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微凉,他们的身体却越来越烫,那种炙热是由内而外的,任由海浪冲刷都浇不灭。
海水一荡一荡地涌来,潮来潮往,苏新七和陈鲟周身的海面被阳光皴成一整片带闪光的縠纱,纱纹由大及小,最后又成了粼粼的波光。
苏新七浑身乏力,细细地喘着,陈鲟抱着她上岸,找了块平稳的矮礁石把人放上面,他俯身看着他,见她脸色酡红,双眼清亮亮的,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下她的眼睛。
陈鲟穿上衣裤,拿过苏新七的裙子帮她套上,他们并肩坐在礁石上,吹着海风,晒着太阳,等身上完全暖和,人也回过劲了才从石上下来,牵着手沿着海滩漫步。
沙滩上有很多小沙球,苏新七说:“好久没抓沙蟹了。”
“拿一块肉诱捕?”
苏新七点头,“沙蟹比较笨,石蟹稍微聪明点,但是用青口贝也能把它们诱出来,青蟹机灵,会钳人……还记得么,你被钳过的。”
“记得。”陈鲟看向她,微微挑眉,“我们定情之吻那天。”
苏新七盈盈一笑,“嗯。”
他们都回想起了那天的场景,陈鲟说:“那天要不是那个小东西,我还拿不准什么时候对你下手好,怕太突然又把你吓走,但是不主动还拿不下你。”
他看着她,眼眸带笑,“说实话,你那天出来见我是不是已经做好答应做我女朋友的心理准备了。”
苏新七眼神飘忽了下,顾左右而言他,“我就是想谢谢你,那天晚上在海堤上陪我。”
“就这样?”
“噢。”
现在的苏新七可以承认自己很爱很爱他,但她不能泄露少女苏新七的秘密,。
“口是心非。”陈鲟面色得意,“你那时候脸上就写着‘快亲我’,我都看出来了。”
“你胡说,我没有。”苏新七微恼,她承认自己那天有所期待,但她确定自己并没有显露出来。
“你有。”
“我没有。”
“你有。”
“我没有。”
“你没有。”
“我——”一个“有”字呼之欲出,苏新七立刻反应过来,噤了声,忍不住瞪他一眼,“幼稚。”
久违的嗔怪,陈鲟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浑身舒服,他按着苏新七的脑袋,低头凑过去狠狠地亲了一口,爽快道:“行,你没有,是我被你迷住了。”
陈鲟这话说的好像是他大度不愿意戳穿她,苏新七憋着一口气,上不上下不下的,继续和他争辩会显得她也很幼稚,不辩她就是默认了,怎么着她都是亏的。
陈鲟见她堂堂一个律师被自己堵得无话可说,心情舒畅,搂着她的肩大步往前走。
海滩上时不时爬过一个螃蟹,苏新七捡了几个青贝,陈鲟眼神好,瞄到一个外壳和海滩颜色相近的小东西,蹲下身毫不留情地把它挖出来。
“猫眼螺。”苏新七也蹲下身,“卧沙呢,这你也能看到。”
猫眼螺的螺肉还没缩回去,肥肥的像朵大蘑菇,陈鲟的手轻轻一按,它就往外滋水,水珠直接溅到了他脸上。
“你有没有觉得,它喷水的时候有点像……”
陈鲟看向苏新七,见她故作淡定,像是听不懂的模样,耳朵尖却慢慢红了,他胸膛震颤,忍不住笑出了声,且越笑越放肆。
苏新七咬咬唇,羞恼道:“陈鲟,你混蛋!”
陈鲟觉得他可能真是有病,就喜欢听她骂自己,见她恼羞成怒,他更想招惹,遂故意问她:“我怎么就混蛋了?”
明知故问,苏新七不中套,缄默不语。
“你说说啊。”
苏新七不想理会他幼稚的行为,欲要起身,陈鲟忽的一把推倒她,半压在她身上,说:“你骂我混蛋,我不做点混蛋事不就白白被你冤枉了。”
他一边说一边去挠她的痒痒肉,苏新七受不住缩着身子,咯咯笑着左闪右躲,“别闹了别闹了。”
“说,我做什么混蛋事了?”
苏新七痒得受不了,讨饶道:“我错了,你没有。”
他们在沙滩上闹了会儿,滚来滚去,身上的衣服都沾了一层沙,苏新七起身抖搂着裙摆,嗔怪道:“衣服脏了。”
她嘴上怪罪着,眼神却透着明媚的笑意。
陈鲟帮她把头发、脸侧、颈侧的细沙拍掉,想了下问:“那家宾馆还在?”
苏新七立刻就知道他问的哪一家,点了下头。
“我们故地重游下?”
陈鲟本来以为苏新七不会同意,毕竟以前她就很嫌弃那家宾馆,他正要收回建议,就听她说:“好啊。”
“我们下午还能去中学,美人山、情人礁、海港逛逛。”她说。
“嗯,傍晚还可以去红树林看夕阳。”陈鲟语气淡然。
苏新七闻言身体微僵,笑容凝滞,眼底的笑意慢慢敛起,看着陈鲟的眼神又带点小心翼翼。
陈鲟拍了拍手上的沙子,抬眼见她神色犹疑,立刻就知道她在担心顾忌些什么。
有些事,不说开一辈子都过不去,陈鲟看着她,沉着眼一脸郑重其事地说:“你不需要再讨好我,不用在我面前小心翼翼的,我们之间没什么不能谈不能提的,包括李祉舟。”
“我不喜欢看你在我面前唯唯诺诺,瞻前顾后放不开的样子。”他自嘲一笑,说:“可能我贱吧,我就想你像以前一样,在我面前永远明亮,永远高高在上。”
“陈鲟。”苏新七鼻尖一酸,觉得今天自己的泪腺格外发达。
“你之前说这回我说开始,我说结束,现在我把决定权还给你。”陈鲟望着她的双眼,眼神比天上的太阳还炙热,他顿了下,无比认真地开口问:“你的黑骑士回来了,你还要不要当我的公主?”
苏新七眨了眨眼,眼睫上沾上了湿意,胸口怦怦直跳,有什么东西似要从心口处漫溢出来。
她不知道普世的幸福到底是个什么含义,但如果可以自己定义,她会将此时此刻定义为幸福。
苏新七汲汲鼻子,在眼泪落下的那一秒直接扑进陈鲟的怀里,放声回道:“要。”
第81章 陷阱
从海滩上离开后, 陈鲟载着苏新七往岛上的娱乐区去,时间隔得久了,陈鲟记不清路, 还是在苏新七的指引下才七绕八绕到了那爿区域。
娱乐区还是房屋拥挤,以前的网吧、影院甚至按摩店都还在,招牌换了,时尚了许多, 那条路上新开了很多家店, 衣食住行都有, 俨然就是有点繁华的商业小街。
那家宾馆还是老样子,外观颇有年代感,招牌换成了霓虹彩灯, 显得整栋楼更俗气了。
陈鲟把车停在宾馆门口, 拉着苏新七走进去, 前台的接待是个中年妇女, 他们进去时她正嗑着瓜子看着剧, 一派悠闲。
“开一间房。”陈鲟说。
前台阿姨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 见他们身上沾着沙子,放下手上攥着的瓜子,拍拍手还有些稀奇:“外地来的啊。”
陈鲟敷衍地点点头, 苏新七见她没认出陈鲟,心里松口气。
“身份证。”
“没带。”
前台阿姨倒是没说什么没身份证不能入住的话,她似是见惯不怪,眼神在陈鲟和苏新七身上溜了一圈,问得意味深长:“过夜还是钟点啊。”
“钟点。”苏新七说,她不会让陈鲟晚上住这的。
“待多久啊。”
苏新七看了眼墙上的钟,忖了下说:“三点退房。”
女接待敲了敲电脑键盘, 拿出一张房卡加磁,“押金加房费两百。”
陈鲟拿手机扫码付钱,拿上房卡正要走,阿姨又格外贴心地说:“房间的床头柜上有安全套,用完退房的时候一起结算。”
陈鲟低头看向苏新七,眼神颇具暗示性,苏新七余光见阿姨一脸兴味地瞅着他们,脸上一臊,埋下头拉着陈鲟上楼。
宾馆二楼也还是老样子,地毯陈旧,气味难闻,人声嘈杂,很多房间门开着,各种各样的人都有,这家宾馆还和以前一样,做的是岛上人的生意。
苏新七拉着陈鲟快速往前走,避开人的耳目,找到房间后迅速刷卡开门,把人拉进去,反手锁上门,像是后边有谁撵着一样。
“这么着急?”陈鲟转过身看着苏新七,狭着笑暧昧道。
苏新七正正经经地说:“被人看到你来这种地方不好。”
陈鲟揉了下她的脑袋,轻轻拍了下她的肩,“去洗洗。”
苏新七点了下头,往浴室走了两步忽然顿住脚,转身看向陈鲟。
“怎么,要一起洗?”陈鲟朝苏新七走去,一副奉陪到底的模样。
苏新七拦下他,面色微窘,“我忘了,没有换洗衣服。”
陈鲟把她拉进浴室,四下检查了下,把自己的上衣脱下,往地上一丢,他没忘记苏新七有洁癖,示意她踩着洗。
“你先洗,我让人送衣服过来。”
“嗯?”
“游艇师傅。”
苏新七了然,她把鞋袜脱了,赤着脚站在他的衣服上,回头见他杵在那一动不动,不由说:“你出去呀。”
陈鲟低头看着她莹莹发白的脚指头,喉头一动,说:“不如我们一起洗?”
苏新七脸上臊热,“不行,万一师傅来了怎么办?”
陈鲟也就是逗逗她,心里还是有分寸的,他把她的鞋子拿出去,顺手拉上门,“等下给你拿毛巾。”
“好。”
苏新七等门掩上后,脱下身上的衣物,拧开淋浴头,把头发和身体冲洗了遍,身上出了汗清水很难冲尽,她看了眼架子上的洗发水和沐浴露,都是不认识的牌子,像是微商产品,她犹豫了下,还是用了,她把头发和身上都打上泡沫,搓了搓,用水冲尽。
陈鲟在外面听到浴室的水声停了,敲了敲门,没等她应话直接就推门走进去,苏新七还没来得及慌张,就被陈鲟用一张大浴巾裹住。
“抬手。”
苏新七顺从地举起手,陈鲟拿浴巾裹住她,把人打横抱起来往外走,他早已在床上铺上了自己的外套,把人轻轻往上一放,直起腰指着床头桌的行李袋说:“自己找件衣服先穿着。”
他看到她发梢的水珠沿着她的脖颈滚落,流进她胸口的纹身,最后消失在浴巾边缘,眼神不由一黯,压着嗓说:“记得把头发擦干。”
“好。”
陈鲟拿了换洗衣物去了浴室,看到盥洗台上堆放着她换下的衣服,又有点蠢蠢欲动,他脱下裤子,拧开淋浴,借冷水压制体内的不安的欲望。
他抚了下脸,心想以后每天还是要保证一定的训练量才行,否则精力没处发泄,单纯靠某项运动她根本吃不消。
陈鲟冲完澡出去,苏新七已经换好衣服了,她穿了件他的T恤,老老实实地坐在床上擦头发,像被画了圈的唐僧一样,手脚都不敢超出他衣服的范围。
“饿了吗?”
时已过午,苏新七早上吃的多,还不太饿,但她怕自己不吃陈鲟也会不吃,点点头说:“有点。”
陈鲟随意捡了件衣服套上,“我去打包。”
“你现在出去不方便。”苏新七把陈鲟的行李袋拎起来,示意他,“桌上有好多餐馆的外卖卡片,让人送就行。”
沙岛真是日益现代化了,陈鲟坐在床边,问她:“想吃什么?”
苏新七把那些小卡片拿过来一一看了看,“这家怎么样?”
陈鲟随意扫了眼,拿过手机递给她,“你点。”
苏新七给那家餐馆打了电话,点了几样本地菜,特意叮嘱不要加香菜,之后又把房号报了,挂断电话,她抬眼看向陈鲟,“我给我妈妈打个电话。”
“嗯。”
苏新七按了号码拨出去,没一会儿电话就通了,她开口就说:“妈妈,是我。”
“小七啊,你现在在哪呢?”
苏新七卡了下,瞄了眼陈鲟,有点心虚,“……我在学校附近。”
这话也没撒谎,陈鲟扬了下唇。
“和陈鲟在一块呢?”苏母问。
苏新七并不意外,二叔既然知道陈鲟来了岛,那家里人基本上也都知晓了,否则她爸妈现在应该满岛在找她。
“嗯。”苏新七如实说:“他在边上。”
陈鲟随手薅了下湿发,看向她。
“这样啊。”苏母顿了下说:“那你晚上请他来我们家吃个饭?”
苏新七望向陈鲟,他点了下头。
“好。”苏新七回道:“我晚上带他回去。”
和母亲打了招呼,苏新七挂断电话,把手机还给陈鲟,想了下还是问道:“晚上真的要去我家吗?我爸妈……估计是有话要对你说,他们要说什么我其实都猜得到,你不去也没关系的,我会和他们好好说的。”
陈鲟笑了笑,语气轻松,“这顿‘鸿门宴’都拖了那么久了,不能再推了。”
如果不是五年前突发变故,陈鲟本来应该在端午过后的第二天晚上去苏家吃饭的,他见苏新七面上仍有忧色,拿过浴巾往她头上一罩,帮她擦着头发,“早晚都要和你爸妈见一面的,有什么好担心的?怕你爸揍我啊?”
苏新七的声音闷在浴巾下,“我怕你会不自在。”
“又不是没去过你家,我以前也见过你爸妈,你妈妈还挺喜欢我的,而且……”陈鲟话里透着笑,把浴巾往后挪,露出她的脸,“你不是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