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峙没一会儿去阳台接了通电话,夏令突然想到了楼上的储物室里有人送了他们一箱果酒,摘了一次性手套小跑上了楼。
餐桌旁边就剩下他们两个了,炸鸡外面裹着的酱汁有点咸了,她吧唧了一下嘴巴,忽的听见旁边传来的声音。
“上回水果你回去之后还在门把手上吗?”
从进屋以来和她说的第一句话。
“在。”
他一副那就放心了的模样:“原本想等你回来的。”
说话说一半,他没有说之后为什么又没有等她。直到闷雷在屋外响起,豆大的雨珠砸在窗户上,黑云压城。
许峙听见雷声把电话挂了,关上阳台的移门和楼上下来的夏令碰见了,从她手里拿过果酒:“打雷了。”
夏令去厨房拿了四个杯子出来,先给孟昭和倒了一杯,最后才给江邢倒,只是果酒刚刚流入他手里的玻璃杯,夏令就意识到了什么。
孟昭和喝了一口,点头:“不错。”
说完,夏令拿走江邢手里的杯子,把果酒倒进孟昭和杯子里:“他不能喝。”
江邢看着塞回来的空杯子:“瞧不起谁呢?八度的酒,我能醉?”
众人的嘲笑被门铃声打断了,夏令妈妈路过附近给小夫妻送了点吃的过来,女儿女婿的好朋友,阿姨自然是听过他们名字的。
小夫妻两个没有来得及笑话江邢,跑去分担阿姨手里的东西。
果酒是荔枝味道,气泡感微弱,水果的味道和酒精结合的很好,酸甜度的把握正好在孟昭和的口味上。
见旁边那人还拿着空杯子,孟昭和抿了抿嘴巴里残余的果酒味:“我倒点给你?”
他把杯子凑过来了,刚刚豪言八度酒能干到他的气势没了,他心有余悸:“一口,我尝尝味道。”
偷偷给江邢倒酒被他们发现了,送走了夏令妈妈后,许峙找好后路了:“等会儿发酒疯你负责,你给他喝的。”
一口而已,孟昭和应下了:“行,我负责。”
这几个字她说的无意,但像个小炸弹把江邢炸得七荤八素。
外面闷雷持续,手机没有用,只能摆在旁边。幸好客厅里阴凉,四个手机都扣在桌上,在计算着玩手机被雷劈的风险,知道很小,但还是后怕。
四个人随意的聊着天。
许峙随口问孟昭和:“你去了VC行业?”
“对。”
他们四个的大学专业其实都稍稍搭着边,江邢考试的时候都记不住的知识点,更别说叫他现在用出来和他们侃侃而谈。
许峙:“VC挺辛苦的吧。”
孟昭和这段时间体验下来,那的确不是轻松的工作:“我现在实习投资助理,都已经觉得不容易。”
这话题没有聊多久,夏令觉得无聊,想到了上次在商场里抽奖,送的飞行棋。
下飞行棋的决定倒是没有反对,夏令去找飞行棋。许峙去上了个厕所,客厅里又只剩下她和江邢,那一口果酒对他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
“VC?”江邢好奇:“你去当营养师了?”
那样子像幼儿园里一脸天真的小孩。
孟昭和语塞:“VC是风投的意思。”
等她说完,他又像是个好奇宝宝得到了答案后的满意模样:“你成绩挺好的吧,我听夏令说你去了高中经济老师的工作室。”
这算是重逢之后他第一次说起他们分手之后的事情,孟昭和知道夏令不可能主动和江邢说这些事,可能是许峙告诉他的。
网上前一段时间流行一种说法,如何对待前任,把对方当做一个死人一样。
显然,江邢的做法不是。
不是背后的原因她猜得到,但又怕自己自作多情。
随口聊了两句,夏令找到了飞行棋,等许峙回来,四个人各拿一个颜色的旗子。事先定好了惩罚,输掉的人要去朋友圈上传自己的搞怪沙雕视频,而且不能屏蔽任何人。
这是堵上地球居民身份证的一场大战。
然,恶战比他们想象中更快分出结果,孟昭和将第一架到终点的飞机棋子反扣在停机场,看着江邢再一次和飞机起飞的‘六点’擦肩而过。
对面的小夫妻还是落井下石:“不是吧江邢,孟昭和两架都回家了,你一架都没有出来?”
“我觉得我们别继续了,直接票江邢出局,你可以直接录视频了。”
江邢不信邪,这种完全没有技术含量,全靠运气的游戏还能就这么把他打败了?运气?江邢从投胎姓江,他的运气就比别人好太多了。
可有的时候,人不得不信邪。
江邢倒了。看着那数字五,他开始两眼发黑。
不知道是小夫妻俩谁提议的:“要不给我表演给苗苗班的文艺节目吧。我们直接让你免费起飞一架飞机。”
士可杀不可辱。
四分钟后,等江邢看见孟昭和反扣第二枚棋子的时候,他深吸一口气,站起来。
椅子在地砖上拖动,发出刺耳的声音。
辱吧,让三个人看见总比让一票人看见的好。
下颚绷着,上断头台一般的心如死灰:“讲龟兔赛跑可以吗?”
江邢是个幼稚的人,但如果硬要说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有什么好的,那大概是快乐。
不必计较这件事有没有意义,应不应该做,是追求快乐与否。
许峙和夏令都在笑,夏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掐着许峙胳膊:“看得我拳头都硬了。”
孟昭和也在笑。
那个故事念得声情并茂。甚至他讲故事的声音进行剖析可以写篇几百字的阅读理解。咬牙切齿又连自己都害羞,笑里带哭,哭声里带着笑。
他连耳根都泛红,那样子让孟昭和想到了以前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表露出现怕飞蛾的样子。
因为他的表情而扬起的嘴角渐渐又平了,如果那时候任馥贞没有出事就好了,她或许就能在公寓门前碰见来敲门的江邢。
龟兔赛跑救得了一时,救不了一世。
孟昭和三架飞机都回家了,他还是只出了一架。骰子被他放在掌心中,念了一遍‘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塑料骰子在空中转了一圈,落在桌上,滚了两下从桌子边缘掉下去,最后停在孟昭和脚边。
一个数字二。
孟昭和弯腰把骰子捡起来,小夫妻两个探着脖子在问:“几?”
孟昭和把骰子放在桌上,朝上的是一个‘六’:“终于是六了。”
棋子终于可以起飞,但江邢的神情没有喜悦,大家都没有细究,将他不解疑惑的样子当成喜极而泣前的不敢相信。
-
孟昭和晚上回家是江邢送的。
车里放得音乐是他一直偏爱的EDM曲子,孟昭和不太欣赏得来,但也没有因为嫌吵就叫他关掉。
江邢看着前面路口已经亮起的红灯,慢慢踩下刹车,用余光打量着副驾驶上目光一直落在窗外的人。
那个骰子他其实是看见的。
不是六。
她明明知道等拿到桌上却撒谎说那是‘六’。
这一切似乎都是和好的预兆,但没有红着脸,没有红着眼,一切发展的都快平淡太顺利了。
他有一点心慌。
没有缘由的心慌。
“孟昭和。”
听见有人喊自己,孟昭和把涣散的视线重新聚焦,扭头看向驾驶座上的人:“有事?”
“你撒谎了。”
孟昭和一愣,她以为他自己都不知道。
理智常常伴随着冷静,它们对等,且成正比,随着另一方的增长而增长。
她太理智,所以也总是绝对的冷静:“你很想输?如果你实在是特别想要污染别人的朋友圈,可以再发的。”
是挑不出错的演技。
听她这么说,江邢心又下去了,扁嘴:“好吧,我还以为……”
孟昭和:“以为什么?”
“我以为你还喜……”话讲到一半,被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
手机连接着车载蓝牙,中控显示屏上直接显示出来电号码,但没有备注,不知道是没给,还是就不会显示。
江邢在方向盘上按下通话的按键,下一秒齐好的声音代替了EDM的电音从音响里出来。
“……你今天还过来看我吗?”
车已经到小区门口了,孟昭和解开安全带,没讲话,但意思很明显了,叫他现在立刻靠边停车。
“不是。”江邢照她的意思停了车,一边按着挂断键,一边伸手想拉住孟昭和解释清楚,但电话也没有挂掉,人也没有拉住,车门被甩上了,把他那声孟昭和留在了车内。
“你和孟昭和在一起所以不来看我吗?”
“靠。”江邢看着已经进小区的人影,火气噌的一下上来了:“齐小姐你好,我想我有必要再和你解释一下,我和我奶奶不一样,我没有什么道德感。我对你那天把你一个人丢在盛泰和孟昭和先离开这件事我一点都没有内疚,听清楚了吗?我没有因为你后来自己打车回家出车祸这件事感觉到内疚。所以别来烦我了行不行?”
江邢准备偷喝料酒那天离开孟昭和公寓前接了个电话,是他奶奶打来的。
电话那头说齐好自己从盛泰打车回家,路上遭遇了车祸。
江邢到医院的时候,齐好没醒。
警察在病房门口和齐好的父母解释车祸的原因,是一辆私家车恶意变道,齐好所乘坐的出租车避让不及,撞在花坛上了。因为坐在后排没有系安全带她脑袋撞击在车窗上,才导致现在昏迷。
医生说了没有生命危险。
冤有头债有主,大锅在那辆恶意变道的私家车上。但江邢奶奶还是内疚不已,非说他们家一定负责。
江邢怕事情刹不住车,连忙把他奶奶拉到一旁:“我们负什么责?你别打我主意,我是不内疚的,又不是三岁小孩,她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打车难道我还要在监护书和责任书上签字吗?。”
“我都叫你把人送回家了,谁叫你半路把人丢下跑了。你要不跑有这件事?”瞧着态度恶劣的孙子,她上手朝他胳膊来了两下:“我邀请人家来家里做客,回去路上出车祸了,我们还不负责吗?”
江邢觉得没必要,司机又不是他们家给安排的:“你要想负责你认她当干女儿吧,我可以叫她干妈。孙媳你别想。”
但他还是被逼着去医院看望了两天齐好,所以今天许峙是去市立医院找的他。
先前他还想着,这复合的发展太顺利,人果然不能想,坏事越想越发生。
孟昭和刚到家,后脚就有人按门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