声爸爸,然后朝着后妈轻声的叫了一声:“容姨。”
孟昭和看着唯一没喊的人,有点纠结。
喊了要被骂,不喊也被骂。最后还是选择了后者,自己省的唾沫,留点力气好和她吵架。
她笑嘻嘻的乖孙乖孙的叫着孟沭,全然把孟昭和当个透明人。孟昭和也高兴,省的两个人相互看不顺眼。
容汶将围裙解开,招呼他们都洗个手准备吃饭。
孟昭和识相挑了个侧面的位置,既没坐在奶奶对面也没有坐在奶奶旁边。
慈父孝子的两个角色全被父子两个拿走了,一个剥虾一个敬酒,还有个入门没几年的儿媳妇走场子的给老人夹菜,所有人都像在伺候一个太上皇。
孟昭和夹着菜当自己是个拼桌的隐形人,听他们聊孟沭的工作和恋爱情况。
四季豆烧得时间不久,味道不算太好,孟昭和夹了一筷子之后没再动,奶奶面前的盘子她更不想夹,最后吃来吃去就面前两个盘子,一个拍黄瓜,一个蛋黄蒸肉饼。
拍黄瓜里加了几滴麻油,孟昭和吃了两口也不碰了。
桌上的手伸来伸去,孟昭和逢场作戏多了,也知道,就是筷子不怎么伸也要装模作样自己在嚼东西。
这是门技术活,她还没练好就被孟父一眼看穿了。叫孟昭和把碗拿过来,他加了一筷子虾给她,随口问了她的近况:“一个人在那里住的习不习惯?”
孟昭和低头吃虾,简单又敷衍了回了句:还好。
“今年最后一年了,明年这个时候你就在国外念书了。家里的菜也不一定能经常吃到,今天多吃点。”
孟昭和嘴里嚼着虾,这回干脆没回答,就点了点头。
冷不丁‘太上皇’发话了:“出国要用很多钱的吧,小沭你还是早点结婚,省得到时候钱都被别人花掉了。”
孟昭和不讲话,腹诽:活着也花很多钱,怎么不见有人早点去死然后省钱呢。
孟父给自己老母亲夹菜:“小沭和昭昭的钱我都存好了。结婚的归结婚的,出国的归出国的,两个孩子都有一份。”
‘太上皇’发飙了:“你还给她存什么钱?她算个什么呀,她那个不要脸的妈不是给她在学校旁边买了个房吗,那个捡破鞋的男人既然这么有钱,这个死小孩出国的钱就应该也让他们来出。”
末了,还‘下圣旨’:“你不准给她这个钱。”
餐桌上除了孟父都没讲话,容汶是没那个话语权,孟沭是不知道说什么,孟昭和是懒得理她。
孟父安抚着自己这个老母亲:“昭昭是我的女儿,还是跟我姓,这个钱我得出。”
可一说完,看见气得捶胸的老人,孟父不得不顺着她的意思改口:“好好好,我不给她钱,妈您别气了,来喝口茶。”
孟昭和一直不讲话,安安静静的坐在旁边把虾吃完了。旁边的容汶伸手摸了摸她的胳膊,小声叫她别放心上。
又是别放心上。
脑海里那已经模糊的记忆再一次清晰,孟昭和记忆力任馥贞就是歇斯底里的朝着自己的丈夫诉说不公,而面前这个孝顺的男人也是这样安抚敷衍着她。
——“你别放心上了,我爸走得早。我妈当时为了我没改嫁,吃尽了苦头。你就当是为了我,别和我妈计较了。你让着点我妈,别和一个老人计较,我出差回来给你带礼物。”
搞笑。
‘太上皇’光打雷不下雨的哭闹着,若不是披着一副七老八十的人皮,简直就是个路过超市不肯走的赖皮小孩。
“那时候苦啊,我为了你的一辈子我都没有改嫁,我为你打算了一辈子,我又不会害你。我哪次不是为你好,你当时非要娶那个不要脸的女人,我再阻挠你也还是娶她进门了。邻居背地里怎么戳我们家脊梁骨的你知道吗?我的脸都要丢光了,最后你看看,那个女的还不是跟别人跑了,妈哪次的打算是害了你的?”
听着全屋子最不要脸的人在那里张口闭口骂别人不要脸,简直就是件可笑的事情。
孟昭和看着她一滴眼泪都没掉下来的拙劣演技,想到那时候从幼儿园回来,任馥贞一手拎着菜一手牵着她,结果就听见奶奶在隔壁院子里泼脏水。
满口谎话和莫须有的罪名扣在了任馥贞身上,她什么也没说,叫孟昭和自己去看绘本,她在厨房低着头处理着菜,最后视线里的背影肩头一颤一颤在哭。那是对丈夫诉说无果后的崩溃,是满心好意喂了狗的难过。
一个是别人眼里‘忠贞’的女强人,一个人拉扯大了小孩。一个是不要脸出卖自己的酒店驻唱女人,老鸦挑了高枝嫁了个孝顺的好男人。
邻居心里那杆秤因为那双有色眼睛就没有平过。
孟昭和作为一个女儿,无法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看待她妈妈跟别人跑了这件事,她只是讨厌她妈妈不告而别。
把最后一尾虾吃掉,孟昭和抽了两张纸慢慢的坐在座位上擦手,望着餐桌那边的闹剧忽得笑出了声。起身把擦过手的纸团丢在碗里:“不好意思,出国这钱我必须要问我爸爸要。除非你今天在这里哭过去了,这钱说不定就给您办葬礼了。”
有违人理的话,听得整桌人错愕不已。
孟父率先反应过来,手拍在桌上:“孟昭和,你说什么呢?”
孟昭和面不改色的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对自己的态度,仿佛她是个千夫所指的罪人。
脸上的嘲讽讥笑更浓了:“我说什么?倒是我想问问你,我妈跟别人跑了,你觉得错全在我妈身上吗?爸,你问问你自己,你能在人的流言蜚语里过多久?你能在委屈里过多久?你每次都和我妈说别放心上,你的孝顺对奶奶来说是个幸运,但对我妈来说简直就是最大的不幸。”
孟昭和就知道今天这么好的天气不应该回来,浪费了这么好的一个天。
身后餐桌一阵骚动,‘太上皇’被儿子孙子扶着,用瘦如枯柴的手指指着孟昭和:“你妈不要脸。你也是个小不要脸的。”
“对,我妈不要脸。”孟昭和走到门口后驻足,转过身重新走到餐桌旁边,看着满嘴难听之词,一边作势要吵架打人一边还装柔弱要人搀扶的老人:“我妈不要脸是因为她把脸皮给你了,所以你才这么厚颜无耻。”
孟昭和知道再不走估计要挨耳光吃,鞋都没穿好就跑了。
外面的天还是很好,想来她不是个主角,否则这时候应该来场瓢泼大雨。可阳光还像她来的时候一样好。
她伸手拦了一辆的士。
司机是个胖胖的中年男人,一口地道的喀城方言:“囡囡到哪里去啊?”
“德桦院。”孟昭和报上地址,目光往窗外看去,孟父拿着手机站在小区门口张望着。
孟昭和的手机一直在震。
全是孟沭和孟父发来谴责她的短信和打来的电话,全在指责她不对。
如果对方真是个和善友爱的老人,她这样做自然要下地狱。就因为对方是长辈所以就准她摆在台面上的重男轻女,一口一个不要脸的骂吗?
的士里在放音乐,是千禧年出品的老歌。
《流浪记》。
——我的爸爸妈妈叫我去流浪,一边走一边掉眼泪,流浪到哪里流浪到台北。
吉他的扫弦,配合着演唱者有故事的声音,孟昭和听得心情越来越低。街景印在车窗玻璃上,飞快的向后方奔跑而去。
司机听得上头,跟着主唱又吼了一遍:“我的爸爸妈妈叫我去流浪……”
孟昭和眼睛里蓄着眼泪,鼻尖红红的:“大叔,你能不能不要唱了。”
作者有话要说:等过了零点还有一章!!!
二合一营养液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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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司机听着后排女娃娃的声音不对劲,从后视镜瞄了眼,果然是一副要哭的样子,赶忙把车载音乐也关了。
这个年纪的漂亮女娃娃怎么看都像是失恋了,听见她手机震个不停以为是男朋友打来的。司机开的士二十年了,见过太多人,
“我和你讲,你这个年纪还是见得人太少。为他哭不值得,以后你上了社会还会遇见更多的人,形形色色的,比他差劲的还要多,当然也有比他好的。”
孟昭和把手机丢旁边,不想搭理。
听见的士大叔的话,抬手,指腹一碰眼睛,眼泪瞬间就下来了:“我就是委屈,凭什么就她可以一口一个不要脸的骂我和我妈妈,我呛她一两句就不可以?所有人都帮着她,搞得我千夫所指似得。”
两个人没在一个频道上面。
“他还骂你妈妈呢?”
“对啊。”孟昭和终于碰见个和自己一个鼻孔里出气的。
开始倒苦水,小时候孟沭犯错不要紧,她一犯错就会挨打。这种情况在任馥贞离跑了之后更严重了。
“她还老是打我,我今天就实在是看不惯她那个样子,就骂回去了。”
“打人?”司机拉着嘴角啧舌,听见孟昭和的手机一直在响:“这种人不行。是不是刚刚吵完架现在打电话给你?”
孟昭和嗯了一声。
“小妹妹别怕。”司机保证安安全全把她送回家。
的士不能开进德桦院,司机大叔把她送到小区门口,孟昭和付了钱下车。
司机摇下车窗还不忘安慰她:“囡囡啊,一切都会过去的。”
“谢谢。”孟昭和抬手和司机挥手,礼貌的说了一句:“路上小心。”
孟昭和刚走开,那辆出租车都没有调转车头驶入车流中,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孟昭和身后传来。
“这么巧?”
江邢也刚到小区门口,一手拿着根棒球棍,一只手牵着一根狗绳。
狗绳另一端就是他头像那只法斗。
狗脖子里挂着一根在阳光下闪闪亮的金项链。
孟昭和看着狗嘴巴里流出来的口水,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还没来得及问他怎么没在家里好好享受周末。
一个身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江邢身后,司机大叔没有走,而是一掌拍在江邢身上,伸手把孟昭和拉到自己身后。
警告着一脸懵的江邢:“你要敢动手,我现在就报警。”
江邢脑子宕机了几秒后,错愕的看着面前的陌生人以及站在陌生人身后的孟昭和:“我还没说报警呢。”
大叔虽然没有江邢高,但还是挡在孟昭和前面:“你敢报警吗?你又骂人还打人,一个大小伙子对一个女娃娃动手,你块叉烧。”
孟昭和把司机大叔拉开了:“大叔,有点误会。”
大叔安慰孟昭和:“别怕。”
孟昭和听见司机大叔的话就是大叔理解错意思了:“我在车上说的是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