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的科举日常——轻云上
时间:2021-07-16 09:06:21

  锦绣让人找来谢六就问:“你那边收集的消息怎么样了?”
  谢六点点头:“差不多就这两天了, 这一个月可真是憋屈死我了,一群什么玩意儿, 给点儿好脸色还真蹬鼻子上脸了,不知天高地厚。”
  谢六做的事说来简单,但实际操作起来还真有难度, 就是暗中收集这些人最近不好好做事的证据,回头他会比照着小本本一一收拾。
  锦绣关心的是另一件事:“送到京城的信回来了吗?”
  说到这个谢六就有的乐了,从袖中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递给锦绣:“咱们还以为卫家在京城有什么了不得的依仗呢,都狂的没边儿了。
  定王殿下说了,他将皇室宗亲查了个遍,最后才在犄角旮旯里找出卫家这么一门七拐八歪的亲戚。
  说来说去,这人跟明南郡王有那么点关系,明南郡王前几年纳了个貌美非常的侧夫人,听说在后院非常受宠,能跟珑玉县主杠上一杠的那种。
  那位侧夫人,就是卫家大公子的嫡亲妹妹。”
  这么说起来,事情就好办多了,卫家这身份,拿出去连明南郡王正经的亲家都算不上,可那边儿却是周文货真价实的亲岳父。
  按照辈分算起来,明南郡王谢元明还是谢六谢玉桥的叔叔呢,这亲疏远近,还真不好算。
  知道卫家背后最大的倚仗是什么,锦绣也就没什么好担忧的了。
  之前怕贸然行动踢到铁板连累家人,现在倒是可以放开手脚。
  谢六激动道:“我这边证据收集齐了咱们就动手?
  锦绣摇头:“再等等。”
  “等什么?”
  “等人。”
  等冯大人和赵大人主动找他解释清楚,就算那两位大人因为利益纠葛和其他人站在同一阵营,也不会不打一声招呼不明不白就走,这点自信锦绣还是有的。
  谢六劝锦绣:“对人性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比较好。”
  为了让锦绣更好的认清现实,谢六用自己举例:“你看,按理说,我们家那种人家,我应该是我娘最重要的人了吧?平时是这样没错,嘘寒问暖,关怀备至,从头发丝到脚底板就没有我娘不关心的地方。
  可但凡遇上我爹的事,我娘就跟忘了之前对我的好似的,对我爹那是言听计从,我爹说他打我是为了我好,我娘就恨不得帮我爹递鞭子打我。
  我爹说嫡兄要成亲,让人将我关在家里,免得出去惹祸,给家里丢脸,让嫡兄在议亲的紧要关头面上不好看,我娘就亲自搬着椅子坐在门口监视我。
  我爹说我到了成亲的年纪,他给我定了哪位大人家的嫡女,人家嫡出小姐能看上我,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睁着眼睛说瞎话,也不说那家的小姐今年二十三,比我还大一岁,膝下还养着两个亡夫的孩子。
  我娘就说一切都听我爹的。
  就算我爹因为嫡兄要议亲,担心传出什么宠妾灭妻的闲话,直接将她关进后院不得出入,我爹说是为了她的安全考虑,她也就相信了。
  我对她来说是很重要,但讨好我爹对我娘来说更重要,我不怪她,她一个人在后院也无能为力,怪可怜的,但我也不再爱她,这就是人性。”
  谢六拉拉杂杂自曝家丑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让锦绣别对冯大人和赵大人的衷心抱有太大期望,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但他没想到锦绣从一开始就不对任何人的衷心抱有期望,他只是在等这两位大人的一个解释。
  索性,这两位大人看起来比其他那些被利益冲昏了头脑的玩意儿聪明太多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两人从元家后门进来,经历了重重检查,进到锦绣书房,取下兜帽,脱下斗篷的时候,看向锦绣的眼神,简直有种一眼万年的错觉。
  虽然日日在衙门相见,但这段时间的气氛衙役,时机特殊,谁心里都有事儿,感觉就不是那么回事儿。
  来人正是锦绣等着的冯大人和赵大人。
  锦绣一身素衣,看起来是准备睡觉的样子,身上沐浴后的水汽还未全干,冯大人见状,拱手道:“大人,我们长话短说,想来最近明安府的暗潮汹涌,您心知肚明。”
  说着从兜里取出厚厚的一摞纸放在锦绣书案上又退回去,继续道:“这是下官与赵大人这段时间收集的证据,有头有脸的都在这里了。”
  锦绣将冯大人递过来的东西粗略翻看了一遍,有些比谢六这个外人查到了要仔细多了,确实内部有人好办事。
  锦绣对二人的态度很满意,于是也不吝于给二人一个承诺:“本官会让人保证 你们的家人安全,还有,这段时间就辛苦二位了,为了你们好,最好当做没来过本官这里。”
  二人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抹精光,点头应下。
  有了这份投名状,冯大人和赵大人算是绑死在锦绣这条船上下不去了,两人成了自己人,又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详细与锦绣说了一遍。
  等人送走的时候,已经是四更天,睡不了一会儿又要起床上衙。
  很快,锦绣就以“协助办差”的名义,让人从下面各个县衙调上来一批能干的官员,将最近办事拖拖拉拉,暗中阻挠别人办差的人给架空了。
  那些人并不将锦绣的行动放在心上,在旁边看好戏,想看看锦绣最后的狂欢,反正明安府的发展已经到了现如今的程度,不用锦绣这个知州,一样能在三年内,成为附近五个州府中最繁华的地方。
  道不同不相为谋。
  到了卸磨杀驴的时候。
  当然,这个驴,在众人眼里,就是锦绣。
  在他们眼里,政治上的资历已经捞够了,现在到了回报家族的时候,再说,很多人只想在明安府本地作威作福,当土皇帝,上面没有知州压着,朝廷名义上派来的知州,只不过是几个家族手里的一条摇尾乞怜的可怜虫。
  那种日子,想想就让人怀念,让人兴奋。
  他们已经想办法从各方面开始架空锦绣,衙门不过是锦绣能看到的最表面的东西,因而不在意锦绣最后的努力反扑。
  甚至大度的将手头的所有差事,全部交给锦绣调上来的新人,看着他们手忙脚乱的接手一大摊子事儿,一个个像是愣头青似的,还不知大难临头,深觉好笑。
  谁都没想到,事情的发展会是这样。
  十五月圆之夜,卫家召集好明安府所有的地痞流氓,还有附近两百里山头的盗匪,准备实施他们计划中最重要的一步——火烧粮仓。
  计划中,让这些人扮做匪徒,从四个方向出发,将明安府两大粮仓点燃,然后一路放火点燃民宅,吸引追查官兵的注意力,在他们的掩护下,匪徒们逃出明安府,回到大山深处,继续做几个月深山野人。
  等他们利用粮仓失火这件事,彻底将锦绣这个知州大人拿捏住,为了保险起见,让锦绣娶几个当地富商家的女儿做夫人,那时候,锦绣就毫无威胁力,这些人又能下山过上以前作威作福,在街上收保护费,耀武扬威的日子了。
  众人蒙着脸,避免引起巡逻之人的警觉,见了面大声说话都不敢,领头之人举着熊熊燃烧的火把,其余人手里的火把沾满了桐油并未点燃的,一路借着领头人的火光,极速前行,终于到了汇合点的时候,几人聚成一堆,利用领头人的火把将火引燃。
  引开粮仓附近看守的人已经回来,去粮仓附近堆放柴火,在柴火上浇桐油的人也回来了,一切准备就绪。
  领头人满意的点头,低声道:“行动,注意隐蔽自己!”
  话落,全部人分散开,往粮仓四周跑去,由于粮仓实在太大,不可能从单独一个方位就能烧掉,想要彻底将里面的粮食烧没,需要全方位,多人手,快速的从四面八方齐齐点燃,然后这些人还需要在前期火没烧起来时,不时地往里面倒油助燃。
  然而,领头人火把扔到半空,愣是没落下去,眼睁睁看着火把直接被看不见的东西打歪,不偏不倚,直接落回他脚下,而其他去放火的人,这时候也毫无动静。
  领头人方才惊觉出事了,顾不上想太多,转身就想跑,步子没迈开,就听见一道慵懒的声音不怀好意道:“锦绣,你瞧瞧,你亲自出马,还有人不怕死的敢跑,这不是看不起你是什么?”
  话音落,周围瞬间亮起无数火把,领头人眨眨眼,这才看清楚,他不知何时已经被整整齐齐的士兵包围。
  士兵身上穿的盔甲在黑暗中火把的照射下反射着明亮的光,是驻军中的精锐部队才能穿的上好盔甲,精铁铸造,打磨光亮。
  然后又听到一道带着几分少年气的男声从对面人群中清晰传来:“还要多亏朱将军帮忙,才能将这伙贼人一网打尽!”
  粗犷的声音哈哈大笑:“哪里,元大人客气了,上次借您的光,咱们驻军全部换了新装备,这次借您的光,将附近几百里的土匪一网打尽,又是大功一件,日后若还有这种好事,还望大人您多想着老朱啊!”
  “好说,朱大人客气!”
 
 
第152章 处理   后续
  “全部拿下!”朱将军一声令下, 将城里城外卫家集结起来的全部地痞流氓和山里的土匪都收拾了个干净。
  这些人以往在府城耀武扬威,上有州府衙门撑腰,下有卫家的供养, 加上附近的驻军自己都吃不饱, 哪儿还有工夫去搭理他们,于是更加胆大包天。
  简直和卫家的私兵无异,吆五喝六的过惯了,自然不习惯被赶进山里当过街老鼠的这几个月。
  好不容易有机会能将锦绣这个惹事精给解决了,没想到一出手踢到了铁板。
  朱将军骑在马上,笑的十分开怀,这可都是功绩啊!经过上次和锦绣的合作,他已经从原来的副将升级为整个驻军的首领,现在的驻军粮草充盈, 每季度的供应一文不少,别提他最近的小日子过的有多舒服了。
  他是真心想让锦绣下次有这种立功的好机会, 别忘了喊上他一起。
  谢六骑在马上,冷冷的看着下面单方面碾压的情况, 凑到锦绣跟前, 小声道:“大人, 我方才粗略的数了一下, 这儿就有上百人呢,另一个粮仓那边还有上百人, 加上城里城外接应的,以及他们的妻儿老小, 总共加起来也得有上千人吧,咱们明安府的大牢怕是关不下的。”
  锦绣冷酷道:“不用审理,不用关押, 现场这些人,有一个算一个,连同他们家里人,直接送去采矿场。一家子分开送,表现好的话,半年见一次面,表现不好的,按采矿场的规矩办。”
  谢六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行,矿场那边修路的原料一直不够用,多送些人手过去,管事怕要乐坏了。”
  这年代的人命就是这么卑微如草芥,民与官之间,从来都是存在巨大天堑的社会地位关系,这一步,可能几辈子人都无法跨越。
  之前的知州能被当地富商大户拿捏住,完全是因为这地方穷,天高皇帝远,被派来这里当知州的,完全是在朝中毫无背景,被当成炮灰送过来,他们本身毫无底气,孤立无援,在衙门被下面的官员架空,政令出不了知州府衙,唯一能互为依靠的驻军,还自顾不暇,军营里的人每天都在为吃不饱肚子发愁,根本没能力成为知州的助力。如此情况下,知州除了被当地大户摆布,没有任何办法。
  如此一年又一年,才能将这些人的心给养大了,在锦绣面前乖乖缩了一年多,算是通过上次给百姓教导算术的由头,终于一次性爆发了。
  “他们以为将我的人从生意往来中踢出局,衙门里我传下去的命令无法被执行,然后给我安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能彻底拿捏住我,让我认清现实。
  你说,他们明知我是姜家的女婿,还能这般猖狂的原因是什么?”关于这一点,锦绣是一直没想通。
  不过这个问题,不用问谢六,就是朱将军也能回答。
  “元大人,这还不简单,要是我没听京城的老兄弟说,也是要像这些愚夫愚妇一样认为的,之前下官也心里寻思,您身为姜家的女婿,却能被下放到咱们明安府这穷地方,肯定是和姜家关系不睦,说不定能来这里,就是姜大将军在其中捣的鬼呢!
  还有,听说您和夫人成亲一年有余,两人至今未有一儿半女,您却不染二色,一副惧内的样子,肯定在家里也没什么地位,这不就轻易得出结论,您在京城那边的关系,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瓷实……”
  朱将军说着,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锦绣倒是终于想明白了这些人猖狂的原因,不由觉得好笑。
  这一夜,于城中百姓而言,只不过是前半夜街上稍微吵闹了一阵,很快又恢复了平静,而于诸如卫家这样的人家来说,简直坐立难安,心下焦灼。
  卫家大公子,实际上的卫家掌权者,年过三十,一副儒雅模样,看外面的夜色,焦躁的在书房走动。
  卫家老太爷稳稳地坐在轮椅上,抿一口茶,闭着眼睛,缓缓开口:“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大公子道:“爹,是孩儿想走这一步吗?是他元锦绣仗着身后有人撑腰,不给我们卫家活路了!
  我们卫家就是做地下赌场,街头收保护费起家的,您还记得咱们家底地下赌场的生意,要养活山上多少人吗?
  他元锦绣一来就踢翻了我们的饭碗,连个商量的机会都不给,他不仁,就不要怪我们不义!”
  老爷子摇头:“他不是你们表面看到的那般简单,且你妹妹传回来消息,不一定准确,就算姜家不待见元锦绣这个女婿,但那也是姜家唯一的姑爷,就算为了面子好看,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他被外人欺负的。
  你被利益蒙蔽了双眼。
  爹说过了,别说明南郡王了,就是咱们家,会将外面重要的事情告诉一个妾侍吗?
  你妹妹说到底,顶天了就是明南郡王的妾侍,那周文却是明南郡王的女婿,周文是与元锦绣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表兄弟,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到底哪头跟郡王那里亲近,这都不好说。”
  卫大公子十分有底气:“爹,我承认您说的这些都对,但有一句话叫做法不责众,您知道儿子这一次纠结了多少人吗?不止有府城内的,还有下面县城里一些不明内情只知道起哄的蠢货。
  就算事情败露,他元锦绣有魄力将我们这些人全部惩处了吗?到时候最好的做法,还不是罚酒三杯,就此揭过,从此当这件事没发生过?
  爹,这件事我提前谋划好了,不会连累到怎们卫家的,为了养山上和城内的这些打手,咱们家都快要被掏空了,可不是白养的,现在该出来干点活儿,让咱们这位元大人见识一下我们卫家的实力。”
  说到这里,卫大少爷将自个儿给说服了,也不心慌的到处转悠,学着他爹的模样,慢悠悠抿一口茶,缓缓道:“时辰差不多,该有消息传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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