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的科举日常——轻云上
时间:2021-07-16 09:06:21

  倒是谢六,已经有了非常明确的人生规划:“我啊,我这辈子就打算跟着你混了,你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我已经充分掌握了大棚种植的多项技术,完全可以反过来指导种地多年的农人,往后你在哪里任职,我就将大棚蔬菜带到哪里,将我的菜卖到哪里。”
  谢六如是对锦绣道。
  锦绣是拒绝的:“这样一来,你爹荣国公可能会找我拼命,但我觉得这是你们父子之间的事情,我是最无辜的那个。”
  但谢六坚定的认为,他会用实际行动向锦绣证明,他值得。
  眼看着蔬菜马上就要上市,他已经提前联系好了买家,明安府中想和他合作的商人毫不夸张的说,那是真的排队都已经到了两个月后,就算这样,依旧是有价无市,要不是这玩意儿不适合远途运输,有人甚至有能力把菜卖到京城去。
  谢六非常得意,觉得这一波稳了。
  也许应了乐极生悲那句话,没出两天,就发现庄子上突然多了许多老鼠在大棚里打洞,将那一两一金的蔬菜,一晚上时间就嚯嚯了许多。
  庄子里的人发现后,急匆匆上报给谢公子,毕竟粗粗一数,一个棚子里一晚上就损失了几十斤菜,这些菜放在三两个月后都不是什么大事儿,甚至庄子上的猪一天吃的都不比这少。
  但放在现在,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尤其这一棚子的蔬菜,已经预定给了城里的黄老爷,人家光是订金就给了百两银子,这一霍霍,可怎么和人解释的清楚?
  庄户们不敢做主,只能将事情报给谢六。
  谢六看到的时候,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把自己给心疼死。
  在大棚里,到处都是金贵的蔬菜,根本就不敢大动作打老鼠,只能人力展开地毯式搜索,在大棚周边一寸一寸的找老鼠洞的入口。
  一个白天,全庄子的人全部出动,一共找到五个老鼠洞,抓住了几十只老鼠,本以为经过如此缜密的搜查,应该已经绝了后患。
  但没想到,第二天早上谢六又收到了庄户们的禀报,这次祸害的比昨天还多,遭灾的不止一个棚子,一连三个大棚都被老鼠光临,一晚上的损失,高达两百斤。
  这下谢六彻底坐不住了,吩咐了庄子里的人展开全面灭鼠运动后,就急匆匆的骑马往府城内赶。
  锦绣正在衙门给康来州的成大人写信,就听谢六那往常得意洋洋的声音完全变了调,语带焦急,远远地就朝他喊:“大人,不好了不好了!”
  冲进来见没什么人,一屁股坐在锦绣旁边,直言道:“锦绣,庄子里出现了大量老鼠,两晚上就祸害了将近五百斤的菜,昨日我让全庄子的人刮地三尺的搜查了一遍,本以为情况会好转,没想到一夜之间,鼠害不降反增,着实气人。”
  且谢六还有另一重顾虑:“这老鼠多的不太正常,万一出现鼠疫,那就麻烦大了!”
  虽然现在为时尚早,纯属谢六的个人担忧,没有任何依据可言,但这依然提醒了锦绣一件事。
  磷化类灭鼠药杀虫剂这两样东西的出现,最不可或缺的就是红磷,俗称赤磷,上次制作火柴的时候,山上的道士们就基本上掌握了红磷的提取方法。
  听起来不难,眼下人们用的火石之中,含有大量的白磷,而将白磷隔绝空气加热到一定程度,就会转化为红磷。
  但实际操作起来,总会遇到各式各样的问题,因此红磷的产量一直上不去。不过眼下看来,产量上不去也要硬上,灭鼠确实是个刻不容缓的问题。
  方子锦绣倒是有,但知道方子和实际操作完全是两回事,就像大家都知道爱因斯坦方程,但并不懂他到底要怎么运用一般。
  无法,锦绣又给山上的道长们去信一封,希望得到他们的帮助。
  道长们自从得了火柴作坊的几成利后,日子过得越加滋润,不用元家的银钱支援,也能满足他们的日常开销,一跃成为附近几个州府最富有的道士,就对锦绣和元家的态度更加热切。
  锦绣的书信一去,他们虽然觉得为难,但也带着徒弟们加班加点的干,且锦绣非常贴心的告诉对方:“若忙不过来,本官可为道长们找几个外门弟子,平日帮着打打杂,做点体力活,分担压力。”
  本以为道长们会很高兴,毕竟有人帮着干活儿了,没想到人家毫不留情的拒绝了,理由非常简单:“师门秘方,概不外传。”
  锦绣也无话可说,虽然火柴的出现,红磷的提取都离不开他的提醒,但所有的步骤和试验都是道长们亲自完成的,人家要说是师门秘方,锦绣也无话可说。
  只能眼睁睁看着几个道长亲自带着徒子徒孙们没日没夜加班加点的折腾,想说人家一句敝帚自珍都不行,这年头谁家不是这样呢?
  锦绣只能默默祝愿道长们身体健康硬朗,长命百岁,好好给他干活。
  好在道长们也能干,三天后第一批灭鼠药就出来了,谢六拿到药的一刻,毫不夸张的说,直接留下激动地泪水,庄子里的庄户门这几天白日里抓老鼠,夜间不停的在大棚里巡逻,蹲点老鼠,所有人都被折磨的不轻。
  但这玩意儿说到底也是毒药,要是有人误食,在当下这个医疗水平来讲,差不多就是听天由命的结局了。
  因此在使用前,锦绣对谢六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小心,给庄子里的大人小孩儿将弊端说的清清楚楚,以免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同时,明安府各大药材铺子也悄无声息的上了一款灭鼠药,便宜,好用,但要购买的人去衙门备案。
  谁来买的,哪里人,在哪儿买,买多少,都要记录的清清楚楚。
  同时衙门和药铺将注意事项给买药之人细细的叮嘱一遍,让他本人重复一遍,这才算是完成流程。
  身受鼠害的人家得以解脱,只在心里默念了两句:“药铺新出的灭鼠药还真管用。”也就罢了。
  知道内情的谢六激动的大笑三声,再也没有老鼠关顾的大棚,瞬间又恢复满满的生机,感觉白花花的银子在向自己招手。
  本以为事情到了这里就算是结束了,没想到晚上元老爷从山上道观回来,告诉锦绣:“道长们最近发现了赤磷的妙用,正打算用那东西做一个什么烟幕弹,能瞬间散发大量烟雾,扰乱敌人视线。
  爹虽然听不懂,但听起来很不错,且已经有了思路,道长们最近研究的热情高涨,已经无心与爹谈论道学啦。”
  锦绣顺口安慰元老爷:“既然如此,那您在家好好待着,每日上山下山也折腾人,等道长们过了这阵热情,想必还是会发现,他们最爱的依然是讲经论道,届时您再去也行。”
  元老爷笑眯眯的摆手:“爹的意思是,想在山上小住一段日子,想跟着道长们学习。”
  锦绣一愣,觉得这件事不能同意,别人不知道,他还能不知道吗?一群胆大包天的家伙,什么都敢往炼丹炉里扔,一个不小心就有炸炉的危险,随时都会产生爆炸,万一元老爷也跟着凑热闹,锦绣简直不敢想那个场景。
 
 
第155章 重操旧业   橡胶树
  元老爷希望落空, 却没有表现出多少失落来,反而告诉锦绣:“爹怕是要重操旧业了。”
  锦绣不明所以。
  元老爷长长的叹口气:“你这次行事,在坊间名声两极分化, 有人觉得大快人心, 弹冠相庆,自然是拥戴你的。
  同时有人对你恨之入骨,已经隐隐有风声传来,说你要在明安府搞一言堂,大有顺者昌逆者亡的意思。”
  锦绣挑眉:“传便传了,这不正是现如今官场的实质吗?做得说不得,也挺没意思。难道事到如今,依然有人觉得可以用言语拿捏住我不成?”
  元老爷无奈:“爹让人查过了,这流言并不是从被你整治过的那些人家中传出来的, 反倒是一些不知内情的百姓,对事情的真相一知半解, 按照自己的理解加工一番,传播开来。”
  这锦绣就更不在意了:“愚者多矣, 尽己所能罢了, 哪能事事都与他们计较?”
  元老爷不甚赞同:“这些事儿交给爹来处理吧, 刚好最近有空, 你小时候,咱们家就没少做这种收买人心的事, 说来说去无非就是那几样,爹熟悉。”
  元家这么多年来, 一直在乡邻间做善事,行善举,逢年过节有不少百姓将自己的心意放在元家门口转身就走, 喊都喊不住。
  被皇帝赏赐“积善人家”的牌匾后,行事比以前更加低调,但该做的却是一点儿没少,到了元老爷这个地步,钱对他来说,真的就只是一个数字而已。
  反倒是儿子的名声,家人的健康,对他来说更为重要。
  锦绣也没阻止,主要是想给元老爷找点儿事情做,否则老头子待在家里闲不住,急得团团转,锦绣看了心里怪不落忍的。
  有时候他都想脑子一抽,直接将寿伯喊过来陪元老爷算了,但最后总算是理智战胜了感性,没让自己做可能被元老爷拿鞭子抽的事。
  类似于施粥,让人领救济粮的事情性价比太低,元老爷已经不做了,这样的情况只有在靖林县老家还在坚持。
  都是香火情,只要元家还有一口饭吃,就不能让老家的乡亲们饿着,因此元家这些年在靖林县老家的名声特别好。
  在明安府,就完全不能这么行事,元家在这边有不少生意,刚好生意扩大,需要扩招伙计,开出的条件非常优越,薪资待遇让做了多年的老师傅都眼红想去给元家做工。
  包括店铺伙计每月必定有两天休沐日,每年有十五天年假,中秋春节元宵这些传统节日,还有各种节日福利。
  凡是在元家店铺干满三年的,往后随着年份上涨,月例银子跟着上涨,凡是在元家做工的伙计,都可以享受内部优惠价,带上元家伙计的身份牌子,就可在元家的各大商铺中,以一个接近于成本的价格购买很多东西。
  除了这些让人眼红的待遇外,最主要的还是元家给工人开的月例银子比同行高出一成,且有固定的每月发放月例银子的日子,不会随意扣克扣工人的银钱。
  当然,要是有一技之长,工钱就是另一个高度,福利待遇也不是这些表面的好处能比。
  这就更加让人心动了,但这时候的人们被克扣惯了,偶尔遇到这种像是天上掉馅饼一样的事情,还是抱着很大的戒备之心的,首先想到的就是不相信。
  观望的人很多,去的人非常少。
  元老爷也不着急,这就跟城门立信是一个道理,要的就是一个逐渐打造互相信任的过程,也是从一开就过滤掉那些很难建立信任之人,慢慢来,元老爷有的是耐心。
  王五家住在距离明安府五十里外的乡下,家里兄弟姐妹六人,他排行老五,上头两个哥哥姐姐均已成家,下头还有一个妹妹。
  一家子穷的叮当响,上头的姐姐嫁人后,前头两个哥哥光是娶妻,就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
  轮到王五这里,已经十五六的大小伙子,到了娶妻的年纪,愣是因为家里一穷二白,没人敢将姑娘嫁到他们家。
  前头两个哥哥在成亲前,与家里说好了,所有积蓄全都拿出来给他们娶妻,等他们成亲后,要先赚钱给王五娶媳妇,结果成亲后,有了小家,小心思就多了,不愿意将银钱拿出来。
  更让王五感到绝望的是,王家两个姐姐嫁人后,夫家日子也不好过,没有余力让姐姐填补娘家,而两个哥哥的心思渐渐偏了,觉得父母是偏心王五这个小的,一心只想从他们做哥哥的手里往出掏银子,填补王五。
  哥哥们顾着小家,将年迈的父母扔给老实的王五照顾,而王家的几亩地,全部被两个哥哥霸占,王五一家眼看着就要断顿了。
  无奈之下,王家父母打算将王家小妹卖给县里有钱人家当丫鬟,给王五换一个媳妇儿,家里或许还能有余粮继续活下去。
  但王五不同意,妹妹生的晚,比他小七岁,是在他的背上长大的,说是自己一手带大的也不为过,今年才八岁,长得还没有自己一半高,他不想让瘦瘦小小的妹妹去大户人家过着寄人篱下 的日子。
  受了欺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光是想想他心里就难受的想哭。
  别人在听到府城元家店铺招工的消息,都是犹豫良多,觉得条件太好,担心里面有诈什么的,甚至有人说起了前几年隔壁州府那个有名的案件,有个大户人家用高价将乡下年轻力壮的汉子骗走,说是在铺子里做工,一年能回家两三次,给的钱不少。
  当时很多人都心动并且付出了行动,结果一去杳无音讯,直到去年案发,才知道他们被人卖到黑心矿场给人采矿,吃不饱穿不暖,动不动就挨鞭子,身体好运气好的,最后被救出来时剩下一把骨头。
  至于身子弱且运气不好的,早就成了那天坑无数尸骨中的一份子。
  但王五不一样,他们家的情况已经不允许他多想了,当即就报了名,管事态度意外的十分温和,详细的问了他家的地址,他的姓名,以及给他讲解了他以后的差事主要做什么,询问过他的意见后,让他在入职文书上按了手印。
  做完这一切后,管事告诉他,他有一天的准备时间,回家通知家人,顺便带些换洗衣物,后天就要来这里上工,听他肚子饿的咕噜噜叫,管事还让人给他拿了一个大白馒头让他路上吃。
  王五忍着咽口水的冲动,将馒头塞进包裹中,他家里已经很久没吃过白面馒头了,他想带回去给爹娘妹妹尝尝味儿。
  王五只觉得,要是现在的骗子都这样,别说是他,就是村长来了,也要被人家给骗的团团转,实在是这感觉太幸福了,幸福的让人不想醒来,他宁可被这样骗一辈子,王五心酸的想。
  在他转身后,无意间听到一个伙计模样的男子,小声和管事商量:“刘管事,我家中母亲上月风寒,拖到现在也没好,这月家中银钱紧张,能否先预支下个月的工钱?”
  王五心想,这不是异想天开吗?哪有人活儿都没干,就敢跟主家开口要钱的,这要是放在他们村子,村长伯伯是要跳起来追着人满村子打的。
  结果下一刻就听管事态度十分关切的问伙计:“病的很严重吗?有病还是及时医治方为上策,这样,按规矩,你先将医馆大夫开的方子和写的证明拿过来,让账房登记一下,暂时给你支取下个月的工钱,要是还不够的话,到时候咱们再给你想办法,向上面申请大病补助。
  哎,希望不要走到那一步吧,否则老人家也太遭罪了。”
  伙计一脸难过的从袖中将早就准备好的方子和证明掏出来,谢过管事转身去找账房先生。
  王五看的目瞪口呆,再也想不到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眼前。
  于是王五做了一个在他看来,这辈子最正确不过的一个选择。他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勇气,用尽全身力气,自以为很大声的对管事道:“我,我,请问,我,也能预支一个月的工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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