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她戏多嘴甜——玖拾陆
时间:2021-07-21 09:47:48

  这臭弟弟肯定默默喜欢人家小丫头呢。
  会喜欢人,就不算无欲无求,心中有着期盼,才不会一路阴沉下去。
  不止是霍以暄,霍怀定都焦虑过,那样的一个身世,又是如此处境,一蹶不振亦不奇怪。
  霍以暄把亲随叫来,交代道:“看着他,若是酉正都还在屋子里半步不挪的,你来叫我,今儿绑都得给他绑上船。”
  亲随重重点头。
  夜幕降临,驿馆里外都点了灯笼。
  霍以骁躺在床上。
  先前他睡着了,本以为会一直睡下去,哪知道越来越清醒。
  随着时间渐近,更是闭眼一瞬都觉得多了些。
  翻来覆去间,金桂花香从窗户传进来,绕在呼吸中,霍以骁翻身坐了起来。
  他不喜欢这么甜腻的味道,不及温宴身上的……
  指关节抵着额头,霍以骁叹了声,双手重新束发,出了屋子,蹬墙翻了出去。
  盯着他的亲随小跑着去报霍以暄。
  霍以暄连连摇头:“早些出门,还用得上心急火燎地翻墙吗?”
  驿馆离渡口不算远。
  华灯下的临安城,依旧热闹。
  岁娘在渡口四处张望,等到了戌初,一眼瞧见了从前头过来的霍以骁。
  她赶紧迎上去:“请四公子安。”
  霍以骁道:“她人呢?”
  岁娘道:“渡口上人来人往的,您往这边上小舟,姑娘在湖中花船上等您。”
  霍以骁跟着岁娘到了一处水岸,见她和船夫交代完,请他登船,冲口道:“你看着倒是驾轻就熟。”
  岁娘眨了眨眼睛:“确实不是头一回。”
  霍以骁脚下一顿,小舟晃了晃,船夫赶忙稳住小舟。
  小舟离岸,缓缓往湖中去,霍以骁站在船头,看着远处大小不一的花船,眉头一点点锁了起来。
  行了两刻钟,小舟靠上了一花船。
  霍以骁也不等人架木板,起身一跃就上去了,站定后,他转头问岁娘道:“之前引的是谁?”
  岁娘不怕翻墙,却也学不会霍以骁的工夫,正抬着头等木板,闻言一愣:“什么?”
  霍以骁咬着牙关又问了一遍。
  岁娘“哦”了声,还未回答,就听见了自家姑娘的声音。
  温宴从船舱出来,冲霍以骁笑了笑:“四公子想知道什么,不如问我。”
  湖风吹来,船舱四周的纱幔随风轻缓。
  温宴就站在纱幔前方,碎发叫风吹起,珠串轻轻响着。
  霍以骁的目光定在了她的身上,他又闻到了那股淡淡的清雅香气,是他喜欢的。
  轻咳了声,霍以骁抬起脚步往船舱走。
  越过温宴时,他微微顿了顿,道:“你这待客之道,还真是特别。”
  温宴莞尔。
 
 
第33章 一条船上的
  船舱里。
  案上摆了酒菜。
  霍以骁扫了一眼,大部分是江南一带、尤其是临安城里的名菜,并几样京城菜。
  他不算特别挑食,但也有一两样忌口的食材,眼前竟是一样都没有。
  温宴没有叫船上的小厮、娘子招待,只让岁娘守在一旁。
  请了霍以骁坐下,温宴陪坐,拿着酒壶给他添了一盏。
  霍以骁看向温宴,眉头微锁。
  温宴没有解开披风,船舱两侧亦摆了两只炭盆。
  虽然湖中夜风大,又是秋季,但在霍以骁看来,实在没有冷到这个地步。
  他记得温宴从前不怎么怕冷的。
  有一回,积雪到了脚踝处,他把皇上气得够呛,在雪地里罚站。
  遥遥的,听见清脆笑声顺风而来。
  后来遇上了才知道,是成安和温宴与几个小宫女一道在花园里打雪仗。
  温宴当时连雪褂子都没有披,黄嬷嬷在后头苦口婆心,她却仗着不冷不肯添衣。
  好多人都说,江南的冬天极少鹅毛大雪,与北方冷的截然不同。
  温宴哪怕不适应,这也到底不是腊月。
  今日请他登船游湖,却又摆出炭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霍以骁哼道:“你不若再多摆几个炭盆,便是三九天,都能在湖上飘着。”
  温宴只当没听出他话里的刺,笑道:“都说断桥残雪是一景,我还未曾看过,四公子说的在理,等今冬落雪时,我再坐船来看。”
  四两拨千斤。
  跟棉花似的。
  霍以骁不满意,干脆端起酒盏。
  “我自己酿的,”温宴道,“与城中卖的酒都不一样。”
  霍以骁抿了一口,是桂花酒,还是温的。
  他不喜浓郁的桂花香,倒不讨厌这盏桂花酒。
  温宴好像没有放足桂花的量,香气一下子淡了许多,又不晓得添了什么料,入口顺和。
  “你和成安平日还捣鼓这个?”霍以骁疑惑。
  温宴笑了起来。
  霍以骁会这么想很正常。
  在寻常人看来,父母亡故后的这一年,温宴是不会有心思去研究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的。
  能酿出一壶能入口的酒,自然是以前在京中掌握的手艺。
  事实上,酒是新酿的,手艺是前世成亲之后学的。
  霍以骁彼时的戾气远胜少年时,在宫中、朝堂行走,亦不可能远离酒水,郁郁之时,一壶冷酒接一壶,伤了肠胃。
  温宴听了太医的建议,又寻了几位京中酿酒的老师傅,从照着方子配酒到自己添温补的药材进去,虽不能说对身体有多大益处,但总好过之前的冷酒伤胃。
  时间长了,当然也清楚霍以骁喜欢什么样的口感滋味。
  此番从庄子回到定安侯府,温宴知道霍以骁八成会跟着霍怀定抵达临安,便早早让黄嬷嬷寻了材料、备了酒。
  不过这么些时日,从头酿造是不够的,就拿现成的调兑,今儿搬上船来。
  这一些,温宴没有说给霍以骁听。
  霍以骁几次都拿成安公主做挡箭牌,那温宴也就顺水推舟,默认了。
  温宴提着酒壶,给霍以骁添了,又拿着勺子筷子,给他布菜。
  花船缓行,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丝竹曲调。
  霍以骁有些心不在焉,下意识地吃酒用菜,待回过神来时,才隐隐察觉出一些不对味来。
  太自然了。
  逢大节时,宫里赐宴,皇上、皇子、近臣,坐了一大殿。
  内侍们摆桌添酒布菜,他们是老宫人们仔细教导过,惯常做这个的。
  霍以骁被他们伺候着,都有一股子说不上来的不自在。
  而温宴的动作总是这么恰到好处,让他感觉不到一丝的不舒坦,反而是被带着、顺着她的节奏,一筷子接一筷子的。
  甚至,温宴在顾着他的同时,都没有耽搁她自己用饭。
  温宴怎么能把这事儿做得如此得心应手?
  她在宫中数年,作为成安的伴读,她根本无需做这些事儿。
  天赋异禀?
  还是她经常给人布菜,太习惯了?
  舌尖抵住了后槽牙,登船之时没有弄明白的那个问题又泛了上来。
  跟眼前拿炉子煨着的锅子一样,咕噜咕噜的。
  “哪个?”霍以骁看着温宴,语气颇为冷淡,“之前你让岁娘引上船的是哪个?”
  温宴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哭笑不得。
  猜到他会问,也猜到会是这样的口气。
  “四公子原是想问这个呀,”放下了手中筷子,温宴笑道,“我先前让岁娘引上船的那人,四公子也认得,正是季究。”
  季究?
  霍以骁的眸子骤然一紧,嗤了声:“你请他吃了什么?桂花酒、这一桌子菜?”
  温宴支着腮帮子笑了一会儿,这才往前倾了倾身子,眼珠子一转,轻声道:“三只耗子,很肥,活的。”
  有那么一瞬,霍以骁以为自己听错了。
  可看着温宴手指比划的那个“三”,眼睛晶亮晶亮的,丝毫不掩饰她的得意,霍以骁一肚子说不出来的闷气顷刻间全散了。
  没有崩住,他甚至抱着胳膊笑出了声。
  温宴抿了一口酒,道:“那天啊,我让岁娘骗他登船,让他白等着,他自己把自己灌醉了,然后回去找他那群兄弟打架,我就在小舟上看着,把三只耗子都扔了上去。”
  霍以骁听她描述,笑了好一阵,这才定神看着温宴:“想法很不错,你是怎么让他跟狗腿子打起来的?他再醉也不至于此。”
  温宴刚才把那一段隐下了,此时,她清了清嗓子,把那日学曲家兄弟声音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霍以骁没有听过那几人说话,可随着一句又一句的变化,他意识到了缘由,不禁讶异极了。
  “你……”霍以骁指着温宴的喉咙。
  温宴道:“我听过的都可以,说句大不敬的,连皇上和太妃说话,我都可以。”
  霍以骁心头一怔。
  他还未及往深处去想,只听温宴又开了口。
  “四公子说得对,无事不登三宝殿,”温宴道,“你不用否认,我知道季究是被你扔下水的,顺平伯府此番要告状寻凶,虽然最后抓不到你我头上,可我做了初一,你做了十五,我们两个是一条船上的,不是吗?”
  霍以骁下意识要点头,这才意识到,他差点儿又要掉到温宴的坑里去。
  还好他反应快。
  他坐直了身子,沉声问:“你怎么知道是我动的手?或者说,在你到驿馆之前,你本不该知道我到了临安。”
 
 
第34章 他可不能信她
  霍以骁的江南之行,并不宣扬。
  便是到了临安府,衙门里也只知道霍怀定此番巡按带上了儿子、侄儿,并不晓得这位侄儿是传言里的霍以骁。
  孟钰带他们游湖,见霍以骁不愿多作交谈,也很识趣。
  他半夜里把人扔下水,不过半天,温宴就拦到了驿馆外。
  按理,在定安侯府中的温宴是不会知道他来了。
  既不知,又是如此猜到了他的头上?
  温宴抿了抿唇。
  霍以骁的手指不自觉地握紧了酒盏。
  温宴看到了,也心有准备——他在猜忌她。
  猜她在京中另有眼线,猜她背后站着另外的人,猜她不仅不中立、甚至投靠了他的敌人,猜她的接近别有用心。
  如此被质疑,温宴不会觉得心寒,反而全是心疼。
  她知道霍以骁面对着些什么,又经历着什么。
  身份带给他的,从不是龙子的高高在上,而是算计和防备。
  几位皇子对这个不知道何时就会认祖归宗的“兄弟”,岂会毫无芥蒂?
  况且,皇上平日里对霍以骁偏宠,又对霍太妃尊敬、孝顺,别看霍氏一门在朝堂上不显山露水,身居高位的也只有霍怀定一人,但霍家最大的倚仗就是霍以骁。
  而霍太妃那儿,是倾向于让皇上认霍以骁的。
  皇位之争,从无亲兄弟可言,霍以骁这两年的遭遇,足以让他以审视的目光来看今日事情。
  若非有线报,如何知他抵达?
  若非别有所图,温宴和霍以骁以前的关系远远够不上这样。
  也许,温宴是仗着霍以骁对她的上心,做了他人棋子。
  “你觉得我是哪一位殿下的暗桩?”温宴直白地把问题铺了出来,“便是为了那万两银子,我就做不出如此忘恩负义之事。”
  霍以骁一瞬不瞬看着她,似是在分辨她的话。
  温宴道:“你要问我为何知道,我知道的还有很多,说是机缘也不为过。我来见你,邀你游湖,与你坦率说这些,全因我喜欢你,我想与你一块。”
  霍以骁的心跳漏了一拍,而后越跳越快。
  几分质疑,几分惊讶,几分犹豫,亦有欢喜。
  可哪怕这欢喜只有一分,再这么多的情绪之下,也渐渐化作了苦涩。
  他不知道要从何信起。
  “就因为那万两银子?”霍以骁反问温宴。
  “我的喜欢,怎可能只值万两银子?”温宴笑了笑,“我今儿这么说话,你可能疑惑又防备,可我还是选择这样的方式,只因心仪这事儿,从不是能掩藏起来的。”
  霍以骁干脆丢开了酒盏,往后靠坐着,沉沉视线落在温宴身上。
  他的眸子深邃,所有的情绪都藏匿其中,他就这样看了温宴许久,嘴角扯了扯,露出一个自嘲一般的笑容。
  再开口时,声音都带着哑:“温宴,我刚才一直在想,一年前的你,好像不是这样的性子?
  你说与万两银子无关,好,抛开银子,我与你从前还有几分交集?
  不过是宫中偶尔遇上,你过来请个安的关系吧?
  就这样,你从哪里来的喜欢?
  还是有什么事儿我不记得了?
  我过糊涂了,或是记忆浑浊了?”
  一连串的问题,每一个,温宴都有答案,却都不能说。
  她也不着急,缓缓道:“今儿说了你也不信,既然一条船上了,不如先摆平了事情,再说这些?”
  霍以骁锁着眉头,想刺两句,话到了嘴边,终是说不出口,哼了声:“我倒要看看你到时候能说出什么来。”
  说完,霍以骁收回了视线,站起身往外走。
  他思绪乱着,别管温宴在琢磨些什么,继续待下去,怕是一个不留心,真被她给带到坑里去了。
  花船不远处,送客离开的小舟不远不近跟着,见客要走,渐渐拉近了距离。
  温宴没有挽留,跟着霍以骁出去。
  那一层幔帐委实拢不住热气,可出了船舱,夜风直直吹过来,还是让温宴不由自主地抱了抱胳膊。
  霍以骁睨了她一眼,道:“你那披风是中看不中用的?府上用不起好料子了?”
  温宴弯着眼笑了,走到霍以骁边上,仰着头看他:“骁爷,我知你不喜欢被人称为‘四公子’,先前我还那么叫,只觉得突然改口,不太合适,刚才既说了我喜欢你,那往后我就改口了。明日我会去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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