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她戏多嘴甜——玖拾陆
时间:2021-07-21 09:47:48

  再后来,温宴为了寻找尤岑之死的真相,没少挖兵部的事儿,看到过这个没有结论的案子。
  若不是在扇骨上看到“定门关”几个字,温宴可能都想不起来这一桩。
  霍以骁从温宴那儿听了,结合今日看到的案卷,不免心生疑惑。
  听四公子问了个这么没头没脑的问题,李三揭没有去细想问题的缘由,认真想了想,道:“定门关是面对鞑靼的第一关,防御越是森严,对关内的百姓越安全。
  兵部出于这番考虑,重兵重防,提出来要继续加固定门关,也不是不行。
  不过,要我说呢,必要性不大。
  瑞雍七年的加固工序,足以让定门关固若金汤,朝廷有这份预算银子,还不如加固封玉关,同为三关,它上一次大加固还是在瑞雍贰年。”
  霍以骁垂着眼,沉默了一阵。
  定门关不止没有固若金汤,反而在再一次加固后的几个月里,就被鞑靼捶出了一个大口子。
  这说明什么?
  要么是送达的石材、原木有问题,要么就是有一大部分没有被用在增固上。
  温宴的梦里,是在大战之后重新回顾查证,人都死了,不好查,现在,城墙立着,官员也在,真查起来,未必没有结果。
  朱钰如此紧张他们的进展,可能也和这个问题有关。
  霍以骁压低了声音,与李三揭耳语。
  李三揭的眸子倏地一紧,难以置信地看着霍以骁。
  “李大人这么查查看。”霍以骁道。
  李三揭迟疑地看着霍以骁,见他不似随口说说的样子,不由深吸了一口气。
  他得稳住剧烈的心跳。
  若真的和四公子猜的一样,那事情可就大了。
  李三揭这一查,就查了个通宵。
  他不敢借他人之手,又怕被有心人看出来,只能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地翻看。
  等到下衙时间,其他人都离开了,李三揭才挑灯夜战,专心致志。
  入夜后,霍以骁来了,身后跟着隐雷,提着食盒。
  李三揭道了谢,囫囵用了。
  霍以骁坐下来,让李三揭指了几本记档,也认真看。
  李三揭抹了嘴,问:“三殿下呢?”
  “回宫去了。”霍以骁道。
  朱钰使人盯着李三揭与霍以骁,只因没有确定霍以骁查证的内容和方向,行事便犹豫着。
  一旦朱钰发现,连朱桓都大半夜不睡觉、待在工部翻资料,他会越发不安和紧张。
  霍以骁吓唬朱钰,又不能吓过了,便与朱桓商量好了对策。
  当然,他眼下真正在怀疑的事儿,霍以骁也没有与朱桓挑明。
  兹事体大,必须谨慎些。
  三人合力,翻阅档案,霍以骁来回比对,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七年增固定门关,九年增固夹口关,这几年间鞑子小打小闹,没有威胁过关口,就像李三揭说的那样,它们固若金汤。
  李三揭喝了口茶提神,也怕隔墙有耳,拿着纸笔与霍以骁交流。
  先前就讨论过,夹带不是易事,可缺斤少两,以次充好,也不容易。
  负责调度、运输的工部官员,关口上镇守的将领、负责建设的官员,人人都是一双大眼睛。
  李三揭的一手字写得不错,霍以骁看完一条,就烧一条。
  纸条在烛火里冒着烟,火焰吞噬了乌黑的字。
  霍以骁心念一动,翻了翻手边的一本底档,问李三揭道:“还有韦仕的笔迹吗?”
  韦仕韦侍郎,前任右侍郎,被冯婕妤礼尚往来、借由温宴和霍以骁的手,给恩荣伯府警告的棋子。
  李三揭就是接了韦仕的缺。
  “我找找。”李三揭翻了四五份出来,全捧给霍以骁。
  霍以骁仔细对了对,道:“那把折扇,应该是韦仕的。”
 
 
第469章 空了
  李三揭惊讶。
  他赶忙起身,把底档上的字迹与霍以骁带来的、拓自扇骨上的文字对了对。
  果然,越看越像。
  衙门里的各种文书,多是底下主事、员外郎来撰写、抄录、整理,尚书、侍郎的长篇大论在其中反而不常见。
  他们翻出来的,也就是韦仕在文书上的几个批注、补充,或是签名留印。
  很少,也就是特特去看,才会发现端倪。
  当然,也有手书与刻录的差异在其中,但李三揭越看,越觉得是出自同一个人的手。
  尤其是“定门关”这三个字,每一个都是“点”开始,执笔而落,与刻刀刻点,很像。
  这个点的落笔感觉,也出现在“贰”和“柒”上。
  扇骨上的那些数字中,这两处与韦仕写字,能看出相似来。
  李三揭下意识地要开口,话到了嘴边,又赶紧咽下去。
  他抓起了笔,刷刷写道:扇子是从韦仕家里抄的?
  霍以骁颔首。
  十之八九,是如此的。
  韦家抄没,不少东西充入库房。
  这扇子虽然平平无奇,但抄家时太混乱了,被混着搬进库房也不奇怪。
  搬进来了,也不好因为它不值钱就扔出去,便一直与书画堆在一块,最终被霍以骁一连串抱了出来。
  那么,韦仕为什么把这些刻在扇骨里,他记下的数字又是什么意思?
  李三揭在书房里来回踱步,又咕噜咕噜灌了半壶冷茶,用力晃了晃脑袋。
  足足想了一刻钟,他忽然灵光一闪。
  三步两步回到案前,李三揭坐在来,右手在算盘上拨得噼里啪啦响。
  一面算、一面记,口中嘀嘀咕咕,念念有词。
  霍以骁认真听了会儿,没有听懂。
  李大人念得太含糊了,嘴快,还夹了不少临安话,估计除了他自己,谁也听不懂。
  可霍以骁知道,李大人估计是抓到线头了,他的眼睛越来越亮,整个人都精神奕奕。
  随着算盘珠子声停下,李三揭长长舒了一口气。
  提起笔,把几个关键的数字重新抄写,做好备注,交给霍以骁。
  霍以骁接过来看。
  李三揭用口型比了比:“缺斤少两。”
  为了给霍以骁解释清楚,李三揭不得不重新拿了一张纸,从头开始解释。
  术业有专攻。
  霍以骁他们在习渊殿学得再多,到底也没有在地方上任职的经验,哪怕六部真轮了个遍,也不过是“有些增进”而已。
  李三揭调任工部时间不长,但他踏踏实实在临安府干了那么多年知府。
  知府是做什么的?
  可不是坐在大堂里审一审各种案子就够了的。
  而是一府的事儿,什么都要知,什么都要管。
  从农事到水利,从商业到航运,河道拓不拓、官道修不修,治安怎么样,城池要不要加固,全得懂。
  作为旧都的临安城,城墙修筑坚固、高大、厚实,迁都之后,不用在城防上多费劲儿,不过,毕竟风吹雨打,该有的检查与修补还是有的。
  李三揭为此也学了不少,加之地方上的一些工事,多少获得了些知识。
  虽然,这些城防与抵御外敌的关口不同,但多多少少,可以举一反三。
  来到工部之后,他也在进步,在相关事务上,更有精进。
  在李三揭无声的指点之下,霍以骁看懂了,韦仕留下来的数字分为两部分。
  一部分是定门关的,另一部分是瑞雍九年夹口关的,只是扇骨上的刻字有缺损,夹口关那几个字刻太浅了,没有拓完整。
  数字则是缺了的数目。
  石料缺失比例小些,原木的大一些。
  李三揭拿起两只茶盏,口对口合拢,又打开,再合拢。
  “四公子明白了吗?”李三揭问。
  霍以骁挑了挑眉,指着之上的“木”字,道:“李大人的意思是,空了?”
  李三揭点头。
  偷运夹带东西,体积重量超了;缺斤少两,体积重量少了。
  无论哪一种,一路北上,断断瞒不过所有人。
  最好的法子是“镂空”。
  原木中间挖出洞来,塞进需要夹带的货物,封住口子,如此一来,就能通过沿途州府。
  神不知鬼不觉。
  哪个衙门吃饱了撑着,会看看工部送去边关增固的木材、石头是不是空心了呢?
  也正是因此,本应该固若金汤的关口最终还是缺了原料,不够结实,哪怕来年开春又加固一回,还是出事了。
  至于夹的是什么,最后送去了哪里,眼下不得而知。
  可这一番“买卖”,其实是露馅了。
  韦仕察觉了。
  霍以骁分析韦仕的立场,能猜到他大致的想法。
  仅仅是察觉,没有实证,他也弄不明白是朱钰还是沈家在其中作怪,韦仕就没有打草惊蛇。
  他在这个位子上,迟早会掌握更多线索,他想彻底弄明白之后,再给朱晟与冯婕妤。
  结果,朱晟出事了。
  恩荣伯府想要转头投向朱钰与俞皇后。
  韦仕与恩荣伯冯碌是表兄弟,自是跟着一块转向。
  于是,他手里的这份东西越发见不得光,干脆隐在扇子里,万一还有用得上的时候呢?
  可惜,他没有等到机会,就因冯婕妤交出来的账本而丢了性命。
  随着这个推断,再去细细分析瑞雍七年之事……
  工部的韦仕察觉了,兵部主持定门关增固的尤岑呢?
  温宴说过,尤岑爽朗、踏实、耿直。
  这样的尤侍郎,在几个月后,“自尽”了,留下遗书告平西侯通敌。
  霍以骁听温宴说过,她知道尤岑被杀,要平反,需要先解开尤岑之死,她想尽办法证明了永寿长公主与沈家对平西侯府的打压与污蔑,把尤岑的死盖在了他们身上,成果有了,过程却不够直接、麻利。
  用温宴的话说,代价太大。
  而现在,若能证实定门关的问题,那么尤岑的死就能有一说法。
  尤岑死于被灭口,那他留下来的指证遗书,能是真相吗?
  霍以骁伸手拿茶盏。
  凑到嘴边,才发现,里头空空的。
  他不由失笑,去拿茶壶。
  先前和温宴商量着,到兵部观政之后,通过狄察的案子再查一查尤岑之死。
  现在,他想,他抓到了那根线头。
  小狐狸应该会很高兴吧……
 
 
第470章 慢了几拍
  油灯烧了一夜。
  外头隐隐约约吐了鱼肚白。
  李三揭拨了拨灯芯,在心里梳理这一夜的发现。
  不得不说,不止是心脏扑通扑通直跳,其余内脏都跟着颤动,像是被堆在了一辆板车上,咕噜咕噜着通过石子路,颠得要命。
  起先,四公子来找他问瑞雍九年秋季的运输时,李三揭哪里想得到,内里挖着挖着,竟然挖到了这样要命的内情!
  李三揭有些怕,同时,也有些兴奋。
  当官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往上爬。
  若只是为了当个能管事的官,他干脆留在临安当知府好了。
  临安富庶,偏安一隅,上上下下的政务,他李大人说了算。
  说句不讲究的,山高皇帝远。
  何必来京城搅和?
  可他想当官,想当高官,不止是当个侍郎。
  董文敬比他老,他想在董尚书告老后取而代之,那就得比另一位侍郎出色。
  当然,六部尚书不是终点。
  有能力、有机缘,李三揭想搏一搏,三少、三孤、三公……
  他需要名声,需要政绩。
  若北境三关真出了那样的问题,他看出来了,朝廷后续处理了,他不居首功,也得算个次功吧?
  李三揭给自己鼓了鼓劲儿,低声道:“这事儿,比原想的还要严重,四公子打算……”
  霍以骁竖起一根手指,往上比了比:“得他拿主意。”
  李三揭会意。
  也是。
  事关边防,如何处置,还得皇上说了算。
  再者,他们只是看出了其中的把戏,要说确凿证据,还没有。
  霍以骁亦是这么想的。
  这与定安侯府给皖阳郡主盖帽子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无论温宴再怎么拔高,往不顾朝廷根基上扯,最终也就是温家与郡主的矛盾,眼下能占得如此上风,只是因为与皇上的利益一致,对沈家下手而已。
  有胡搅蛮缠、混不讲理的皖阳,温宴没有铁证也无所谓。
  可边关事务是真正的朝廷根基。
  无论是运输中的弄虚作假,还是建造中的偷工减料,必须要有实证。
  只靠上下嘴皮子碰一碰,哪怕是咬沈家,沈家也不会随随便便让他们咬一大口。
  “若没有足够的线索,让皇上查定门关……”李三揭道,“虽说定门关不会跑,但若出了风声,关口上的官员就都做好准备了。”
  城墙固然是立在北境。
  可谁敢查到底?
  只要文书做得干净,便是霍以骁也不可能拿着大锤子把城墙砸出个洞来。
  一来,一人之力与鞑靼军阵冲锋,相差太远。
  第二,皇上再疼四公子,也不会让他这么胡来的。
  定门关高大、雄伟、宽阔,万一没有砸准位置、寻不到问题,别说四公子还只是四公子,哪怕是东宫储君,一样要倒大霉。
  必须出其不意,以及,让皇上点头砸城墙。
  那么,就必须让皇上相信,先前的几次增固确实出了问题。
  拨算盘拨出来的数字、韦仕留下来的扇子,都是佐证,而实证……
  李三揭苦思冥想。
  霍以骁点了点桌面,道:“还是要从运输上下手。”
  在运输之中发现原木被挖空、里头出现了夹带,才能让皇上龙颜大怒、下狠劲儿查北境三关。
  那座在鞑靼马蹄之下不堪一击的城墙,得让皇上来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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